第19章 公園09
第19章 公園09
他剛準備開口問有關于監管者的事情，垂在桌子下方的手就被02狠狠地擰了一下。周奕快速的低着頭忍耐着疼痛，好險李沁完全沒有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這讓他有足夠喘息的機會。
02率先奪過話語權問：“那你男朋友呢？也在這裏工作嗎？”
女人又繼續沉默了幾秒，她的手正不停地掰弄着不算短的指甲，上面鑲着的一顆鑽就被她這樣硬生生的扒了下來。李沁把它拿起來，随意的往地上一丢。
沒有多少重量的小鑽竟然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緊接着，李沁沒摻雜多少情緒的話接上這動靜的尾聲。
“他在忙。”
沒有抱怨，也沒有苦惱，像完全不是熱戀小情侶的狀态。
周奕心裏暗暗琢磨，看來這兩人感情不怎麽樣。
李沁說完這句以後似乎就沒有了下文，原本微張着的嘴也閉上了。她低着頭，像是單方面結束了這個話題。
不知道是不是周奕的錯覺，就在李沁說完這句話以後，原本熱熱鬧鬧的吃飯場所，就跟冒着冷氣的停屍間一樣。
一直被他當做白噪音的夥夫砍肉的聲音都不見了，他用于餘光打量着半開放廚房那一塊。長得兇神惡煞的夥夫果然沒有再切肉，他把砍刀放在旁邊，盯着這邊的眼中，冷漠又帶着些殺氣。
不好，不會是02說錯了什麽吧？
得趕緊想辦法補救一下。
下一刻，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我們這樣，還好沒有招來監管者啊。”
話音剛落，02就輕笑了一聲，看着周奕的眼中滿滿的全是愛意。
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周奕認為是前者。
李沁立馬從自己悲傷的情緒中脫離出來一樣，表情變得非常迅速，連帶着語調都與之前截然不同。她驚呼一聲，眼含笑意的說：“你們兩個感情真好啊，連說話都是一起說的，真羨慕啊。”
她的狀态，像是被特定話語觸發了開關的機器一樣。遇到不想提及的話題明顯不想繼續談下去，而其他的話題卻能對答如流。
周奕突然想到了自己在網上沖浪時看過一個主播在玩文游。就是給你與NPC談話的選項，讓你自己選擇去走劇情，來獲得NPC的好感或者降低好感。
只不過這裏完全沒有給兩人選項，只能依靠當前場景和李沁的态度來決定接下來該說些什麽。
從周圍的還沒有恢複熱鬧的程度來看，他們每說錯一句話，周圍的環境都會産生變化。
只是這變化或輕或重，唯一不變的就是對兩人所在的處境非常不妙。
周奕放在桌子底下的右手緊緊攥着，他緊繃着神經，連額頭上都出現了一些汗珠。
他們已經錯了一次了，不能再錯了。
李沁說完似乎也覺得自己轉移話題很生硬，于是主動找周奕問：“你們是情侶嗎。”
她說的是祈使句，強硬的态度讓周奕稍微有點不适。
有一種強迫他走劇情的既視感。
02這才把兩人牽着實則是一直在給周奕揉肚子所以才交纏在一起的手放在桌子上，言辭懇切的跟她說：“你知道的，戀愛不分性別。”
周奕：？
李沁探究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又似乎是覺得一直看很不禮貌，垂下眼眸，小心翼翼的詢問：“在一起很久了吧，你們眉眼之間有點像。我聽說生活在一起越久總是會越像。”
像嗎？
聽到她的話，周奕下意識的轉頭去看身旁的男人。
兩人剛開始遇見就不停地處于危險之中，當時的周奕滿腦子都是想從這個詭異的世界中脫離出去，從來沒有認真的打量過他的臉。
只不過他剛剛将視線從下巴移到02的嘴唇，就被02用兩人一直牽着的那只手強硬的掰了回去。02目光卻一直落在李沁身上，他搶答道：“八年兩個月零三天，生活在一起久了或許總是會有點像吧。”
聽完李沁很羨慕的哇了一聲，好像是吃到了驚天大瓜一樣興奮，她雙手趴在桌子上，稍微傾斜着朝兩人靠近問：“你們在一起這麽久了？真令人羨慕啊。我要是也像你們這樣就好了...”
02點點頭，盡職盡責的扮演一個深情人設，順着她的話往下說：“是啊，我每天每分每秒都想再次見到他。你跟你男朋友的感情不好嗎？”
周奕被這人的情話說的頭皮發麻，為了繼續套話還是忍耐着附和：“嗯，太愛了就分不開了。”
李沁的目光回到兩人一直十指相扣的手上，笑中帶着苦澀：“真好啊...感情這麽好呢。”
“——叮鈴鈴叮鈴鈴。”
突然，一陣聲音傳過來，打斷了三人之間的交流。
這是周奕常用的鬧鐘鈴聲，也是他那個手機品牌的默認鈴聲。
只見李沁微微俯下身，從自己衣兜裏面拿出一個帶着粉色手機殼的手機，上面還挂着小吊墜。聲音就是從它這裏傳來的。她拿着解鎖的時候，手機的傾斜弧度幾乎與桌面平行，周奕很輕松的就瞥見了屏幕上面的時間。
17:30。
這個時間幾乎刻在每個打工人的心裏，是周奕平常下班的時間點。
下一刻，原本一片死寂的燒烤店突然恢複了熙熙攘攘的叫鬧聲。周奕餘光裏那些靜止的食客們也紛紛拿起自己手中的烤串和酒瓶，你一句我一句的大口吃着。
一直在套話的02沒有繼續問下去，反而用大拇指輕輕的撫摸着周奕的手背。他趁着李沁注意力全在手機上的時候轉過頭，對着周奕口型輕輕的說：“看出什麽了嗎？”
周奕輕輕的點着頭，用口型說：“說正确的話。”
周奕知道，這是他們選擇對了話題方向，過了第一個‘關卡’，進入了第二個‘關卡’。
李沁驚呼出聲，她把手機放在桌子上面，徒手解開圍在自己身上的燒烤店圍兜，随手放在膝蓋上。自言自語的說：“我男朋友到下班的時間了！我也要下班了。”
或許是兩人之間有的某種的約定，李沁重新拿起手機，滿臉幸福的打着字。
周奕看着李沁身後的老板，一邊烤肉一邊上菜，對李沁這個舉動仿佛看不見一樣。原本屬于燒烤店的員工，在此刻突然下班，作為一直刁難着她的老板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看來他跟那三個食客一樣，是為了讓李沁走劇情的工具人罷了。
女人手機上的水晶吊墜擺弄着，上面還有一顆粉色愛心，随着女人打字時敲擊屏幕，一下又一下的晃動着。
02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你男朋友來接你下班嗎？”
女人随口回答道：“不是，他來吃晚飯順便陪我，他最喜歡吃這家店的燒烤了。”
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沒離開過手機屏幕。
02點點頭，拿起水泥餅幹，繼續看向馬路對面。
周奕敏銳感覺到周圍好像有什麽變化，讓他的心越來越焦慮不安。
吃飯的人，烤肉的老板，剁肉的夥夫，還是跟之前一模一樣，馬路上安安靜靜的，那輛公交車也再也沒出現過。
李沁在兩人對面坐着，周奕只能拉着02咬耳朵的問：“你看到了什麽？”
02湊過去小聲的回答：“馬路沒人來。”
要不是離得近，周奕還真聽不清02說的什麽。02說話時溫熱的呼吸時不時撲在周奕脖子上，太過暧昧的接觸讓周奕有點不适。
周奕忍住內心的情緒問：“你也發現了？”
男人捏了一下周奕的小拇指，示意自己跟他發現的一樣，接着就整個人貼在周奕身上說：“她手機，時間沒有動過。”
順着02的話望去，時間少說也過了五六分鐘了，可是李沁手機上的時間一直都是18：30，一分一秒都沒有動過。
燒烤店老板在給同一個餐桌上菜，屠夫也在一直砍着相同的肉，就連食客吃完的簽子也沒有繼續增加。
時間，好像被停止了。
周奕心裏暗罵。
是又到了選擇話題的時候嗎？
突然，他的手背一緊，是02在用力捏着他。周奕把四處打量的視線重新收回，一轉頭，陡然就看到了李沁那雙黑黢黢的眼珠，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眼珠很黑，沒有雜質，完全不像她之前的瞳孔，甚至連眼神光都沒有。像周奕看見過的，死不瞑目的人一樣。
02沒有跟她搭話的意思，而李沁還是一直看着他，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開口說話。周奕腦子飛速運轉，幹笑兩聲，重新找回話題說：“..你們談了很久嗎？”
李沁目光這才回到手機上，她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将手機屏保調出來。指着上面的壁紙一臉幸福的說：“有那麽久了，你看，這是我們在這裏的合照。”
手機屏幕上是兩個人的雙人照，男人摟着女人對着鏡頭微笑，女人在男人懷裏開開心心的比了個耶。
02不動聲色的将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移到面前，聲音聽不出情緒的：“他對你好嗎？”
女人還沉浸在幸福中，沒有發現02的小動作。
周奕發現雙人照的男人的模樣，赫然是在704看到的那個豬頭人，706一直找的人，叫王金。
——難道說這兩個辦公室發生的事情還是相通的？
緊接着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跳出app彈窗，白底黑字：’和王金戀愛兩周年’。下一刻，備注為‘王金’的短信也接踵而至：’不好意思啊太忙了抽不身，我在公司樓下吃了，下次再約一起。勿回。’
信息太顯眼，三個人都看見了。
李沁連忙把手機拿過去撥打了幾個電話，一連打了四五個，卻一直沒有人接通。
她的眼神變得黯淡無光，唇角微微下垂，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只剩下無盡的失落。她擡起頭，對着兩人自言自語的說：“我應該很愛他來着...”
“其實....”
一直沉默的02剛開口，就被李沁打斷。
李沁又像是在着急的确認着什麽，趁着周奕沒有防備時，兩只手直接捧起了他的右手。她眼睛又恢複了正常人的形态，眼中泛着淚光，無比虔誠的模樣，她問：“我應該很愛他，對嗎？”
周奕開口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她的狀态讓周奕聯想到706那兩個人的樣子，而能被身為審判者的蜘蛛人盯上的王金絕對不是一個好人。他剛想搖頭。腦子裏面突然閃過黃色便利貼上面的字。
——‘促進姻緣。’
姻緣就在這裏，關鍵是他能不能促進。
早點促進，早點出去。
他想。
周奕不顧02的阻攔，态度肯定又堅決的說：“對。”
“——周奕！！！”
他的話音剛落，02呵斥的話就鑽進他耳朵裏面。
02揪着他的領口強行的把他拖拽起來，被李沁握住的那只手也順着這力道掙脫了出來，垂在他的身側。02眼圈發紅，眼裏充滿了紅血絲，他像是自嘲一樣，嘴上還挂着一抹苦笑。他說：“...是我錯了，無論多少次，我們都會做這個決定是嗎？”
周奕對他說所說的話感到的莫名其妙：“...什麽？”
可下一秒，兩人的争執就被一陣笑聲打斷。對面的女人端坐着，手機不知何時被鎖屏豎在了桌子正中央。而手機後面的李沁微笑着，臉色慘白。這個模樣，像極了墓碑與墓碑上的照片。
李沁嘴唇輕啓：“我愛他，對，我應該愛他。”
02帶着周奕後退幾步，松開一直揪着周奕領子的手，把周奕攔在身後說：“看你做的好事。”
周奕眼神閃躲，有些神經質的用手指在自己手背上來回劃動。用的力氣很大，上面很快被劃出五個手指印。
周奕：“我真的只是想出去。02，到現在我還沒有瘋，已經是在忍耐了！”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天色迅速黑了下來。馬路邊的燈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全都滅了下去，燒烤攤旁邊支了好幾個燈，是之前沒有的燈柱子。燈光不大也不小，剛好能是看清對面人是誰的程度。
周圍的人像是被安了加速一樣，換了一批又一批。等兩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原本在半開放食堂的燒烤店老板和夥夫都消失了，只有食客在安安靜靜的吃着，人數不減反增。
這個不算小的吃飯區域，幾乎擠滿了新過來的人。
站着的坐着的，看起來他們都低着頭忙着自己的事情。但周奕卻感覺到四周充滿了一股惡寒，他劃弄自己手背的力度又加了幾分。
02蹲下身的慢慢的拿起一直放在桌角的殺豬刀。殺豬刀的刀柄被他遞到周奕手心，他低聲說：“她成紙人了。”
--------------------
（作者滑跪）請不要罵周奕！TAT一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正常人’在看到光怪陸離的世界是真的會很想要回到現實世界，周奕會一步一步改變的我保證！！QAQ咱是一個救贖文，如果讓你感到不适真的很抱歉（繼續滑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