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個信徒
第50章 五十個信徒
夜椿輸出的神力耗盡,這已經是她第十次被系統強制踹出了游戲。
她睜開眼,手溫吞地擡起來,指尖輕顫,後脖頸像有巨石壓着般,身體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疲累。
窗外夜空飄着雨絲,霏霏一片,夾雜濕潤的水霧。
她垂下眼睫,狹窄的座艙裏鋪滿了她的長發。
“啊,今天還不打算回去?”
雨器懶散的聲音回蕩耳畔,夜椿伸了個懶腰。
“回哪?神社?”
“昂,不然呢?”
“……那不是我的神社。長住不太好吧。”
“那你把那其他神器和你哥丢在那就好了?”
雨器笑得輕緩,像一支幹淨的羽毛拂去塵埃。
夜椿沒回答,她靜靜望着黑夜。“又是雨天,沒煙花看真可惜呢。”她道。
“你是什麽煙花控嗎?天天睡摩天輪就為了看煙花?”
雨器有些郁悶,他在神器空間裏一連宅了十多天。
這十多天,他天天看着她不是斬妖,就是窩在摩天輪打游戲,還口口聲聲說要看到煙花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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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仿佛要跟她對着幹一般,雨接連下了十多天。
夜椿的視線從手機短信界面上挪開,她擡眸笑道:“今天不睡摩天輪了。”
雨器挑眉,“哦?”
“有一個好久不見的老朋友找我敘舊。”
事實上,應該不能說好久不見。
夜椿在看完短信的瞬間,就想到了在妖市看到的那抹身影。
抵達約定好的咖啡廳時,夜椿的步子頓住。
這裏是米花町。
她側眸望去,店內頂光打在靠玻璃窗坐着的青年身上,他單手把着咖啡杯,優雅地抿了一口,視線緩緩落在夜椿身上。
他朝她輕輕颔首,随即慢慢将他面前的蛋糕推到對面的位置。
……
可惡,居然用蛋糕誘惑她。
以為她會吃這套嗎,太天真了吧。夜椿想。
她推門而入,店門的鈴铛随着她的動作回蕩。
“歡迎光臨波洛咖啡廳,請問有什麽需要的嗎?”
一個黑皮金發青年抱着餐盤微笑,他的視線精準落在夜椿身上,眸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她腰間別着的銀色槍支。
夜椿瞥了眼他胸前的銘牌,寫着“安室透”。她笑了笑,伸出手指轉着槍的板機,“是玩具手槍哦,安室先生要看看嗎?”
好巧不巧,這個人,她在雨器的記憶裏見過。
但在雨器記憶裏,他叫“降谷零”,是一名人類公安。
他是此岸第三個能主動注意到她的人類。
安室透搖頭,歉意一笑,“抱歉,它看上去很仿真呢。”
夜椿若無其事地擺擺手,望向窗邊坐着的青年,她伸出大拇指往身後指了指,道:“沒關系,我和人約好啦,嗯……再幫我打包一份三明治吧,謝謝安室先生。”
她說完往座位走去,店內坐滿了人。對于詛咒肆虐過的東京而言,目前的人類幸存者基本都是在報複性消費當中。
“夜椿神。”
夜椿剛坐到座位上,對面墨綠發色的青年擡眸望她,“你快死了。”
“……你好突然啊,惠比壽。”
夜椿一臉無奈,拿起勺子,從蛋糕的邊角舀起一小塊,自然地放進口中,慢慢嚼咽。
“畢竟你不能換代,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惠比壽拿起餐巾紙擦拭嘴角的咖啡漬,認真望她。那人一頭淺灰的長發垂至小腿,臉部線條清晰,五官褪去少女時期的青澀,一颦一笑間沒有絲毫情緒洩露,像對外豎起密不透風的盾牌。
“我要進黃泉。”他道。
夜椿舀蛋糕的動作一頓,放下勺子,“你說,你要去哪?”
“黃泉。”
惠比壽說完又重複了一遍,“去探望我的母親伊岐那美。”
“真的假的?惠比壽你腦子還正常嗎?”夜椿挑眉,語氣重了些,“需要我提前送你換代嗎?”
“……我有必須要完成的使命。”
青年神色不變,他摘下了白手套,手掌心長着一顆咕嚕轉動的眼球,散發出紫色的安無。
“惠比壽?!你瘋了?”
夜椿愣住短瞬,咬牙怒瞪他,手中憑空出現一瓶礦泉水,她扭開瓶蓋,徑直對準那顆眼球潑了出去。
“我沒瘋,這是完成使命要支付的代價而已。”惠比壽鎮定道。
接下來的一句話回蕩在夜椿的腦海,惠比壽口型沒動,靜靜望她。
「我試過給妖怪賦名,可惜太容易被反噬。黃泉裏有東西能讓它們真正地被收服。」
是惠比壽的傳音。
夜椿半垂眼眸,盯着惠比壽的掌心。蒸汽般的煙從他的掌心袅袅升起,那一小片紫色安無漸漸蒸發,後者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拭水痕,順手給夜椿遞去一包紙巾。
她的手微微顫抖地抽出一大團紙巾,下一瞬,瞳孔驀地瞪大。
“噗——”
一口血吐出,鮮血浸透了有手指粗的紙巾。
“造物也是違反守恒規則,現在夜椿神的時間繼續,也是因為已經違反很多次了是麽……跟我進黃泉吧,我能救你。”惠比壽緩緩道。
——轟隆隆。
窗外劈下幾道紫色雷電,雷鳴聲駭人貫耳,如白晝般的亮光撕裂黑夜的雨幕。
夜椿托腮,側眸望向天際,她拿起一張幹淨的抽紙,堪堪擦幹了嘴角的血,輕聲笑起來,“這怎麽辦啊?好像被聽到了。”
“聽到也不能如何,畢竟夜椿神只是陪我去探望母親。”
惠比壽戴上了白手套,才望向窗外,“時間不多,現在出發吧,夜椿神。”
臨近走出店門時,夜椿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
她推開門,吊在門上的鈴铛回蕩。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男聲。
“等一下,小姐,您的三明治忘了拿。”
夜椿停下腳步,回眸望見金發青年站在她身前,他伸手遞給她一個包裝袋,觸碰它能感到溫熱的食物氣息。
“謝謝。”她微笑道。
“夜椿神?”
店外的青年同樣回眸,撐黑傘站在門口,無聲催促她。
“來啦。”
夜椿擡步走去,跟着惠比壽上了一輛黑色轎車,司機是他的神器,一名白發的中年男人。
上車後,夜椿坐在後座,惠比壽在副駕駛。
“惠比壽,你介意在你的車上吃東西嗎?”她笑嘻嘻問。
惠比壽透過後視鏡看望了眼她,她比上一次見到時瘦太多了。
“請随意。”他輕聲道。
夜椿擡手畫符,将雨器放了出來,然後将手裏拎着的包裝袋遞給卷毛青年。
“喏。”
雨器愣了愣,接過拿出三明治,他懶懶笑道:“謝了。”
“……夜椿神只帶了一把神器?”
惠比壽偏過頭望向後座,“不是還有兩把嗎?”
“這你都知道?”
夜椿瞪大眼,驚呼道:“查這麽仔細,惠比壽你不會暗戀我吧?”
惠比壽:……
他面無表情道:“不是你自己把那兩把神器放在宣傳單上的嗎?還明碼标價合照二十功德一張。”
夜椿撓撓臉,尴尬道:“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哈……”
近些天她在游戲裏颠倒白天跟黑夜,出了現實也稀裏糊塗的。自己做過什麽事,她後腳就有些記不清了。或許是使用本源神力的後遺症吧。
思忖着,她将頭湊到車中間,樂呵呵地繼續和惠比壽拌嘴,“所以你還說你不是暗戀我?連我的傳單上有什麽都知道。”
“……”惠比壽淡淡瞥她一眼。
夜椿見好就收,她倒回靠背,伸出指尖按下車窗,留出一小道縫隙。風從窗縫中鑽進來,吹起她淺灰色的發絲。雨汽随風氤氲在她鬓邊,她不知不覺地合目,将身子斜靠車窗。
車子行駛得穩健,她的一顆心卻好像在跌宕起伏。
雨勢漸小,道路兩旁的樹郁郁蔥蔥。
小車開到黃泉入口附近,便沒再往前。
生與死的界限形似山洞,洞口前是兩根方形石柱,粗繩連接彼此。山洞內黑黢黢的,什麽也看不清,時不時會傳出蝙蝠撲騰翅膀的聲音。
越過那兩道石柱,死亡的氣息像海嘯般溢出,使躺在神器空間裏的雨器也能切身體會到,他不緊不慢吃着那塊三明治,偶爾會施舍性地看看神器空間外他的神明主人。
夜椿單手環胸,手指無意識地撕扯幹澀的嘴皮,她回頭望向仍在囑咐神器的惠比壽。
“還沒好嗎惠比壽?”
“別急夜椿神,我在安排後事。”
“安排什麽安排,我不會讓你死在裏面的。”
“誰知道呢。”
惠比壽扭頭,誠懇道:“進入黃泉,九死一生。要是你、我都死在了裏面,夜鬥神沒準會找換代後的我麻煩。死了還要給活着的人招麻煩……總之這不是我想要出現的情況。”
“……唉,想這麽多真是麻煩。”夜椿攤手,聲音輕快,“你這麽墨跡,有女神明喜歡你嗎?”
“我已經有一見鐘情的對象了。”惠比壽道。
“啊?!”
夜椿立刻換上吃瓜群衆的表情,兩眼放光,恨不得抓一把瓜子在手心,“是哪位女神明?”
“這個啊。”
惠比壽唇畔微揚,他緩步越過夜椿走進山洞,輕飄飄的聲音回蕩石壁左右。
“如果能活着出來,我就告訴你。”
夜椿愣了愣,她雙手枕在腦後,跟在惠比壽身後,她撇嘴道:“什麽嘛,吊人胃口真的很讨厭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