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謝雲蝶
第49章 第 49 章 謝雲蝶
一夜秋雨, 半度寒涼。
許清妙卻是被熱醒的,她整個人趴在柔軟的錦被裏, 身上被許恪半摟半抱地壓着,滾燙的熱氣從後背腰腹間傳來。
“別動,馬上就好。”
許恪的聲音發顫,雙手緊緊地扣住她,急促而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後,她不由縮了縮脖子,将臉埋進更深的棉絮褥子裏。
半響,許清妙的額發都濕了,才被他撈起抱進懷裏。
“熱...”許清妙伸手推了推他, 觸手所及一片濕潤,看來不僅她熱許恪也熱的緊。
昨兒變了天, 夜裏入睡前, 鵲枝帶着丫鬟們給拔步床上換上了秋被, 墊上了棉絮墊子, 暖和舒适,卻不想一大早捂的倆人出汗了。
“乖,別踢,我叫水給你擦洗。”許恪聲音還帶着濃濃的暗啞。
許清妙的臉頰貼着他的肌膚, 平複着心跳,等到有了些力氣才嬌嗔道:“大早上的, 哥哥這是為何呀?”
許恪輕咳一聲, 扯過一旁他脫下的中衣,給她擦了擦汗,才若無其事道:“一時情難自禁,妙妙不喜歡嗎”
許清妙一時不知道看向哪裏, 只低聲道:“沒有不喜歡,只是林大夫開的藥已經用完了。”
“嗯,所以不必忍到三天後了。”許恪聲音淡淡回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許清妙一時詞窮,不知道是該反駁還是贊同。
她開始時候以為哥哥是為了治病才碰她,但後面漸漸已經能感受到哥哥并不是為了治病,而是要與她做真正的夫妻。
“那妙妙是想說讓我忍着了?”
許恪低頭看着她,門外傳來丫鬟敲門的聲音。
許清妙急忙道:“沒有,哥哥無須忍着。”
說完,她覺得自己越說越亂了,什麽叫無須忍着啊,說的好像鼓勵哥哥随時那啥似的。
許恪低低的笑聲散開,許清妙輕輕推了推他,“哥...”
·
“太子哥哥,雲蝶又回來了。”
時隔十八年,謝雲蝶回到了京城,她知道自己始終有一日會回來,只是沒想到是被人這般送來的。
白雲蒼狗,星霜荏苒,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曾經追殺她要她命的人早就不在了,而曾經以命護她的人也不在了。
隔着車窗,她圓潤明媚的雙眼望着人來人往的街道漸漸失了焦。
恍然間,她還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喜歡玩喜歡熱鬧,身邊的所有人都笑着陪她鬧。
直到她的婚事匆忙定下,父親牽強地告訴她:“早點将你嫁出去才是對你好,蝶兒乖乖聽話,往後跟着韓烈好好過日子,不要惦記家裏。”
她前一刻坐上花轎從謝家擡出,後一刻,無數的禁軍将她家圍得水洩不通。
她蓋着紅蓋頭只聽見耳邊爆竹聲喧天,直到有熟悉的哭喊聲從遠處傳來,她才偷偷掀開轎簾往謝家看去,她看到她最敬重的父親和哥哥們跪了一地。
謝家被禁軍闖入抄家了。
“小姐,您別回頭,老爺交代了,您已經出嫁不再是謝家人。”
不是謝家人?她怎麽不是謝家人呢?父親将她嫁給故交之子韓烈,不求門第不講貧富,原來為的就是為了這一刻。
謝雲蝶是見過韓烈的,那是一個渾身書卷氣的斯文青年,她慢慢取下鳳冠霞帔,默念着:對不起,我不能這樣嫁給你。
“停轎!”
轎子外的人除了送嫁的謝家人,皆是韓家人,本就被謝家的突變驚到,一聽喊停下,轎夫立馬就停了轎。
“不能停呀,小姐,你乖乖聽老爺的話吧。”
謝雲蝶從花轎裏走出來,紅繡鞋踏上灰塵四起的地面,一頭秀發散下,紅唇黑發間眼神堅定。
“不用再說了,趕緊換馬車送我去找太子。”
當今太子是謝雲蝶的表哥,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謝雲蝶曾經一度以為自己要嫁的人是太子表哥,直到定親前父親才告訴她:“謝家不可能再出一個皇後了。”
她不知道父親為何這樣說,但好像心裏也沒有多少難受,不能嫁給太子哥哥沒關系,他還是她的表哥就成。
謝雲蝶從沒想過當皇後,她現在只想求太子哥哥救他們家,救她的父兄。
喧鬧的街市裏,馬車一路狂奔,謝雲蝶一身紅袍從馬車上飛奔而下,像飛蛾撲火般進了太子府。
“太子哥哥,求你救救父親,你告訴陛下我們家可以辭官可以将家財都獻給朝廷,求你幫我求求陛下吧。”她始終沒有哭出來,只是一雙紅透了的眼睛期盼的望着乾德太子。
太子一身白袍文質彬彬,神情不忍的看着她,她噗通一聲跪在他身前,他連忙扶着她起身,面色從為難到慢慢堅定。
謝雲蝶拉過太子的手,緊緊抓着:“太子哥哥,你有辦法嗎?你告訴我,我去求別人也成,只要能救父兄我願意做任何事。”
太子猛然驚醒,厲聲道:“不成,不能去求別人,這事誰也幫不了,只有我能。”
即便賠上太子之位,他也要救下謝家,即為了報答母族舅家對他的多年維護之恩,更是為了成全他最後的一點私心,他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最愛的人痛苦流淚。
謝雲蝶那時候天真地以為太子無所不能,以為他承諾了就真的能救下謝家上下。
可惜,終究是她太天真了,她沒想到太子會為了她為了謝家不僅賠上了前途更賠上了性命,而她的家人也一個都沒活下來,只有她孤零零地茍延殘喘着。
如今再回到京城,昨日的風霜似乎還在淩厲地刮向她,她不由握緊了拳頭。
“女郎,您怎麽到了京城反倒郁郁寡歡了,這裏多熱鬧呀,可比勝州熱鬧多了。”
謝雲蝶垂眸低聲回道:“這裏有多熱鬧就有多可怕,既然來了便走一遭吧。”
馬車停靠在一處幽靜的別院,院門上書杏園二字,謝雲蝶擡眼看去,便知道這是常林安排的外室別院,她雖不是常林的外室,但這幾年卻一直被他困住。
謝雲蝶有辦法擺脫他,但沒必要,她會接近常林不過是因為常林是主審謝家冤案的主審官,她一開始想從常林那裏找到證據翻案,可惜很快她就發現常林不是主謀,他那裏找不到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反倒是這幾年因為被常林困在後院,她的蹤跡再沒被人發現,如此倒是合了她的意,京城裏的人不能與她再有牽連。
謝雲蝶進了內院歇下,而在院內的一角,一個不打眼的随從正從院子後門出來,匆匆往韓相府而去。
謝雲蝶住下的當晚,常林便出現在了杏園,穿着最體面的衣袍,走進了謝雲蝶所在的屋子。
“常林,你把我押到京城來作何打算?總不會這麽多年了還對我有想法吧?”
常林尴尬笑道:“雲姑娘,這麽多年了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只要你願意,我立馬就能休了我夫人娶你為妻。否則,我也只能忍痛将你送給其他人了。”
謝雲蝶嗤笑:“常林你可真是夠不要臉的,我今年都三十四了,你還想将我送給誰?”她自知因為有一張異于常人不見衰老的絕美容顏,才會一直被人觊觎。
“高官侯爵哪個不是上了年紀的?自然多的是喜歡你這款的。”
謝雲蝶摸清楚了常林的意圖,倒是不怕了,打定主意早做計劃逃跑。
反正,到了京城自有人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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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相府,書房。
韓平端着茶壺給正埋頭寫公文的韓烈添茶,而後立在一旁低聲說道:“老爺,常林今日從勝州老家接了一女子進京,安置在杏園別院,而且派了侍衛看守。”
韓烈颔首:“繼續盯着,其他不用做,他不動作才會奇怪。”
韓平不解道:“老爺,您既然知道常林捏造了僞證陷害謝家,為何這麽多年不揭穿他呢,也好給夫人家裏平反不是?說不定平反了夫人就自己回來了。”
韓烈娶妻那日,等來的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謝家舉家入獄,謝雲蝶失蹤的消息,但韓謝兩家已經交換了婚書,無論婚禮成不成,韓烈都認定了謝雲蝶就是他的夫人。
“證據還不足以給謝家平反。”
上一輩的謝家對韓家有恩,不管是為了報恩還是為了他自己,他都要找到謝雲蝶為謝家翻案,他也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說話間,門房送來了常林邀請他赴家宴的帖子,約在三日後。
“回帖告訴他,我會如期赴約。”
韓烈哼笑接了帖子,轉手丢在一旁,韓平更看不懂了,“老爺,您不怕常林給您設局嗎?聽說他慣用些不入流的法子籠絡朝臣。”
韓烈搖頭:“怕什麽?我現在就怕他躲在洞裏不敢動,只要他犯錯自然有法子将他拿下。”
“平叔,你下去忙吧。”
韓平還想問問,但知道韓烈不願多說便退下了。
韓烈擱下狼毫筆,從案上的镂金錦盒裏取出一支金蝶發簪,摩挲過無數次的發簪依舊栩栩如生,而他想送的人卻始終沒來,那年知道定親的人是她時,他欣喜地跑遍了京城的鋪子,才選中這支簪子想着成親之日送她。
卻不想一留這麽些年。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癡情之人,卻在這十八年裏不知不覺地變了一個執着于找到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