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來人往

第48章 第 48 章 人來人往

勝州, 呂府。

深宅大院內,一白發白須老人坐于正堂首位, 其下手坐着與他面容相似的兩個兒子。

一人穩重,一人輕浮。

“父親,大哥的信到了。”呂家老二呂瑞現任勝州知州,此時一身青色官袍在身,略帶急促地将一封厚厚的信遞給老人。

“念吧。”

呂三宗老神在在端坐椅上,并未伸手,只讓兒子念信。

呂三宗靠坐着軟墊,半眯着眼聽着二兒子念信,信是他的大兒子呂素寫的, 呂素在京為官,代替他去宮中憑吊先帝, 當然更重要的是去弄清楚如今宮中形式。

呂家昌盛多年, 自然樹敵不少, 如今他不在朝為官了, 有些事自然得小心些。

可惜他這輩子兒女衆多,但能跟在他眼前的也就三個嫡子,老大在京任侍郎,老二在勝州任知州, 老三吃喝玩樂做個散官,如今他退居勝州就只求自保。

但有些事有些人, 不是你自保他就不找上門的, 前兩日呂三宗就接到了刑部尚書常林的書信,曾經的得力部下,如今的催命符。

當初留下常林終究是個隐患,可他辭官的機會來得太巧, 他沒法再等。

呂老二看出父親的心思根本不在信上,但仍然畢恭畢敬地念完了整封冗長的家信。

“爹,大哥的信寫得真是雲裏霧裏的,我這整篇聽下來只聽懂一件事,翁主提前出京了,她怎麽就提前回來了?”

呂三宗沒有說話,反倒是呂三郎郁悶的嚷嚷着。

“老三,你閉嘴。”

呂三宗從來對這個兒子不抱期待,但這人不上進卻孝順,人老了漸漸覺得這兒子挺順眼,也算得他心意。

呂三郎趕緊閉嘴,靠坐在椅子上,裝聾作啞地聽父兄說話,腦子裏想的卻是今兒得抓緊找哪房妾室喝酒玩骰子。

“父親,大哥信裏說先帝雖突然病逝但朝廷安穩,政事順暢,小皇帝又年幼,我瞧着短時間內都不會有人想起來對付我們呂家,父親可以放心些了。”

呂三宗颔首,卻提醒道:“但也不可大意了,回信給你大哥,讓他給四大輔政大臣都送去厚禮,能結交就結交,不能也留個人情往來......”

“昨日讓你去查常林家,有什麽動靜嗎?”

常林與呂三宗是同鄉,當年便是因着這份特殊的關系,呂三宗才會多看了常林一眼,也正是這層關系讓常林這小子見縫插針地來接近他。

“看過了,今早他們家的奴仆急匆匆地送了什麽人出城,我已經讓人跟上去了。”

呂三宗緩緩點頭,說道:“去打探清楚是什麽人送去哪裏,還有不可讓他們發現了。”

“好的,父親。”呂老二退至一旁坐下,呂三宗轉頭看向自顧自喝茶的三兒子。

“等翁主回來了,你去問清楚她身邊的人,她為何突然回來?”

“好,爹,還有其他事嗎?沒事我就出去了。”

呂三宗搖頭:“去吧。”

眼看着不靠譜的三兒子走了,呂三宗才看向二兒子,認真道:“袁州的絲綢生意先停了,皇長子這條船已經沉了,我們的人得盡快全撤回來。”

這些年,他們呂家借着和皇長子互惠互利的合作,在産絲染絲紡織整條絲綢産業上賺了大錢。

他也早就知道皇長子的心思,自覺摻乎謀逆這種事不劃算,他才提前辭官回鄉的,如今看來他的決定相當的正确。

呂二郎猶豫道:“生意上我們一直很小心,連皇長子那邊也極少人知道我們摻和在裏面,真要全丢下嗎?”

那可是每年數以十萬計的白銀,就這麽丢了實在可惜,再算算自己花費的心血,那是真舍不得。

呂三宗啪的一聲拍在椅背,兩目怒視他:“貪婪,該放手時不放手,到頭來必将是一無所有,這把年紀了,你該懂得取舍了,這種事還要我重新教你?”

呂二郎慌忙連勝應下:“兒子知錯了,兒子立馬去辦。”

呂三宗看着走遠的二兒子,心中嘆氣,他這樣心狠手辣又極度聰慧之人,為何生的三個兒子都是平庸之輩?老大老實巴交、老二貪心有餘能力不足,老三更是個只會玩的草包。

他辛苦打下的這份家業怕是難守了。

·

先帝出殡之日定在了月末最後一天,城中官員百姓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氣。

等到出殡滿月後,京中就不會如此戒嚴了。

天色剛剛微微亮起,許清妙難得醒的比許恪早,側頭看向閉着眼沉睡的許恪。

他的黑發枕在後腦,皮膚平整白淨,烏黑的眉下濃密的眼睫,再配上挺拔俊秀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唇瓣,整個五官透出一股山高水遠的清冷,只有當他睜開眼睛望着她時,才能變得生動溫柔。

昨兒夜裏,他回來的晚,躺在床上時,她已經睡着了。

只是他摟着她,她便醒了過來,以自己都不曾察覺的依賴語氣嘟囔:“怎麽這麽晚呢?”

許恪耐心十足的解釋:“今日貢院裏事多,等忙完就可以歇兩日,明日傍晚讓林大夫過來複診,你等我一起見他,好嗎?”

許清妙聽到林大夫的名字,清醒過來,緩緩點頭:“好。”

許恪手指穿插着她的發根,淡淡笑道:“妙妙,你怎麽這麽乖呢?”

乖得對他說的什麽事情都說好,明明自己怕懷孕也怕婆母催生,卻還是什麽都聽他安排。

這讓他只想加倍的對她好,只要她不想要孩子,那不管她能不能有孕,他都不會讓她生。

許清妙不曉得他想什麽,只緊緊摟着他的脖子,哼哼道:“哥哥不喜歡嗎?”

許恪颔首,低頭親了親她:“喜歡,怎麽會不喜歡,只是怕你受委屈,有什麽不滿意的就直接拒絕懂嗎?”

“懂,哥哥別把我想的太軟弱,我才不會委屈自己。”

“好,是哥哥的不是了。”

“嗯...就是。”

·

天還沒大亮,長公主府側院,一輛馬車從側院裏匆匆出來,出了院子一隊侍從騎着馬跟在車後。

馬車一路往城外趕,車內被綁着的遲娉婷死死地盯着看守她的婆子,不甘受辱。

“翁主,奴婢勸您還是聽話的好,這路途遙遠萬一路上有個好歹,我們做下人的也不好跟公主交代,您說是不是?”

遲娉婷沒理那壯實的婆子,只轉開了眼睛,默默盯着車窗外。

“公主還讓奴婢轉告您,往後您就安心做呂家媳婦不要再想着回京城了,呂家在勝州說一不二,還望你收斂自己脾氣莫再自讨苦吃。”

遲娉婷聽完不可思議地看向那婆子,怒吼道:“不可能,我娘怎麽可能不要我了,你這惡奴休的胡說八道。”

曹婆子懶得跟她吵架,只心平氣和道:“半年前,您是不是偷偷從勝州跑出來了,路上遇到了正好回鄉探親的許恪夫婦?”

遲娉婷驚恐地看向臉盤狠厲,身段強壯的曹婆子,顫抖道:“你怎麽知道?”

半年前,她實在受不了呂家那混蛋,自己偷偷帶了侍衛偷跑,想着回京求公主娘允許她和離,沒想到趕在回京的渡口遇到了許恪夫妻。

“翁主,您的所作所為都有公主盯着,也有呂相派來的人看着,你能跑出來只是呂相随你跑,可公主并不希望你回京,呂家已經是公主能為你找到最好的歸宿了。”

曹婆子是長公主的心腹,從長公主嫁給遲家大郎到遲家大郎病死,她可以說是看着翁主長大的,可惜這位被公主從小偏愛的翁主卻從來不知輕重。

遲娉婷不敢置信,掙紮着身子想脫離,卻在聽了曹婆子接下來的話愣在了當場。

“翁主半年前讓人拿了許恪和他夫人的生辰八字,在那些古剎野祠裏做的事,公主也知道,您要保守這個秘密就乖乖聽公主安排,否則公主府将不會再保你。”

“公主還說,許恪如今入了閣,将來必然是相才,你現在得罪許家就是在給公主府掘墳,還望翁主你好自為之。”

遲娉婷歇力地躺倒在馬車內,發出悶悶的哭聲,她恨蒼天不公。

馬蹄揚塵四起,載着她永遠的離開京城,離開生她養她的親人。

而在路的另一端,常家的車馬也正快馬加鞭地行駛在官道上。

暮色四合時,兩方車馬在離京城千裏之外的驿站相遇了。

“女郎,下車吧。”

一輛普通的馬車上,老婦人扶着一位頭戴帷帽的女子緩緩下車,身邊跟着的護衛腰間帶刀,個個兇神惡煞。

另一邊,曹婆子扶着遲娉婷下車,遲娉婷臉色蒼白,也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只木愣愣地随着曹婆子進了驿站。

簡陋的驿站,是草棚搭建的幾間土屋,遮風擋雨是足夠了,但女眷入住卻是很不方便。

兩方人馬各坐一邊,渭泾分明,零星的投宿之人紛紛避讓。

“吃點吧,等到了京城您就該享福了。”

那老婦人臉帶谄媚,自覺跟着這位女郎到京城是一趟賺錢的差事。

“只怕要讓你失望了。”

那頭戴帷帽帶女子聲音溫柔沉穩,不似年輕女郎的活潑,反倒有種豁達寧靜。

“不失望,不失望,能去京城走一遭,我老婆子這輩子也不虧。”

何況,常家老爺對這位天仙似的女郎多愛護呀,好些年了都養在宅子裏,即便夫人不喜也舍不得放走了。

曹婆子自然也聽到倆人談話,只覺得那女郎的聲音似是哪裏聽過,但又一時記不起。

她皺眉看過去,卻被遲娉婷出聲打斷:“我渴了,讓小二燙壺酒送來。”

曹婆子回身看她,見好幾日不開口的人終于願意說話,不由松了口氣,招呼人去燙酒。

等她忙完,再回身看去,另一邊的人已經上了馬車準備繼續出發了。

竟然這般連夜趕路,看來是急着進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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