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林子強是一個臉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比楊平安的父母大個兩三歲左右,但是氣質上比起來是天差地別。
他像老港時期電影裏年輕時扛過刀,替兄弟坐過牢,老了之後學會了冷血的那種大哥大,臉上兩道深深的淚溝和淚溝下面的橫肉都是六親不認的霸氣。
一道刀疤橫在臉上,傷應該是很多年前受的,縫合技術粗劣,明顯的針腳讓愈合的傷疤像一條蜈蚣。
林子強打量着對面的小年輕,長得不像他爸媽,他爸媽長得端正,生出的兒子倒是比他們好看了好幾倍。
再看着小年輕身旁的人,林子強倒是更在意這個年輕人一點,看着不吭聲,骨子裏是帶煞的,這種同類間的感應,林子強還是有把握的。
林子強看着他倆,楊平安也看着林子強,過了一會林子強才說。
“你爸媽是你爸媽,你是你,你爸媽都沒對你說,我更不可能告訴你,這是規矩,你是他倆的兒子也沒用。”
別看他好像很拽什麽都不怕,人總有敬畏之心才能活得更久,他們這種人,更講究規矩。
“我不管你是怎麽找到我身上來的,但當初的事和你沒關系,我不可能告訴你,你走吧,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楊平安沒想到對方态度這麽強硬,他進了這門話沒說上兩句,有用的消息一個字沒拿到,對方就要送客了,而且還必須走,不走就要對他不客氣。
他們這什麽道?就算是黑道也有一個父子傳承的過程吧,十年後合作兄弟的兒子找上門,最差也要給杯茶水然後說好侄兒啊當年你阿爸和我義結金蘭可惜後來被山雞捅死了巴拉巴拉。
他們這是真不講究,走出店面,楊平安悶聲不吭氣,一旁的薛五陵也沒出聲,他是想安慰平安來着,但是安慰不如把事情為平安辦好,但是這件事他有點拿不準是不是和自己有關系,總感覺查出來的越多,最後牽涉到自己的也會越多。
楊平安的腦筋又開始轉動了,既然林子強這邊不講究,那他也沒什麽好講究的了,一個主意在楊平安的腦袋裏逐漸成形,突然被一道聲音打斷:“哎等等!”
馮怡然匆匆的追出來,攔住楊平安:“你別急着走啊,林叔讓你走,你就真的走啊?”
本來還以為楊平安無論如何都要糾纏下去,畢竟當初他找到自己,讓自己幫他忙的時候那個架勢看起來就是一定要刨根到底,沒想到真的見了面被林叔三言兩語就勸退了,讓她感覺這份錢賺得怪沒底氣的。
林子強是她的遠房叔叔,因為她的爸媽和他關系還不錯,所以她托爸媽的福在林子強手下混了一個閑差事,管賬的,這事剛剛被林叔說了她兩句,她心裏無所謂,急急忙忙就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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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平安不知道馮怡然這麽熱情是要幹嘛。
“你叔叔說了讓我們走,我們當然要走了。”
楊平安不和她多說,擡手打拜拜,和薛五陵轉身就走。
“哎!”馮怡然還想說什麽,楊平安就已經走遠了。
薛五陵感受到馮怡然的目光還在看着他們,他覺得馮怡然熱情得有點不正常,她是不是喜歡上平安了?這是很有可能的。
馮怡然看着他倆的背影有點走神,羞澀的咬住自己的下唇,那個楊平安、和他的朋友薛五陵,都很一表人才很優秀啊。
但是她更喜歡薛五陵,她不喜歡單戀,更喜歡彼此都在意對方的那種,從楊平安找上她,他們三人見到第一面開始,薛五陵就在用一種目光時不時的緊鎖着她,那樣的在意她是不會感覺錯的。
冷都男(帥氣冷漠的都市男子)的冷酷目光那麽無情,但是她感覺得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對方絕對很在意自己!
夢幻愛情啊……
但是現實沒給她太多去回味夢幻愛情的機會,晚上天剛黑,吃完飯林叔抽了一杆煙,去上廁所,出來的時候煙頭還叼在嘴邊,兩眼一晃,就掉了魂,哧溜一下倒在牆上像根軟面條一樣滑到了地上。
林子強身邊的夥計和馮怡然都吓壞了,急忙撲過去:“林叔!”
“叔!”
一個個叫着,叫了兩嗓子才反應過來:“快快快!打120啊!”
一邊說一邊摸出手機哆哆嗦嗦的按,一路上兩人都心驚膽戰,馮怡然一顆心七上八下:“叔是不是有腦血栓?”
夥計懊惱:“沒聽他說啊。”
“叔是不是血液粘稠?”
“沒聽他說啊!”
“叔這是不是突然中風?”
“不知道啊!”
馮怡然怒了:“你特麽知道什麽?!”
護士瞪了她一眼:“安靜一點。”
跟着去了醫院,醫生說體征都正常,詢問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再一套檢查做下來,什麽毛病都沒有,也沒有什麽突發疾病,診斷結果是林子強陷入突然昏睡。
這時候楊平安已經在薛五陵的懷裏睡着了,夏天抱着薛五陵就像抱着一個自動降溫器一樣,不過薛五陵的溫度就很難降了,雖然身體冷冰冰,但是心裏某些帶着溫度的念想倒是越竄越猛。
尤其睡前平安和他的互動,薛五陵想起來還是會忍不住嘴角上翹,垂着眼微微皺起眉的斥責他:“要求那麽多?”
但是回避自己眼神的樣子明顯是害羞了,只是索取一個親吻當報酬而已。
平安真的很純情啊。
薛五陵不知道楊平安在那一時那一刻裏,想的是‘要求倒是很多,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楊平安有心想要忽視他說着:“親一口,就一口。”的訴求。
但奈何多年接受的是人道主義的理念灌輸,不能既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
“行吧,過來。”楊平安做好準備,身體前傾,把頭伸過去,半途想起什麽,神色一正:“敢伸舌頭我就打死你。”
薛五陵喉結滾動,看着平安一副丞待被他親吻的樣子,眼眸低垂,睫毛遮掩住了漆黑眸子裏的神色,表情沉靜,嘴唇安靜的閉合着。
楊平安睫羽動了一下,擡起眼看薛五陵楞在那裏有點無措的樣子。
“接吻都不會?”
話剛落下,冰涼的雙手捧起他的臉頰,柔軟的唇就落了下來。
不是不會,只是覺得這一刻很值得珍惜,反而手足無措了。
楊平安意外的覺得感覺很好,可能是溫度低,不會有燥熱的感覺吧,手慢慢下移摟住了他的腰。
包括被抱着的姿勢都很舒服,楊平安被親了一會,覺得再這麽下去再低的溫度都要摩擦起火了,兩手抵住薛的胸膛把他推開了。
“好了,夠了。”
薛五陵看着自己懷中微微喘氣的平安,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深入下去的谷欠望,抱着他腰肢的手卻沒松開,薛五陵就這樣摟着楊平安,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楊平安靠在這個寬闊的胸膛上,依然覺得感覺很好,是另外一種心安。
到了該睡覺的時候,薛五陵大概抱他抱上瘾了,月亮也不吸了,大熱天的非要來給他冷床。
楊平安嘴上說着不需要,抱着涼悠悠的薛五陵卻睡得格外香,在睡夢的微張着嘴輕輕砸吧。
薛五陵看着枕再在自己胸膛上的腦袋,短黑碎發淩亂,他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想法,他的全部想法都在懷抱裏這個人身上。
他睡夢中指尖輕輕勾動一下,都比外面的天榻地裂更重要,想要探索他的全部,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的到盡頭都不停止。
楊平安夢見了一個孩子,那個叫明善的孩子,裝乖的跟在他身旁,揚起頭來看他,摔倒了要來抓他的衣袂,小小的年紀,還沒他的膝蓋高,仰着頭,好像面對永恒的太陽,而他是端着笑臉盤子的向日葵。
楊平安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絲的難過,伸手撫了撫孩子的頭:“我知道你在聽,崔璆,一切執着,都該放下了,已經是新的人生了。”
楊平安詫異了,自己在說什麽?什麽崔璆?什麽執着不執着的?
小孩眨了眨眼睛,胖乎乎的短手指抓着他的手,撅起嘴親了一口,他連親都不會,只是拿嘴在拱他的手背,揚起大大的小臉,很得意,很開心,兩顆黑葡萄似的水汪汪的眼珠子一心一意的看着他。
“師父、師父。”
是個只會說師父的傻孩子。
夢境結束之後楊平安突然醒來,發現窗外月色正濃,銀白的月光灑在院子裏,薛五陵已經不在身邊,他站在院子裏,月光落在他的黑衣上,給他勾勒出一個挺拔寬闊的背影。
楊平安坐在床上,趴在窗沿,心裏有些躍躍欲試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大概是深夜的突然驚醒,在這樣寂靜的黑暗裏格外孤獨,楊平安看見有這麽一個鬼在自己身旁,也有了一種,多少有個伴的依靠感。
但他只是想要個伴,薛五陵卻是不嫌棄他,從裏到外從靈魂都肉體都想要,這樣想起來就有些不對等了,不知道該說是自己虧了本,還是自己欠了薛五陵。
薛五陵站在月光下,似乎有心所感,忽然回過頭來,看見玻璃後趴在窗沿的人,神色是那麽的靜谧。
楊平安看着薛五陵走過來,站在玻璃窗前,一格格的複古窗棂擋在兩人中間,角落的貼過的福還殘留着膠水的印記。
薛五陵靜靜的看進來,在想平安怎麽突然的醒了,平安以往睡眠都很好的。
楊平安腦袋裏沒那麽多擔憂,睡一覺起來有點腦袋空空的茫然感,看見薛五陵貼在玻璃窗上的手,就用指頭去點,隔着玻璃,落在大拇指上,落在食指指腹上,落在中指指腹中,落在無名指指腹上,落在小指上。
然後張開自己的手貼上去對比,發現自己的手和薛五陵的手比起來是差不多的,只是他的骨骼稍微大一點,指節更長一點。
楊平安已經很心動了,想要鎮定又傲踞的說一句,以後你就是我的鬼了。
在手擡起來的那一瞬,餘光突然注意到他掌心中有一顆紅痣,那樣朦胧的心動一下被思緒沖散。
薛五陵也有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