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個信徒

第51章  五十一個信徒

“覺裏先生!”

壹岐日和喘着粗氣停在青石階下,仰望正叉腿坐在臺階上的白發青年,修長的腿跨過四層臺階,踩在青石板上。他手肘撐在膝蓋上,手背抵側臉。

“嗨,怎麽了日和?”

五條悟朝她揮手,笑唇翹起的弧度平和。

壹岐日和幾個大跨步跳到五條悟面前,她神色匆忙,“夜鬥他今天回來了嗎?”

“唔,沒有哦。”五條悟輕聲笑道。

不止夜鬥,還有夜椿。

他有半個多月沒見到她了。

偶爾,他能從大黑那裏聽到夜椿的消息,她每天出沒在東京的每一處風穴,用着最新收的那把神器斬妖。

五條悟那天答應和她保持距離,不曾想“保持距離”會保持到這種程度。

明明他才該是最接近她的人,不僅無法見面,甚至關于她的事情還要從別人的口中才能聽到。

即使如此,五條悟依然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每天去小福的便利店兼職,回神社後和傑、硝子在神社小聚一會兒。

似乎這樣能填滿他荒蕪的內心。

時至今日。

他驟然發現心是填不滿的,聽到和她有關的人名,他無法不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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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謝謝覺裏先生。”壹岐日和轉身,身影落寞地就要離開。

“日和。”

五條悟叫住了她,他站起身插兜走下來。

“夜鬥是失蹤了嗎?我和你一起去吧。”

壹岐日和雙眸驀地擡起,用力點頭,眼裏淚光流轉,“太感謝您了!”

五條悟垂眸,低聲笑起來,“這種誇贊真是受之有愧呢……”

“悟。”

身後響起一道聲音,五條悟側身,回眸望黑發青年。

“悟,一個人偷溜算什麽?”

夏油傑緩步走下臺階,将手搭在五條悟的肩膀。

“好啦好啦,一起去吧,傑?”五條悟笑嘻嘻道。

壹岐日和望着他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漫上心頭。

為了找到夜鬥,他們接下來兜轉去了不少神社,都撲了個空。直到來到學神神社時碰到了雪音和兆麻,他們也是為尋找夜鬥下落而來。

據學神尚留在神社的神器所說,今天正在召開神議,神明們基本都在高天原參加神議。

“因為高天原正在追蹤福神惠比壽和他的屬下道司的下落,所以最近的神議召開得較為頻繁。”

說這話的是一位名叫梅雨的女人,便是她提供了以上信息。

從她口中得知,高天原最近在追查術士一事,查出有神明疑似與術士勾結,給妖怪賜名。

“給妖賜名?”

五條悟喃聲着重複了這一信息。

他和夏油傑對視一眼,都想起了一件事。

在夢中,夏油傑打出的二周目be結局裏,無就是因為給妖賜名,将妖當作神器來使用,染上了安無,這才留在了彼岸。

給妖賜名是不被高天原允許的,與妖怪為伍是術士才會用的手段,而高天原對待術士的态度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如果無那時活着走出了彼岸,被高天原發現當時的行徑,她也難逃讨伐。

現下,七福神中的惠比壽便是高天原重點懷疑對象。

“……梅雨的風範真令人安心,看到她總會讓我覺得主公在說話般。”

一個留公主切短發的女子捧臉,臉上露出微笑。

她叫真瑜,曾用名為伴音,也就是夜鬥的上一任神器。

“能像梅雨和主公這樣真不錯呢。”

“是啊。”

其他女神器紛紛表示贊同。

“欸?”

雪音睜大眼,好奇地發出疑問,“他們難道是——”

真瑜笑眯眯地點頭,“沒錯,梅雨已經和主公相守千年了。”

五條悟将思緒扯了回來,雙手海豹似地鼓掌。

“哇哦,真令人感動啊。”他道。

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感慨,從他口中吐出來卻多了絲古怪感。

事實上,在場只有夏油傑有此感。

他望了眼五條悟,他笑得無比自然,說話的口吻也變得甜膩膩的。

其他人都和五條悟一起感慨這對愛人之間不朽的愛情。

“啊,所以神明的戀情其實沒什麽禁忌吧?”五條悟笑問。

真瑜思忖一瞬,道:“有神與神相戀,也有像主公和梅雨這樣的,硬要說禁忌的那就是人類與神。”

此言一出,壹岐日和怔怔地望她,她下意識問:“完全沒有可能嗎?”

真瑜愣了一秒,斂笑道:“嗯,其實還是有過這樣的歷史的,只不過後果比較慘烈,漸漸地就被神明們視為禁忌了。”

壹岐日和還想再說什麽,一道清冷的聲音飄來耳畔,是梅雨。

她撚起一朵梅花,道:“神明行走于此岸與彼岸間,而在此岸的人類一旦與神明牽扯過深,便容易迷失在彼岸,會死。”

驀地,響起一聲低低的輕笑。

五條悟半垂的眼睫顫動,他笑問:“這麽說的話,神器就沒關系吧?梅雨小姐?”

白發青年眉眼彎彎,長相與神明相比有過之無不及。他笑着說話時讓人感到輕快,細看他的眉眼,仿佛什麽東西在他眼中都無法留下痕跡。

梅雨知道他,還是因為某一天,神社突然飄進了一張傳單。

不止是學神神社,印有他照片的傳單在高天原的女神明間傳播甚遠,倘若他不是神器,單靠臉絕對會受到一衆女神明的喜愛。

梅雨搖頭,平靜地注視白發青年,“你說的這一層已經不能算禁忌了,是神明間默認的規則。與神器相戀的不确定性太大,極易導致神堕……”

她頓了頓,“所以沒有神明會和神器相戀,從來沒有。”

她并非神器,真身是梅花精,有這層身份在,她才能和學神相守千年。

五條悟聽了她後面的解釋沒再吭聲,蒼藍色的眼眸看不出情緒流動。

回歸尋找夜鬥的正題,梅雨是梅花成精,因此她能夠和樹木溝通。

此時,她将手掌緩緩貼上樹神,溫和的自然力量從她的掌心流動。

她道:“米花町的梅樹在半個月前看到了惠比壽神和一位女高打扮的女神明,他們去了黃泉邊,被桃木看到了,這之後有一位年輕男神明……”

五條悟的唇角下壓,他擡手,用手指抵住下巴,“梅雨小姐,所以那兩位年輕神明,是夜椿和夜鬥對嗎?”

梅雨颔首。

正午的日光和煦地灑進學神神社,落在每個人身上,暖洋洋的,仿佛是貓咪的尾巴掃過皮膚。

黃泉裏沒有光亮洩進來,潮濕的冷氣吹在皮膚表面,激起寒意。

在這裏時間的流速與高天原一樣混亂。

狂奔聲回蕩石壁間,水窪倒映出女人陰森的白骨。

“想想辦法啊惠比壽!這麽跑下去肯定會被追上的!”

夜鬥沖前方的人影吼了句。

他話音剛落下,地面傳來女人的輕笑聲。

“找到你們了喲。”

夜椿大喊:“夜鬥閃開!”

她毫不猶豫地對準夜鬥扣動扳機。

一聲槍響震蕩,夜鬥閃身,子彈與他的臉頰擦過,擊中一只背後偷襲他的蝙蝠妖。

硝煙擊穿石壁,大塊的碎石滾掉地和三人狂奔的腳步聲錯開。

水滴的滴答聲不斷,妖怪洶湧的海嘯席卷後方,每個人都在咬牙強撐着。

……夜椿不知道自己在黃泉裏待了多久。

單就體感來說,她仿佛才進來黃泉不到一小時。

生與死的界限不僅時間模糊,空間也是失序的。

她和惠比壽一進來就如亂頭蒼蠅般完全找不到方向,安靜的洞內只能聽到他們踩在水窪上的聲音。

在經過一處轉角時,一道刀光破空劈來。

走在前方的惠比壽空手接下刀刃,夜椿望着對面的人睜大了眼。

“夜鬥?!”

她和惠比壽一齊出聲,三人面面相觑,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茫然。

夜鬥收刀,撓了把頭發,眉目凝結,“小椿你怎麽會在這?”

“啊,我還想問你怎麽在這?”夜椿道。

夜鬥抿唇,輕念道:“緋器”。

一個白衣,戴天冠的短發少女現形,她朝夜椿走去,拉起她的手。

“小椿,我們又再見了呢。”

夜椿動了動唇,将到嘴邊的“月裏”吞了下去。

現在應該叫她緋。

“緋,我現在沒什麽心情敘舊哦。”她道。

“沒關系。”緋輕笑着,扭頭望向夜鬥,“抓緊時間完成父親大人下達的任務吧,夜鬥?”

夜椿一怔,側眸望向夜鬥。

“夜鬥?什麽意思?你——”

“救出惠比壽,這是他給我的最後一次任務,是最後一次。”

夜鬥一連重複了兩回“最後一次”,藍眸深處的麻木像黃泉裏流淌的死氣,寂靜無聲。

夜椿張唇,擡步剛往前走一步。

下一秒,地上的水窪猛地将他們席卷起來,他們只來得及看到彼此眼中的驚愕。

再落地時,夜椿眼前出現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

她瞪大眼,雙唇顫抖着道:“伊達?”

夜鬥:“日和?”

惠比壽:“橄榄西餐廳大媽?”

三人聲音同時響起,夜鬥和惠比壽彼此對視一眼,又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夜椿定定地凝望翹腿坐在上位的黑發少年,他的臉上滿是密布的劃痕,看不清原來的五官,眼睛是只有他才會擁有的、獨一無二、天下無雙的眼睛。

耳畔是夜鬥和惠比壽糾結的聲音,他們互相扯衣領,争執這個人到底是日和還是橄榄西餐廳大媽。

少年手拿煙槍,一手支着側臉,半垂着眼眸望夜椿,他走下臺階,烏亮如綢緞般的長發拖地。

他緩緩吐出一口煙圈,徑直走到夜椿跟前。他垂下頭,蒼藍色的貓瞳盯着她,随即伸手用煙杆挑起她的下巴,嘴唇微張,味道苦澀的煙圈在兩人的呼吸間交纏。

“我喜歡你喲,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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