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需要顧縱活着

第11章 第 11 章 她需要顧縱活着

自從那天有人變異成喪屍後,一切都像是按了八倍速,情況開始急轉直下。

最初大家本來想要離開的,但外面突然開始下起了大雨。

雨幕将天地連接,無邊無際。

突然有人驚呼一聲,說是看到了七彩發光的雨點。

一開始其他人不相信,後來看到的人越來越多。這對被困許久的人來說無疑是一件難得讓人心情變好的事情。大家紛紛跑去頂樓接雨。

姜以芽也在隊伍裏,只可惜她沒有看到七彩的雨。

原本的計劃擱置,于是衆人有打算等雨停了再走。

可之後的日子雨非但沒停,還越下越大,烏雲壓頂,陽光消失,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潮濕的黑暗中,宛如真正的世界末日。

緊接着噩耗接連傳出。

食堂內的水和煤氣徹底斷了,食堂提供的兩餐變成了幹冷的饅頭和榨菜,每頓的分量都在減少。

救援遲遲不來,無線電廣播的內容從一開始的待在室內,變成了讓百姓多囤積物資,盡可能利用手邊資源殺死喪屍。

因為無法出去,物資肉眼可見的開始飛速消耗。

有人耐不住饑餓,試着組隊出去。一共出去了十七人,最後只回來了五個,還丢了幾把刀和一袋食物。

沒人再敢離開。

在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打擊下,短短三天,食堂裏的氣氛一改之前,變得無比壓抑。

姜以芽稍稍好一些,托了那個超級無敵重的背包的福,她和兩個室友好歹沾了葷腥,還有高熱量的巧克力續命。

其他人就沒這麽好運了,學生老師們各個萎靡不振,恨不得将一塊餅幹掰開分三頓吃。

相比之下,食堂那些人的精神面貌就要好一些。

越來越多人懷疑他們偷偷藏起了食物。

于是學生偷溜進後廚,試圖找出罪證這種事情會發生,也就不奇怪了。

被食堂的人發現,吵架,動手……最後變成了打群架。

就像是魚雷投入了一潭死水,把所有人炸了個人仰馬翻。

姜以芽都看呆了,她将眼睛揉得通紅,一度以為自己又做噩夢了。

“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她拽了一下柳書的手。

“可能快瘋了吧,發洩出來也好。”柳書拿着梳子,眼皮都不動一下,開始給姜以芽梳頭。

這都快成她新的解壓方式了。

姜以芽扭頭看她:“不是,有人躺在地上,好像不動了。”

柳書把她的腦袋推回去:“被打暈了?”

“好像也不是。”溫杏子剛想走近些看看仔細,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剛剛還在互相撕扯的人群,毫無征兆地開始一個個倒下。

有學生老師,也有食堂的阿姨和廚師。

“這也太恐怖了!該不會是毒氣洩露之類……”溫杏子驚恐地後退一步,然而話還沒說完就兩眼一翻,也跟着昏了過去。

姜以芽連忙去扶她,才起身,背後的柳書也跟着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這還是個開始,不到半天的時間,三分之二的人都昏迷了。

他們渾身發燙,深陷高燒中。

兩邊只得暫時壓下矛盾,開始照顧病員。

顧縱簡單交代了一下要做的事情,給每個人劃分了一塊需要照顧區域。

其實他們能做的也很少,除了給他們喂退燒藥外,就只剩下等了。

那三盒退燒藥如今真的成了香饽饽。

姜以芽分到四片,被掰開成了十六塊。

“也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藥不夠分,給誰都不公平,只能這樣了。”潮牌男生也是沒有昏迷的幸運兒之一,他走過來主動和姜以芽說話,“死馬當活馬醫吧。”

姜以芽點頭表示理解。

“你也別太擔心,都是大學生,難死的很。”他安慰完,又怕姜以芽不知道怎麽做,于是很不客氣地拽過自己的朋友,“其實喂藥很簡單的,把他們當牲口就行,掰開嘴,藥和水都倒進去,最後合上晃兩下。”

潮牌男生一連演示了兩個,第二個連水都沒喂。

“水現在是珍貴資源,不喂也行,反正藥片含着含着就化了。”他拍拍手,“你看,沒有任何問題。”

“嘔……嘔嘔嘔……”

“誰給老子喂屎?”

姜以芽睫毛顫了顫,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潮牌男立刻捂住的兩人的嘴巴:“咱們一起吧?”

姜以芽看了看被分去他那組的兩個室友,果斷答應了:“好。”

兩人結伴喂藥,慢慢朝着衛渡影所在的位置靠近。

他是唯一一個發着高燒但還沒有徹底昏迷的人。

模糊的視野中,整個世界都像是失焦了一般,迷離恍惚,天旋地轉,直到找到了錨點。

少女的輪廓逐漸清晰。

衛渡影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順應本能追逐上去。

姜以芽往前走一步,他的目光就跟着朝前挪一寸,呆呆的,很專注,如有實質的視線連潮牌男生都注意到了。

“真真是個狠人。”潮牌男生嘀咕了一句,又悄悄扭頭打量姜以芽的神色。

姜以芽垂着眼,全程避開衛渡影的目光,瑩白如玉的小臉冷淡又冷漠。

放下藥和水轉身走向下一個人,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

衛渡影眼中的光霎時熄滅,眉間難耐地擰在一起,高燒的折磨并沒有讓他徹底喪失理智,但少女無情的轉身足以擊潰他所有防線。

濁音從鼻尖溢出,像是示弱挽留的喘息。

他知道這是現在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但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發現這是多麽的煎熬。

她前一秒和別人說話的時候還有說有笑,下一秒面對他就是冷臉。

衛渡影的整顆心髒都在承受烈火煎熬,他嫉妒得發狂,他想要姜以芽再抱抱他。

但不可能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親手毀掉了。

潮牌男生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莫名地皮緊了一下。

總歸他是受不了姜以芽這樣對他的。

落井下石地看了衛渡影一眼,潮牌男生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直到走出一段距離,姜以芽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哪怕現在兩人已經間隔很遠,她仍能感受到那具身軀內勃發而出的滾燙氣息。

姜以芽甚至不敢回想站在衛渡影面前時,面對的澎湃熱意。

好像要被反過來吞噬掉,吃拆入腹,糅雜在熾熱的岩漿內,被它們包裹融化。

……

食堂那邊的人一開始也在為病人忙碌着,但很快就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說起了小話。

沒一會兒,食堂經理和關勇山帶着還清醒的人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這兩人竟然都沒有發燒。

經理手裏還拿着食堂大門的鑰匙,一看就是要搞事的樣子。

顧縱走過去将人攔住,态度禮貌,但話鋒尖銳:“不麻煩李經理帶人過來幫忙,您還是去照顧自己的病員吧,不然有個三長兩短就不好了。”

姜以芽和其他人聽到動靜,第一時間放下手裏的事情跑過來。

一時間兩波人楚河漢界,對立而站。

食堂經理身邊站着關勇山,身後是各個膀大腰圓、滿臉兇相的員工。

顧縱身後卻只有一群年輕的學生和兩三個瘦弱的老師,對比之下他們更像是弱不禁風的小雞。

氣勢上他們就輸了對面一大截。

偏偏有顧縱的存在,讓對面不敢輕舉妄動。

但顧縱知道自己維持不了多久。

“你還真別說,我們确确實實是來幫忙的。”食堂經理臉上揚起虛僞的假笑,“都到這個時候了,咱們也就敞開天窗說亮話吧。”

顧縱艱難地控制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肉:“請說。”

“我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食堂經理笑容帶上了一分真心實意,如果顧縱不是和自己的外甥有仇,他們說不定能合作在末世裏一起走下去。

“這群人馬上就要變異了,與其等他們變成喪屍,不然先一步将他們趕出去。”食堂經理再開口,就是丢下一顆驚雷。

“什麽?”

“這怎麽可能?”

“你開什麽玩笑!”

顧縱身後傳來各種不可置信的聲音。

食堂經理不急不緩地解釋:“他們現在和趙扈變異前沒什麽兩樣。發燒,眼白布滿血絲,咳嗽,呼吸的時候胸腔內部發生異響。”

他不說還好,食堂內此起彼伏的咳嗽頓時刺耳起來。

有人當時就害怕了:“那……那怎麽辦?他們不會都變成喪屍吧?”

食堂經理沒回答,他看着顧縱:“昏迷是最後一步,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說呢?”

“那你們自己的人呢?我記得發燒昏迷的人也不在少數。”顧縱沒有給出明确的回答,一手慢條斯理地推了一下眼鏡,另一只手背到了身後。

姜以芽就站在他後面,她覺得顧縱背後長了眼睛,所以才能将東西精準的塞入自己掌心。

是她的瑞士軍刀。

把東西不動聲色放進口袋,姜以芽全程都低垂着頭,漂亮的臉蛋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她并不聰明,還膽小,嬌氣,但有的時候卻格外敏銳。

她知道顧縱在強撐。

他和食堂經理口中說的“即将變成喪屍的人”一樣。

如果沒有猜錯,被他拽進黑暗中的那晚,他就已經開始發燒了,但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

因為他知道他一旦示弱,關勇山那群人就會像鬣狗一樣撲上來。

食堂經理聽他這麽問,心中更加确定顧縱和自己是一類人,随即大義凜然道:“一視同仁。”

他身後的其他人跟着點頭附和,顯然動手前就已經達成了一致。

此言一出,剩下的學生老師都覺得他們瘋了。

“難不成還要我們養着這群拖後腿的廢物嗎?”關勇山連藏都不藏了,“我勸你們不要阻止,乖乖聽話,這樣我們心情好,還能勉為其難分點吃的給你們。”

這話相當于自爆他們還偷偷藏了食物。

食堂經理忍不住在心裏暗罵一聲“蠢貨”!

正當食堂經理想讓關勇山不要再多說話,看他眼色行事的時候,關勇山像是穩操勝券,已經準備開始享受勝利的果實了。

“走吧寶貝,讓我帶你先去吃點好東西,然後……”關勇山笑起來的時候,本就粗糙的五官立馬變得猥瑣起來。

他繞開顧縱,就要伸手拉姜以芽。

姜以芽往旁邊一躲,忍住反胃:“萬一這些昏迷的人都在覺醒異能呢?”

她就是發燒後才覺醒異能的。

“他們?哪裏有資格和我平起平坐?”關勇山發出一連串大笑,迫不及待地宣告所有人,“我才是被命運眷顧的人!只有我,獲得了超能力!”

然後他做出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為了證明自己力大無窮,他從昏迷的人裏随手挑了一個看上去最胖的高個男生,直接丢出了窗外。

他剛剛站立在窗臺上,單手抓着男生的手腕,就像是拎着一只雞,在玻璃窗上猛撞了兩下。

外面的喪屍聽到動靜,立刻朝這邊蜂擁而來。

那個男生正迷迷糊糊地醒來,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第一只喪屍就已經撕開了他小腿的皮肉,露出底下不斷抽動痙攣的鮮紅色肌肉群。

“啊啊啊啊啊!!!!”

崩潰的尖叫和鮮血一起噴濺在玻璃窗上。

眼前的這一幕,已經超過了所有人的接受範圍。

“看到了嗎?”關勇山臉上也濺到了兩滴血跡,正扭頭興奮地看着他們:“我可以單手提起他,還可以提起很多喪屍。”

短短幾秒鐘,那個男生的雙腿已經被喪屍團團圍住。

關勇山滿意極了,手臂用力,抓着那個男生連帶着底下的喪屍一起拎了起來,如同抓着一串屍體風鈴。

學生老師們睚眦欲裂,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沖上去撲打關勇山試圖将那個男生救下來。

關勇山将他們全都踹翻在地後,笑着應了一句:“好啊。”

然後松開了手。

墜落的悶響震耳欲聾,又如潮水退去般帶走了所有的聲音。

姜以芽臉色慘白地看着窗外喪屍一只又一只撲上去,整個人搖搖欲墜,最後摔坐在地上。

刺骨的寒意從地面湧入四肢百骸,如同那無邊的荒唐。

就是這個時候,顧縱動手了。

他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窗臺邊,一刀劃開了關勇山的腳踝,挑斷了他的腳筋。

關勇山疼得嘶吼出聲,摔下窗臺的同時一把抓住顧縱。

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如果顧縱沒有發燒,或許還有一兩分勝算,但在關勇山碰到他的瞬間,就知道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強撐。

顧縱重重摔了出去,脊背撞斷桌面,鏡片碎了一角。

身體上的劇痛和高燒帶來的副作用反複拉扯着身體,讓他變得行動遲緩。

直到鮮血流進眼睛裏,他才緩緩地眨了一下眼,試圖用這種方式刺激自己變得麻木的大腦。

關勇山先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拖着一條傷腿,緩緩朝着顧縱靠近,神色癫狂:“原來你也感染了哈哈哈哈!老天都站在我這邊!”

他要弄死顧縱!

不不不,要先讓顧縱跪在他面前求他!

“你當初陰我的時候是不是很得意?沒想到有一天會落到我手裏吧?”關勇山步步緊逼,貪婪享受着将顧縱踩在腳底的快感。

也就根本沒注意到在自己身後,一個人正緩緩站起來。

姜以芽的世界觀在短短幾分鐘內被打破又重塑。

她前所未有的恐懼,無法支配自己的軀體,感覺靈魂都在戰栗。

然而人在恐懼到極致之後,混亂的大腦會先一步開始變得清晰。

顧縱一旦死了,下一個就會輪到她。

姜以芽的想法很簡單。

她需要顧縱活着。

那顧縱怎麽才能活下去?

掌心冷硬的瑞士軍刀給了姜以芽答案。

生鏽的四肢再次被調動起來,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每一步都像是蹒跚學步的幼兒。

好在關勇山離她很近。

沒人注意姜以芽的動作,就像沒人覺得她會産生威脅一樣。

只有和關勇山面對面的顧縱看到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無法控制地從少女眼眶簌簌滾落,她無聲地哭泣着,眼中難掩恐懼,但舉刀的手無比決絕。

軍刀刺下的那一刻,宛如枯萎腐敗的土地上開出了一朵豔麗的花。

心跳陡然失衡。

顧縱知道自己成了那抹蓬勃的生命力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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