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以後……也會盡量回去
第11章 “以後……也會盡量回去。”
在末世爆發的十二小時後,傅延跟上輩子一樣,接到了“緊急複職”的通知。
只是他這次沒聽從調令立刻動身回燕城,而是把邵學凡的事如實報告了。
“方思寧人在鵬城,我覺得有必要保護起來。”傅延語氣平淡:“一旦傳染真的蔓延開來,我們需要一切科研型人才。”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考慮他的提議,最後才說讓傅延暫時原地待命,容他們開個會讨論一下這件事。
傅延也不着急,反正他知道,對面是一定會同意的。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那只手機重新響起,傅延剛一按下接通鍵,對面就傳來一個略顯悶啞的男聲。
“烏雕。”男人說。
傅延很快不着痕跡地換了個姿勢坐直了,柳若松眨了眨眼,總覺得他這像是某種條件反射。
“一號。”傅延說:“是您?”
“長話短說。”被稱為“一號”的男人沉聲說:“除了S市,申城、江城都出現了病例,這種‘狂犬病’蔓延速度太快了,我們的反應時間不多,一旦出現必要情況,會立即實行撤離封鎖。”
傅延應了一聲是。
“方思寧至關重要,你的申請我已經批複了,之後會盡量調白頭鳶他們接應你。”男人說:“在外情況不明,我們可能無法提供你确實的幫助,你要有心理準備。”
傅延答應了一聲,說道:“您放心。”
男人嘆了口氣,最後說道:“随時同步坐标,注意安全。”
電話兩頭都是寡言少語的性子,一通電話只說了五十幾秒,簡短得不像一個“任務項目”。
“你們領導同意了?”柳若松問。
“嗯。”傅延說:“邵學凡死了,方思寧作為離他最近的學生,只能湊活用了。”
柳若松:“……”
你這話一點都不尊重人家專家學者,柳若松在心裏吐槽道:堂堂高材生,叫你說得像是低配實驗儀器一樣。
柳若松嘆了口氣,心說期望這趟順利,路上別出什麽幺蛾子。
他心裏裝着事兒,一會兒擔心傅延這一千多公裏路上會不會遇到意外,一會兒又擔心他懷裏的采血管變質,心裏一團亂麻,額角突突地跳。
柳若松倚在半躺的車座上盯着天窗外的夜空看,腦子裏一刻不停地轉,卻又什麽都想不出來,簡直跟個無效空轉的軸承一樣。
幾分鐘後,一件厚實的外套被丢在了他身上。
柳若松疑惑地偏頭去看,卻見傅延伸手過來,把丢歪的外套扶正,又把微硬的領口掖進裏面,免得硌着柳若松。
“哥?”
“你睡吧。”傅延收回手,說道:“湊活蓋。”
這件外套傅延穿了一整天,內襯裏沾染上了他暖烘烘的體溫。柳若松被這熱度包裹着,偏過頭往衣服裏縮了一下,聞到了裏面一點幾不可查的煙草味道。
傅延駕駛座的靠背挺直,他穿着一件輕薄的內衫,裸露在外的肌肉繃起好看的線條,右手無意識地落在檔把上,左右摩挲着,眼神無意識地落在正前方的車窗外,似乎是在出神,又似乎是在警戒。
柳若松在他側後方的視線盲區裏肆無忌憚地打量着他,裹着傅延分來的外套,心裏幾乎軟成了一團棉花。
這種時候,傅延總會讓他非常心動。
柳若松自己也不明白那種心動從何而來,或許是因為他的可靠,也或許是因為他不解風情下的細心。
傅延就像是一把雙刃劍,他的魅力和缺陷來自于同一處,柳若松在他身上感覺不安的同時,也在汲取着源源不斷的安全感。
沉默在窄小的車廂裏蔓延着,柳若松在這種難得的安靜中靜靜地看了他兩分鐘,然後從寬大的外套中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去夠傅延的。
傅延很快回過神來,反手握住他的,問了聲怎麽了。
“你有心事?”柳若松問:“剛才在想什麽?”
“在想你回基地之後怎麽辦。”傅延說:“畢竟現在不知道那邊情況怎麽樣。”
上輩子,柳若松回基地時都已經是末世的穩定期了,外面屍山血海,城市近乎停轉。可現在還在末世初期,大衆對這件事的認識不足,基地那邊也還沒對此拿出個确切的消息,傅延确實有點擔心,怕柳若松回去後沒法在基地常住。
“你就愁這個啊?”柳若松被他逗樂了,幹脆捏了捏他的手,安慰道:“沒事兒,趙叔叔是我爸老朋友的,再不濟,我就算去給他探親的,他總不會把我轟出去。”
這倒是實話,傅延的“一號”趙近誠,是柳若松爹媽的老戰友,彼此間也很親厚,小時候柳若松就沒少蹭他的零食吃。
但其實相比起“柳若松要怎麽安頓”這件事,傅延心裏還有另一件事。
基地有任務通知下來,就說明救援任務已經開始了。不出意外的話,最晚明天,S市就會組織一次官方救援,那時候他會把柳若松交給官方的人,然後自己出發去找方思寧。
也就是說……最晚明天,他們就要分開了。
末世初期過後,一切公共交通幾乎都停轉了,飛機、火車,人們失去了往日能輕松跨越山海的手段,想見上一面,幾乎是難上加難。
哪怕是傅延這樣有人有裝備的,上輩子出門一趟也是要翻山越嶺,歪歪扭扭地走完整個任務路程,才能短暫地回基地休整幾天,然後又是一走好幾個月。
到了末世後期,因為人手不足,所以公共設施沒法維護,連通訊設備都收到了影響,遠程通訊手段的消失意味着人和人之間的距離被進一步拉大。傅延下意識回憶了一下,才發現上輩子的最後一段時間,他和柳若松幾乎只能靠着對彼此的回憶來過日子。
忙起來的時候不覺得什麽,救援任務、随時逃命、食水短缺這些事占滿了腦子的時候,很難讓人産生傷春悲秋的感慨,傅延也沒工夫兒女情長。
但他心裏明白,他不是不想念柳若松。
尤其是在久違的寧靜之後,他居然産生了一點“不舍得”的私心。
傅延先前被刻意無視的那種愧疚感又開始重新冒頭,在這個安靜的夜裏悄然從他心底發出了一朵草芽,正輕而又輕地撩撥着他的心。
“今天天氣真好。”柳若松忽然說:“雖然不是個好日子,但星星居然這麽亮。”
傅延循着他的聲音擡起頭,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天窗按開了。郊區沒有那麽多路燈,天上的星星綴在夜幕之上閃閃發光,看得很清楚。
柳若松慣會苦中作樂,他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把右手胳膊枕在腦後,晃了晃跟傅延交握的那只手。
“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我總覺得好像很久沒跟你這麽虛度光陰了。”柳若松說:“上次約好去香山看星星還是三年前呢,可惜那天你臨時有訓練。”
傅延頓了頓,顯然也想起了這件事,說了聲抱歉。
“沒什麽,今天的也挺好看。”柳若松說。
柳若松的聲音很輕緩,傅延有時候甚至覺得,他這個和風細雨的脾氣,實在很适合去當老師——他肯定是最受小朋友喜歡的那一種,傅延想。
“你不用擔心。”柳若松說:“我會把東西安全送到的,雖然這個天氣有點危險,但是路上我會看看能不能想辦法,盡可能找個低溫環境保存。”
“我沒在擔心血樣。”傅延說。
“那你是擔心我?”柳若松笑了,說道:“那就更不用了,你槍都交給我了,我——”
“分開之後,我們可能得有很久不能見面。”傅延低聲說:“我在想,你在那能不能過得習慣。”
柳若松微微一愣。
傅延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略略收緊了握着他的手,用力捏了捏。
“我會盡快回去。”傅延說:“以後……也會盡量回去。”
傅延不會說什麽好聽的甜言蜜語,連“我想你了”“我舍不得你”這種話也覺得臉熱。然而就這樣兩句話,柳若松還是被他說得怔住了。
分別對他們兩個人來說,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以往大多是他遷就傅延,挑選對方輪休的時候休假,但傅延工作性質特殊,難免會出現什麽突發情況,不得不把他叫走。
他們彼此間都已經習慣了在生活中重逢又分開,然後等待下一次見面。別說傅延,連柳若松都對此習以為常,甚至潛意識裏覺得理所當然。
這是傅延第一次明确表現出“不舍”這種情緒,柳若松不知道方才的短短幾分鐘裏他想到了什麽,但也難免被他帶出了一點情緒。
他們兩個都心知肚明,這種能安安靜靜湊在一起說話的機會不多了,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經懸在所有人頭上,現在的安靜,都不過是從山雨欲來的威懾裏偷來的。
“雖然這句話我說過很多遍了。”柳若松抿了抿唇,有些緊張地說:“但是……注意安全,哪怕找不到方思寧也沒事。”
“我知道。”傅延說。
傅延說完這句話,探身過來湊近了柳若松。他的手從外套下探進去,小心地摸到了柳若松腰上的槍套,然後他細致地順着槍套邊緣摸了一圈,檢查得很仔細。
柳若松乖順地任他檢查,傅延最後幫他緊了緊槍套的搭扣,然後把被自己蹭歪的外套掖好了。
做完這一切,他拉下前車的遮陽板,關上天窗,然後微微躬身,吻了下柳若松的額頭。
“睡吧。”傅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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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嫂【bushi】是真的值得致敬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