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便宜買下房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雞的嗓子都喊啞了,楊宇才四仰八叉地驚醒過來。他頭沒梳臉沒洗,披上衣服就往門外沖,一邊跑一邊喊。

“不好意思!我又睡過去了,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做的……”

在院子裏,楊宇迎面撞上挑水歸來的李瑁。李瑁挑了滿滿兩桶水,剛走進院裏,一路上步伐十分穩健,竟然連半點水都沒有灑出來。楊宇驚呼道。

“你幹什麽去了!”

李瑁将水挑進廚房,無視滿臉欲言又止的高寶兒,将水倒入缸中,一言不發。

楊宇走進來說道:“你別弄了,去休息吧。”

李瑁還是不說話,楊宇只得繼續說道。

“這水不能用……”

“怎得?”李瑁冷笑道:“是因為我打來的麽?怕我下毒害你?”

楊宇糾結道:“這水真的不能用,上游人家都在河水裏洗馬桶,這都是糞水……”

李瑁灌水的動作一頓,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放下水桶,似乎想要洗手,但看着那水缸裏面的水,始終沒有下得去手,冷哼一聲,步伐僵硬地轉身離開了。

楊宇看着水缸,滿臉的糾結,嘟哝道。

“我昨天好不容易用滾水把它燙了一遍消毒,這倒好,又被滿上了……”

吃早飯的時候,三人仍舊同坐一席。早飯是雞湯泡餅,泡餅也就是面條。那只被蛇勒死的雞,一點都沒浪費,今天就被做成了清炖雞湯。做飯用的水,也是反複熬煮過的,即便如此,楊宇還是覺得有些膈應,偶爾就兩口湯水,幹啃昨天高寶兒從縣城裏買回來的胡麻餅。李瑁則壓根就不動筷子,默默地坐在那裏,臉色很差,對食物毫無興趣的樣子,顯然是被那糞水給膈應到了。他可是過慣了錦衣玉食生活的皇子,吃糞水這種事太超乎他的認知。

高寶兒面對這位壽王殿下,還是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小聲勸道。

“十八郎,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李瑁搖了搖頭,表示不用。高寶兒看了眼楊宇,也不再問了。

楊宇啃胡麻餅啃得口幹,嘗了口雞湯泡餅。江南不是小麥主産區,這裏的人習慣在面粉裏參雜一些米粉,因此面條口感不如北方的筋道。楊宇忽然很懷念媽媽做的油潑辣子褲帶面,面條勁道,辣子油亮,被滾油一潑滿屋子都是鮮辣的香氣,他一口氣能吃下滿滿兩大碗,只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楊宇說道:“我已經請人來打井了,這幾天先湊合一下吧。這水已經煮沸過好幾遍了,還算幹淨衛生,起碼不會拉……患上痢疾。”

李瑁板着一張臉,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還是不肯吃。

“你不吃不喝,身體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呢?”

李瑁舔了下嘴唇,扭過臉去:“不必管我。”

楊宇正要開口,忽然從外面傳來黃大郎的聲音。

“楊家小郎,在家不在?”

楊宇忙應道:“在!快請進。”

黃大郎帶着一身暑氣走進門來,沖着楊宇憨厚一笑,說道。

“你托付我的事情,已有眉目了。這房子的主人辦貨回來了,剛好他今日來我家中做客,這便可找他商談買賣事宜去。”

“多謝!我這就去。”楊宇站起身,對其餘人說道:“你們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小郎君不急。”黃大郎看見李瑁,好奇道:“這位是?”

楊宇看了眼李瑁,生怕對方不配合,胡言亂語或者擺什麽皇子架子。他一邊偷偷沖着李瑁使了個眼色,一邊笑着解釋道。

“說來也是巧,他就是我要投奔的那位遠房親戚!昨日我去找風水師傅,剛巧在路上遇見了他,沒想到因為戰事,他也落魄了。都是親戚,我能幫就幫,讓他在我家暫住幾日。”

黃大郎打量着李瑁,見他也穿着一襲圓領袍,腰身筆挺地坐在那裏,頭發雖随意束起,且未曾佩戴任何配飾,但仍舊氣度不凡,貴氣逼人,便心生好奇,随口說了句。

“郎君定是出自高門大戶罷?像郎君這般的人物,竟也能落魄了?真是可嘆、可嘆。”

李瑁緩緩地站起身來,楊宇看着他,在心中捏了把汗,生怕他生氣。沒想到李瑁卻躬身行禮,用彬彬有禮的語氣說道。

“在下姓楊名清,家中做些小買賣,在兄弟中行十八,郎君喚我十八郎便是。初來貴地,多有叨擾,還望郎君多多海涵。”

這聲音溫柔有禮,好似春風拂面,夏水淙淙,聽着令人格外舒服。別說是黃大郎,就連楊宇也傻了,沒想到李瑁還有如此大家公子、溫文儒雅的一面,臉不由得又紅了。

黃大郎回過神來,看看李瑁,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汗衫和裈,頓覺失禮,也忙回了個禮,自我介紹道。

“郎君客氣,我是本村村長的兒子,姓黃,排行老大,郎君叫我黃大郎便是。聽郎君的口音,也是長安人士?”

“正是。”李瑁微笑道:“我在長安長大,幾年前來餘杭郡做生意,卻不想出了些變故。現如今長安城也回不去了,幸得遠房兄弟照拂,得以暫時容身。”

“是是,出門在外,親戚間理應多幫襯着些。桃花村民風好客,郎君安心住下就是了。”

兩個人你來我往,又寒暄了一陣,楊宇呆坐在一旁,反倒是成了外人了。等他們說完,楊宇才跟着黃大郎向村長家走去,黃大郎解釋道。

“我那位兄弟也是姓黃的,你喚他黃五郎便是。他家在臨安縣城內開了家雜貨鋪子,就在秋桐坊內。他雖是個生意人,卻是再好相與不過的,做生意價格公道,為人也十分敦厚實在,郎君若是有什麽要問的,要辦的,盡管找他就是了。”

楊宇點頭應着,心說這裏的人怎麽都不愛說名字,都習慣用排行加上郎君來代稱,人數一多又都姓黃,他都記不過來了。楊宇也問道。

“縣城內實行宵禁制度不?”

“自然是有的,巳時過後,各色鋪子才開門營業,午後最為熱鬧。長安城也是如此麽?”

“嗯……也是如此。”

楊宇心虛地應了一聲,他沒在長安城生活過,其實他也不清楚。但他是研究歷史的,學習過唐朝的坊市制度,其中最典型的是盛世長安城中的東西兩市,後世人們稱物品為東西,據說也是由此而來。且長安的宵禁最為嚴苛,被發現晚上在街上瞎溜達,是要被帶走打屁股的。直到唐代後期,時間限定才逐漸被打破,出現了夜市。

走進村長家的院子裏,黃大郎大聲喊道。

“五郎,我們來了。”

一位年輕男子從房門內走出來,此人長得眉清目秀,穿着一件皂色半臂,頭戴幞頭,臉上挂着富有親和力的笑容。黃大郎從中介紹道。

“這位便是想買你家房子的楊小郎君了,這位便是黃五郎。”

楊宇忙躬身行禮道:“在下楊宇,長安人士,見過五郎。”

黃五郎看着楊宇,眼神一滞,竟是臉紅了,也忙躬身行禮,溫和道。

“見過楊小郎君,天氣悶熱,還請進屋來,先吃杯茶水。”

楊宇走進屋,發現黃村長兩口子都不在,一問才知道,原來是下地幹活去了。三人圍着矮桌坐下,黃大郎的娘子給他們送來茶水小吃,茶仍舊是加了不少佐料的重口味胡椒茶,小吃是杏仁饧粥、蜂蜜腌漬的梅子和用大蒜涼拌的秋葵,看起來十分爽口。

黃大郎家吃水吃的是河水,楊宇本不想吃,但那碗杏仁饧粥實在太過優秀,他又怕熱嗜甜,沒忍住将一碗全都吃光了。這粥就是大麥粥再加上杏仁和糖,放涼了再吃,又涼又甜,清熱解暑,吃起來有種八寶酥油茶的口感。

黃五郎喝了口茶水,開門見山地問道。

“敢問楊小郎是誠心要買我家的房子麽?”

“我誠心想買,我都找好打井師傅了,打算在院子裏開一口井。黃五郎開個價吧。”

黃五郎笑道:“我那房子地段是極好的,想必打得出水井來,且依山傍水,冬暖夏涼。”

楊宇向來喜歡痛快,最怕你來我往地講價,再加上他現在十分有錢,于是闊氣地說道。

“那房子的确不錯,我誠心買而且急着住,五郎只管開價。”

黃五郎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後,用商量的口吻說道。

“一百貫錢,如何?”

楊宇一挑眉,這麽便宜?!這裏可是在未來寸土寸金的江浙滬!楊宇在杭州讀大學,看着杭州的房價一路飙升,連帶周邊地區房價也水漲船高。就算在西安,這個價錢連一套首付都不夠,更別說他買的還是帶院子的獨棟了!但是在長安,繁華地段的一座院子是二百貫錢左右,而這裏是相對偏遠的“山區”,這個價錢也算正常的。

見楊宇滿臉驚訝,并不說話,黃五郎還當他嫌貴,于是笑了笑,繼續說道。

“罷了,九十貫錢賣與你,如何?不能再低了。”

便宜來得太突然,楊宇回過神來,當即拍板買下。

黃大郎也說道:“給楊小郎君賀喜了。待尋個好日子,你們去縣衙,将房契和入籍手續也一并辦了吧。張明府是清官,是再好說話不過的。”

“辦入籍的事着急麽?”楊宇想再等等李瑁的意思:“再晚幾天可以麽?我先把錢給你。”

“這倒無妨,晚些時日也使得。”黃五郎說道:“只是楊小郎生得白淨富貴,不像是做慣農活的,分給你的那十幾畝地,你可種得過來?”

“我正想說,五郎方便給我指一指,那些田地的方位麽?”

“好說好說,你随我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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