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智鬥許家人
“蒼天啊!沒有王法了,光天化日竟要打死人了!老天爺啊你快睜睜眼——快降下一道天雷,劈死那姓楊的殺千刀的惡賊啊——”
高寶兒怒道:“你們是甚麽人!在我家門口作甚?!”
婦人轉頭便啐了一口:“你是這家人?你那不男不女的表哥呢,叫他滾出來!”
李瑁眉頭一皺,正要上前,楊宇卻一把将他攔住,低聲道。
“你別去,他家裏有人做官,別把你認出來。”
李瑁哂笑:“鄉野村婦,如何認得我?”
“那也用不着你去。”楊宇堅定道:“剛才揍他的是我,我去應對,別把你們牽扯進來。”
李瑁一怔,不等他再開口,楊宇已經拍拍衣裳,大步向前地走過去了。
在研究所,每年跟上級文物局批預算、要經費的時候,領導都要把他帶上。憑啥?就憑他嘴皮子利索、會怼人、偶爾還會耍點小心機。
高寶兒擋在前面,氣得眼睛發紅,他雖是內侍,卻也是頗有些臉面的,在宮中當差時哪裏受過這般責罵羞辱?楊宇走上前,示意高寶兒退後,他朗聲笑道。
“這位大娘,說話怎麽如此不中聽?嘴這麽臭,難不成你家是在茅坑裏吃飯的?”
此話一出,衆人紛紛捂嘴偷笑起來。那婦人面容扭曲,扯着嗓子幹嚎道。
“呸!好不要臉的小賤貨,竟敢惡人先告狀!蒼天啊,沒天理了啊!你把我兒打死了,還敢這般口出狂言,怎麽沒降下道雷将你劈死!我苦命的兒啊!你要母親往後可怎麽活……”
“誰死了?”
那群人讓開,只見後面兩個漢子用門板擡着許小郎,許小郎側躺在上面,大聲哼唧。
一位工人樂道:“這不是還沒死呢麽?許大娘也忒歹毒,咒自己兒子死呢!怎得,急着請鄰裏們吃席?你家兒子娶不上媳婦,女兒嫁不出去,便想出這種法子宴客麽?”
衆人哄堂大笑,婦人面色潮紅,又啐了一口,怒斥道。
“呸!到底是窮酸破落戶,嘴裏吐不出象牙的狗東西!我一雙兒女是太上老君座下的仙童,是金童玉女,豈能是随意婚嫁的?我兒子要娶官家小姐,我女兒也是要做郡守夫人的!”
楊宇跟看耍猴似的看着那婦人,覺得對方有些眼熟,仔細一想,不就是那日去打井水時,收了自己的錢卻沒有給自己麥種的婦人麽?竟然是那讨人厭的許家兄妹的娘。
許小郎大聲嚷道:“娘!我好疼,已是動彈不得了……我要給他打死了!你快給我做主!”
原來是個沒本事的媽寶男。
楊宇樂道:“許小郎底氣真足,聽聲音中氣十足的。大娘別怕,他至少還能撐到過年。”
“呸!”婦人怒道:“小賤貨,敢咒我兒短命?我兒是有福之人,是要長命百歲的!”
楊宇淡定道:“那剛才是誰說的,你兒子被我給打死了?還是說,他不是你兒子?”
衆人再次哄笑,有好事之人,扯着嗓子怪叫了一句。
“莫不是偷人偷出來的兒子呢!”
婦人大怒:“誰?!是哪個爛嘴巴的狗東西含血噴人!給老娘站出來——”
當然沒人站出來,大家都捂着嘴看她的笑話。楊宇頓了頓,收起玩笑,正色道。
“好漢做事好漢當,我剛才是踹了你兒子兩腳,可你也不問問我為什麽揍他?那青石明明是村裏的公共財産,就連我這個外來戶都知道,你們許家在桃花村也算有些根基,竟然裝聾作啞?你兒子揍了我表弟,叱罵我的工人,還敢調戲我,你說他該不該打?你是他親娘,你舍不得動手,可我又不是他親老子,我可舍得!再告訴你一句話,他要是再敢犯賤,我還揍他!揍壞揍殘了,我賠錢;揍死了,我賠命!”
衆人嘩然,幾個漢子向楊宇投去了欽佩的目光。婦人也被震懾住,愣在原地,不敢接話。
許小郎卻眼珠子一轉,雙手捂住胸口,嗷的一聲大喊道。
“母親!我胸口疼!我、我定是被他打得不中用了!母親,你要替我讨回公道!”
婦人回神,立刻說道:“這可是你說的?你将我兒打壞了,快賠錢、賠命來!”
聞言,工人們紛紛上前,自發地護在楊宇面前。楊宇待人寬厚大方,工錢給得痛快,每天還管兩頓飯,頓頓都有肉,這樣的好鄰居上哪裏找?
楊宇抱着胳膊冷笑道:“賠錢?可以。先找個郎中來給他驗傷,要是真的打壞打殘了,該賠你們多少錢,我一分不差,當着大家的面給你!”
許小郎又嚎道:“母親,我、我腿也疼——那處也疼!我今後若是不能人道該如何是好!”
衆人露出嫌棄的表情來,幾位婦人姑娘們頓時臉色大變,王大娘也在其中,叱罵道。
“混賬東西!大庭廣衆,竟敢說出這種話,虧你還讀過兩年聖賢書!許家的,你兒這般無禮,你也不管管麽?傳揚出去,當真丢了全村臉面,誰還敢同我們村中的少年少女婚配!”
婦人一張面皮漲得青紫,卻仍舊不覺得是己方理虧,反而越發大聲地罵道。
“一幫窮酸下賤東西!再有臉面又如何?下賤貨只能配破落戶……”
婦人語氣尖酸,用詞刻薄,簡直要把對其他人的鄙夷寫在臉上。
此番舉動自然引起衆怒,鄰裏們紛紛開罵,王大娘罵得最兇,叉腰唾道。
“好不要臉!你許家又有甚麽?一遠親做了官,與你們有甚相幹?狐假虎威罷了!你家叔伯當真那般有本事,怎麽不将你們一齊接到餘杭郡享福去?你們作甚還在這村裏種地?”
一看惹了衆怒,許家人特別是那幾個男人,紛紛避讓,只有許大娘一人在前方叫罵。
“好你個老不羞!我許家再勢弱,也好過你家千百倍——”
王大娘的丈夫見狀,走上前來,将鋤頭往地上重重一杵,瞪眼怒道。
“你再罵我家娘子試試看!”
許家男人們繼續後退,婦人一噎,顯然不敢和身強力壯的男人叫板,于是又将矛頭對準了楊宇,尖叫着罵道。
“可了不得了!大家來看看,一個心是黑的、臭的的外來戶,竟要在村中充大王,也敢跟我們大戶叫板!村長呢?此等大事,村長也不來管管,我要去找村長評評理……”
話音未落,一個男聲喊道:“誰要找我?”
婦人一噎,聽見有人叫嚷村長來了,大家紛紛讓路,只見黃大郎扶着他爹向這邊走來。
黃村長在村中地位頗高,見他來了,大家都不敢再叫嚷,就連許家人也偃旗息鼓,再不敢像剛才那樣氣焰嚣張了。黃村長環顧四周,板起臉來,嚴肅道。
“怎麽回事?因何事叫嚷喧嘩。”
楊宇覺得很不好意思,他來桃花村沒少受黃村長照顧,竟又添了這種麻煩,心中過意不去。他忙向黃村長鞠了個躬,語氣慚愧道。
“是我家出了些事,跟許家人吵了起來,驚擾了黃村長,實在過意不去。”
黃村長擺擺手,又問道:“這件事,來龍去脈是如何?”
“我來說!”
氣不過的王大娘主動站出來,把許家人不讓開采青石,到許小郎出言不遜,再到許大娘上門叫罵訛錢一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聽罷,黃村長冷笑道。
“我怎麽不記得,那處青石礦改姓許了?再過幾日,那座山是不是也要姓許了啊!”
許家忌憚黃村長和其背後的宗族勢力,戰戰兢兢,你推我搡,最後還是許大娘硬着頭皮站了出來,略福了福身,尬笑道。
“我們從未那樣說過,怕是被有心之人聽了去,一來二去傳岔了……那山是村裏的山,青石自然是誰想用誰用的,只是要用,也是給咱桃花村人用,他楊家又算什麽?”
黃大郎說道:“楊小郎君已在桃花村入籍,此事我是知曉的。”
“哦,此事我們不曉得。”許大娘又說道:“即便如此,這楊家人也欺人太甚,一言不合竟将我兒給打了!黃村長,您身為一村之長,可不能偏袒外人,讓咱自家人心寒。”
“這話可說岔了。”黃村長冷笑道:“既然都是桃花村人,哪來的自家外人一說?我辦事,鄉親們自然也知曉,向來幫理不幫親,老朽沒有旁的本事,有失公允之事卻是不做的。”
楊宇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我是打了許小郎,但也是他動手在先,我要替我表弟讨回公道。剛才我也說了,要是将人打壞了,要我賠錢我二話不說一句。我也讓他找郎中來驗傷,他也不肯,這讓我怎麽辦?我誠心實意想在桃花村定居下來,可偏偏有人要将我當做軟柿子來捏。我能怎麽辦?我也不能任人欺負吧。”
黃村長說道:“說得在理。大郎,你去請一位郎中來,當衆為許小郎驗傷。”
許小郎卻無賴道:“當衆驗傷?那我顏面何存。不行,我不同意!”
一人嘀咕道:“就你還知道要臉呢?真是笑話。”
人群內響起低低的笑聲,黃村長咳了一聲,問道。
“也罷,許小郎是怎麽想的?我也問問你,免得被人說偏袒了誰。”
“怎麽說也得賠、賠個上萬錢才是……”
黃大郎驚訝道:“萬錢?!你想錢想瘋了罷!阿爺稍候,我這就去請郎中!”
許大娘急道:“當衆扒了我兒的衣衫,還叫他如何做人呢!蒼天啊——評評理罷!”
許大娘跳着腳罵個不停,許小郎哀嚎不止,圍觀的人竊竊私語,現場亂作一團。
楊宇沉默着,忽然指向地上某處,蹦跳起來,失聲尖叫道。
“蛇!毒蛇——不好!往那邊去了!大家快躲開——”
衆人紛紛尖叫跳腳,擡着許小郎的那兩個漢子也兩手一松,許小郎直接翻倒在了地上。下一秒,他原地跳起,一蹦三尺高,動作靈活,叫嚷道!
“蛇!快将它趕走,母親快救我——”
王大娘哂笑:“呦,好利索的手腳!這哪裏像是被打壞了的?我看郎中也不必去請了。”
謊言不攻自破,許家人自知理虧,再不敢放肆,許大娘也要拉許小郎走。
楊宇說道:“今天當着大家的面,索性把話都說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後你家人要是還敢來招惹我,我跟你們沒完,聽明白了沒有?”
許大娘哼了一聲,開口又要頂撞,忽聽人群外傳來一把清脆女聲。
“母親!父親讓你們快些回家去。”
一陣香風撲面,原來是許小娘來了。小姑娘今天打扮得格外水靈,一身淡粉襦裙,發髻簪花,眉間貼了菡萏圖案,娉娉袅袅地走過來,說道。
“你們不要鬧了,快些回家去,免得父親又要發一通脾氣。”
許大娘皺眉道:“這是甚麽話?你哥哥叫人欺負了,你不幫着自家人說話,還嫌我們鬧?漲他人底氣,滅自家威風,是何道理?真真是白疼你了。”
許小娘淡淡道:“母親要是當真心疼我,便快些回家去罷。若是被人知曉我有如此兇悍的娘家人,我往後還怎麽嫁人呢?”
“沒心眼子的丫頭!”
許大娘瞥了女兒一眼,轉身扶着兒子離開了。許小娘看看衆人,向楊宇他們行禮道。
“今日多有得罪,對不住各位。”
楊宇有些發愣,一時分不清這小姑娘是敵是友。許小娘站起身來,不看楊宇,卻單看向李瑁,微微一笑,面若桃花,含羞帶怯,抿着嘴唇也轉身離去了。
楊宇這才回過神來,這小姑娘……該不會是看上李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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