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薛非睡得非常難受,學生宿舍的床本來就小,兩個人擠着手腳都沒地方塞。

十月份還沒開始降溫,天氣仍舊帶着絲絲燥熱,屋頂上挂着的一個小的搖頭電扇嗡嗡地工作,等寝室裏最後一個用小臺燈趴床上看書的室友熄了燈。

寝室傳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有個睡熟的同學突然說了句夢話。

“我這題做對了!”

單奇鶴發出了一聲輕笑,薛非不自在地挪手腳,單奇鶴一個不太符合人體體溫的冰涼手掌,突然攥住他的胳膊:“別翻了。”

薛非頓了頓,壓低到幾乎是氣聲:“好熱,睡不下,你去地上睡。”

“行,你把涼席給我,我去地上。”單奇鶴也不反駁、不挑剔,很順從地答應了。

薛非頓了頓,突然從床上坐起來,一言不發開始卷起床上涼席。

因為大晚上,單奇鶴看不太清薛非這張熟悉的臉,被人強行從床上卷起來,一些糟糕習慣自然而然流淌出來,他笑着調侃了句:“第一次被男的從床上趕下去。”

“什麽東西?”薛非卷涼席的動作頓了頓,懷疑自己耳朵出現幻聽了。

單奇鶴一頓,把自己慣性調情的話咽回嘴裏,他差點來了句“真趕我下床啊”,想到自己這會兒在哪,改變了下自己說話的語氣,正經道:“說我從來沒睡過地板,挺新鮮。”

“你先下去,我給你把涼席扔下去。”

單奇鶴從善如流地爬下床,接過薛非卷起來的涼席,在地上鋪好:“不會有人晚上上廁所踩到我吧?”

薛非從上面探了半個身子,把自己的小臺燈遞給他:“你把這燈打開睡。”

“好吧。”單奇鶴接過,薛非收回身子,重新倒回了床上。

天花板上有室外微弱的瑩白月光,旁邊的搖頭電扇仍在吱呀吱呀地轉着腦袋。

床底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一盞暖黃色的小燈從側下方亮了起來。

薛非雙手枕在腦後,沉默地盯着天花板看了會兒。

那黃燈還亮着。

他翻身,面對牆壁,燈好像還亮在他視線裏。

-

單奇鶴五點不到就醒了,學校下晚自習已經晚上十點半,他們又在教室看了會兒書,到十一點才回宿舍,洗澡收拾完躺床上已經十一點半之後了,睡着怎麽也十二點過後,睡了沒幾個小時他又醒了,且還把薛非給拍醒了。

薛非感覺自己一晚上基本沒睡覺,要麽是看見了一盞怎麽也熄不滅的小燈,要麽就是做了些光怪陸離想不太起來的夢,感覺才眯幾分鐘,就被拍醒了。

他起床氣很嚴重,睜開眼的瞬間,幾乎帶着殺氣。

“起。”這個擾人清夢的家夥毫無自覺,還言簡意赅地吐字。

“幾點?”

“快五點了。”

“……”

“跑步去。”

“……”薛非實在忍不住,罵出了聲國粹。

單奇鶴半爬上樓梯,支在他床欄邊看了他一會兒:“得了,你再睡一小時,起來去操場找我,一起去吃飯。”

單奇鶴說完,靜悄悄地洗漱完,竟然真的打開他們寝室門走了。

薛非又閉上眼睛眯了會兒,精神很疲憊,但卻漸漸不太困了,又隔了一會兒,他從床上爬起來,簡單洗漱完畢,換上校服,抱着書離開了寝室。

他到塑膠跑道看見單奇鶴時,這人已經跑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經過自己面前時,薛非感覺這人看起來随時能斷過氣去。

他本來因為早起不太爽,看到單奇鶴這麽自找折磨的模樣,沒忍住啧地笑了聲,随後拿起課本開始沿着跑道慢走着背書。

天剛蒙蒙亮,操場上看書的人逐漸多了起來,也有人開始在跑道上跑步,周圍聲音漸漸喧嚣起來。

單奇鶴五公裏跑了不知道多久,估計跑了近一個小時,停下來找到坐在石頭上看書的薛非時,他眼睛發黑,感覺人快背過氣了。

薛非坐在石頭上,仰頭看他這慘樣,沒忍住笑:“我看你看起來快不行了,怎麽突然想到跑步?”

單奇鶴渾身汗濕,他撐着膝蓋低頭喘了下,笑:“回頭打架的時候,跑得快。”

薛非哼笑了聲。

“你明天也跟我一起跑,免得打架時跑不動。”

“誰跟你似的,跑幾圈喘成這樣,而且我從來不打架。”

“那你覺得……高嶺年他們會不會找你麻煩?”

“……”薛非頓了頓,沒好氣,“那也是因為你。”

“行行,因為我。”單奇鶴勉強恢複過來,直起身子,“你把錢存飯卡裏了沒,我去買件T恤穿,回去洗個澡。”

-

學校食堂六點半開門,小超市開門沒這麽早,薛非有些古怪地把單奇鶴的五千塊存進自己飯卡裏:“你不怕我把你錢直接花了?”

“随便,在飯卡裏不就吃飯用,花得了多少?”

薛非呵呵,看不慣大手大腳的有錢人。

吃早飯時,薛非要喝粥,單奇鶴不讓,要買饅頭,單奇鶴眉頭直接蹙起來拒絕,在薛非自尊心即将發作的時候,單奇鶴塞了他兩個雞蛋:“你去買瓶牛奶,包子比饅頭好,早上碳水吃多了犯困,你起床氣就是這麽導致的。”

“……”薛非盯着他看了會兒,嘴唇一掀,“胡扯。”

“行了,去吧,多吃點。”單奇鶴拍了拍他的肩膀。

薛非吃完一頓較往常而言豐盛的早飯,單奇鶴又往他懷裏塞了個三明治和一瓶酸奶:“早上上課餓了吃,你去教室看書,飯卡先給我,我回你寝室洗個澡。”

薛非眯眼看他。

“超市沒開門,我先穿你T恤。”

薛非還沒張口拒絕,這人拎了拎自己昨天穿的校服:“你不會讓我穿這個再去教室吧,你剛剛剛坐我身邊吃飯時,聞沒聞到我身上汗臭味?”

薛非吃人嘴軟,心裏別扭,沒講話,默不作聲地把飯卡遞過去:“校服洗了,上課不能穿T恤,會扣分。”

“那我裸奔,扣不扣分?”

“……閉嘴吧。”

“你去吧。”單奇鶴擺了擺手,兩人剛分開兩步,他又走過去,往薛非口袋裏塞了兩顆糖,“當心低血糖,兜裏留顆糖。”

“?”薛非感覺心裏都變得像有蟲在爬,實在難受,他多看了單奇鶴幾眼,深呼吸了一口氣,把滿肚子的話咽回肚子裏,“走了。”他轉頭就走,不想再多想一秒。

-

時間還早,單奇鶴在食堂拎了不少早點,回了寝室。

室友幾個起得不算早,他都跑完五公裏又吃完早飯回來,另外幾個才依次從床上坐起來。

寝室裏住的都是同班同學,單奇鶴仍舊記不起他們的名字,他的學生時光對他而言,有點像是一張搓洗過卻仍算不上多幹淨的抹布,很多年後他回想這些時光,記憶中卻只有一些皺巴巴的泥濘潮濕味道。

他并不多喜歡這些吃苦的、困難的、偶爾帶着無名憤怒的時光。

有起床的室友瞥了他兩眼:“薛非呢?”

“上課去了。”

“你怎麽住我們寝室?”有人刷着牙瞥他一眼。

單奇鶴大喇喇地坐在薛非的椅子上,擡手招呼:“你們刷完牙來拿早點吃了去上早讀,我借在你們這借住幾天,等老楊給我找宿舍住進去。”

室友看他。

單奇鶴笑說:“住的這幾天,早餐我包了,實在是打擾你們了。”

幾個室友哼哼唧唧了幾聲,其中一個性格比較外向點的說:“住就住呗,沒事。”

有人笑:“反正不和我們擠,薛非同意就行。”

“你跟薛非關系挺好的诶,之前怎麽不知道?”

“最近才好起來的,發現他是真兄弟。”單奇鶴笑着從座位上站起來,拍了下椅背,“你你們洗漱完了,來吃早飯呗,反正我買都買了,來來……”

單奇鶴簡單地做了個讨好室友的動作,等寝室一衆人都差不多洗漱完畢,他打開薛非的櫃子,拿自己衣服似地挑了幾件:“我一身汗,洗個澡哈,你們還要用衛生間嗎?”

-

薛非在教室看書看得不太自在,神情飄忽,飄到夏遂意抱着書進了教室,他眯着眼睛盯着夏遂意側後背看了好一會兒,腦袋有一種沒睡醒的懵感。

也不知道盯着別人後背愣神了多久,面前突然站過來一個人影,有人把一瓶牛奶擺在他桌上,他擡眼一看,看牛奶:“什麽?”

他抽屜還有一瓶酸奶,有必要喝那麽多奶麽?

單奇鶴把飯卡放到他桌上,手指點了點他的桌子,他往夏遂意的方向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好看麽,不過這個角度也看不到什麽吧?”

“……”薛非頓了頓,“你能把你腦子裏奇怪的東西收一收嗎?”

單奇鶴聳肩,擡步往前走,薛非伸手抓住他胳膊,掃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發現是自己的——高一買的,洗得有點脫色可也不太舍得扔,偶爾睡覺還會拿出來當睡衣穿。

“我不要這個,我酸奶還沒喝。”薛非收回視線,準備把牛奶塞回給單奇鶴。

單奇鶴側身避開:“不是給你一個買的,別搞特殊。”

薛非才發現這人手上拎個袋子,袋子裏全是奶。

單奇鶴往前桌各放了一瓶牛奶,再往前走,給有人坐着的座位牛奶,在別人拒絕時,微笑着說道:“沒事,我每個人都買了,老師說每天一瓶牛奶,上課也有點精神,每個人都有,你如果不拿,那怎麽行啊。”

“啊,你喝牛奶拉肚子,沒關系,這是乳糖不耐受導致的,我還買了這一種的,你試一試,乳糖不耐受也能喝。”

“……”

“沒關系,大家都是同學嘛,今年都高三了,馬上高中畢業,同學也是情誼一場。”

“……”

薛非坐在座位上,手捏了捏牛奶瓶,覺得這人是不是在搞什麽,有毛病吧……

什麽人啊,怎麽搞這種事情這麽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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