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隐瞞和欺騙是信任崩塌的引線”

第27章 “隐瞞和欺騙是信任崩塌的引線”

趙近誠的“自救倡議書”一共播放了三遍,在這個不眠夜裏,不知道有多少人聽見了他的聲音。

賀棠垂着頭靠在門邊,末了重重地一摸臉,轉頭鑽進了駕駛座。

“不休整了。”賀棠說:“咱們這邊人多,四小時換崗,輪番休息,盡早去跟隊長彙合。”

特殊行動隊視她為總指揮,唯一一個編外人員柳若松也确實想早點見到傅延,于是全車人什麽都沒說,手腳麻利地收拾了東西,又上了路。

傅延的定位依舊停留在原地,柳若松算了算時間,覺得八成是因為傅延那邊沒人跟他換崗休息,于是只能趁着夜色休整。

行動隊放棄晚間休息後,趕路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直到天亮之後,柳若松手裏的預設彙合點已經又往前挪了一大截。

傅延的定位在原地停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之後才又重新動起來。柳若松眼見着對方的行動速度逐漸步入正軌,心裏也漸漸放松下來。

他前一夜沒怎麽睡好,一閉上眼睛總是做亂七八糟的夢,夢裏他惶然又不安,像是丢了什麽寶貝兒一樣,胸口堵着一團濁氣,總是睡不過半個小時就匆匆驚醒。

可偏偏他每次夢醒再回憶,卻又都想不起來夢裏夢見了什麽,最後只能歸咎于最近壓力太大,所以才神經衰弱。

天亮後,賀棠換崗去了後座,這時候歪在賀楓腿上睡得正香。邵秋開車的風格跟賀棠不大一樣,有點偏野性,柳若松被他幾腳急剎晃得有點眼暈,靠在椅背上不住地揉眉心。

“柳哥,你睡吧。”邵秋看他一眼,說道:“東西交給小兔兒就行了。”

“也行。”柳若松沒硬撐,而是打了個手勢,說道:“那你靠邊停,我跟姚途換一下,讓他來給你坐副駕。”

“其實不用也行。”邵秋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沖他笑了笑,說道:“我一個人顧得過來了。”

“多個人安全點。”柳若松很堅持:“萬一有路邊陰影裏有喪屍,多個人也好多雙眼睛看着。”

他都這麽說了,邵秋也不好再說不用,于是依照柳若松的意思,讓他和姚途換了個位置。

賀家兄妹倆靠在一起,柳若松獨自倚着另一邊車窗,脫下外套裹在身上,很快便睡了過去。

他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一直模糊地覺得自己在做一個重複的夢。

那夢亂七八糟,全是連不上章的碎片,柳若松只覺得自己仿佛踩在一間鏡子迷宮中,無論往什麽地方看,看到的都是機械重複的東西。

夢裏的景象像是平白蒙上一場大霧,他有心看看“鏡子”另一邊是什麽東西,可饒是怎麽努力也只能看到一個輪廓,整個夢裏,唯有那種悵然和痛苦真實無比。

他像是被平白割裂成兩半,理智茫然又疑惑,可情感卻真實地拽着他往深淵滑落,就好像有什麽已經近在眼前,他的求生本能在警告他逃離一樣。

柳若松被這個夢消磨了不少精力,越睡越覺得累,身體和精神像是沉在深海裏,墜着他不斷向下落。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旁邊忽然伸過一只手來,推了推他的肩膀。

“柳哥。”有人叫他。

柳若松像是被針紮了,猛然從沉睡中驚醒,一把攥住對方的手腕,嘶聲喊了一聲“哥”。

“提醒我了,确實沒問過年齡來着。”賀楓笑着說:“我今年二十九,你呢?”

柳若松驚魂未定,他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愣愣地盯着賀楓看了兩秒鐘,才終于醒過神來,趕忙放開對方的手。

“……我也二十九,十月末的。”柳若松說。

“那我确實比你大。”賀楓說:“我六月份。”

賀楓不着痕跡地避開了柳若松方才夢中驚醒叫錯人的尴尬,貼心地給了他一個臺階下。他看了看柳若松的臉色,确定對方已經好轉了,才擰開瓶水遞給他,問了句怎麽了。

“做夢了。”柳若松說:“但是又想不起來夢見什麽了……睜眼就忘,離譜。”

“好事兒,說明睡眠質量不錯。”賀楓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雖然不太好意思,但是叫醒你是有事兒跟你說。”

柳若松這才發現,賀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醒了,正欠着身,擔憂地望着他。

原本開車的邵秋也換到了副駕駛,姚途從駕駛座上回過頭來看着他,表情欲言又止,好像也有什麽話想說。

“……怎麽了?”柳若松問。

賀楓沖着前座比了個手勢,邵秋把手裏的電腦箱側身遞給他,賀楓将屏幕翻轉給柳若松看,指了指上面一條信息。

“有件事,你做一下心理準備。”賀楓說。

雖然賀楓的表情很平靜,看起來并不怎麽嚴肅,但這句話屬實太吓人,柳若松心裏咯噔一聲,第一反應就是出了什麽事兒。

“現在情況出了點變化,咱們可能需要改線路。”賀楓說着指了指屏幕上的一枚亮點,說道:“——隊長的定位已經有足足三個小時沒動過了。”

柳若松這才發現,他一覺睡過了整個上午,而傅延的定位坐标在進入下一個城市後不久就忽然停止更新,最初姚途還以為他是在原地休整,然而等了兩三個小時他還沒動地方,這才覺得隐隐有些慌了。

“所以不能等預設彙合了,我們直接按定位去找隊長。”賀楓說:“我們會按照定位點回援接應,如果這個過程裏他的定位有繼續更新,皆大歡喜,如果依舊沒有更新,我們就需要按照定位點尋找他的行動痕跡。”

柳若松的心聽得怦怦直跳,短短幾句話的功夫裏,他心裏閃過了千百種可能性,幾乎每種都是兇多吉少。

他咬着牙,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硬将這口氣堵在了身體裏,近乎強硬地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柳若松強行忽視了“傅延可能遭遇不測”這種會讓自己情緒崩潰的可能性,然後在餘下的情況裏挑挑揀揀,選中了一個相對來說不太樂觀的,給自己做了個心理準備。

“有可能是遭遇危急情況,被絆住了。”柳若松說:“城市裏情況嚴重,以我出來的S市為例,喪屍具有捕獵人類的感官,在遇到‘傳播目标’時,如果條件允許,它們很容易會聚集成堆,殺傷力極強。如果遇到這種情況,被堵在什麽地方也有可能——傅哥是在哪個城市停止活動的?”

“在林城。”邵秋接話道。

柳若松猛然一愣,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賀楓在旁邊看着,都覺得像是有人往他臉上糊了一層白漆。

“怎麽了?”賀棠問:“林城有什麽不對嗎?”

“末世那前後三天,林城有一場特別大的演唱見面會。”柳若松說:“那有很多有頭有臉的明星,也有很多粉絲——這事兒預熱時上了一個多禮拜熱搜,你們不知道嗎?”

邵秋和賀楓面面相觑,彼此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相同的懵逼。賀楓回頭看了看賀棠,發現對方也沒比他倆好到哪去。

柳若松看他們這反應,就知道這些人八成萬年不關注娛樂新聞,指望他們知道哪天什麽地方有演唱會,那還不如指望太陽打西邊出來。

“那是個大場館,能容納十多萬人,票早八輩子就售罄了,加上粉絲黃牛媒體記者,人只會多不會少。”柳若松說:“而且那是個開放式體育館,如果沒有安保團隊,進出完全沒有障礙,一旦出事兒……”

柳若松話沒說完,但從他的表情來看,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十多萬人,就憑這個一傳十十傳百的病,那地方得變成什麽人間煉獄。

這十萬多人如果散進了城市的每個角落那還好,可若是集中紮堆,就圍在附近區域,那外人一腦袋紮進去,能落到什麽好處。

柳若松不敢再細想,賀楓見他臉色難看,伸手過來啪地一聲合上了電腦箱,将那玩意從柳若松手裏“沒收”了,轉頭又塞回給邵秋。

“沒事,先別慌。”邵秋接過箱子,順嘴安慰道:“隊長也不是吃幹飯的,最不濟找個建築物先躲着,只要是封閉環境,那些玩意還能穿牆不成麽?”

“我知道。”柳若松說:“體育館沒水沒糧,不在補給考量內,傅哥不可能有意去那。如果他真是被絆住了,那大概率是誤入了什麽地方。不過按他的性格,規劃城區路線時應該心裏有數,選定的路線裏不可能沒有适合撤離的地方。”

邵秋聽他的語氣平靜,腦子也還清醒,不由得有些意外,從副駕駛扭過身看了看他。

“怎麽了?”柳若松問。

“沒什麽,我就是還以為你會很着急,非要立馬見到隊長之類的。”邵秋說:“其實叫醒你之前,我都準備了好幾個勸你冷靜的方案了。”

“着急啊,但是光着急有什麽用。着急的同時想想辦法,別添亂比什麽都有用。”柳若松說:“不過既然這樣,你們居然還把這事兒告訴我?”

“不會瞞着你的,你既然在車上,我們就是一個行動整體,就算你有可能崩潰或者情緒失控,也得告訴你所有真實情況。”邵秋淡淡的說:“隐瞞和欺騙是信任崩塌的引線。想要作為同伴,就寧可承受現在的狂風暴雨,也不能給未來埋下一點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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