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據楊平安所知,這附近的道觀有兩座,一座在他們街道五百米遠的山上,另外一座比較遠,坐大巴車要兩小時。

前者游客衆多香火旺盛,後者名氣深遠信徒很多。

既然林子強特意用這個消息來交換馮怡然的安危,就不可能是假消息了,楊平安已經把下一步日程提到了道觀身上,沒用的簪靈和不聽話的周伏妖都放在家裏,這樣一看,能帶在身邊的也只有薛五陵了。

楊平安用緬懷小學春游的心情購入了三明治和玉米火腿腸、礦泉水,裝在背包裏出發了。

這一切都不是白準備的,道觀沒有纜車,他們要一步步的順着石階爬上去。

這個運動量對于薛五陵來說是不存在的,但是對于現在日漸虛弱的楊平安,不準備點吃的自己都害怕要在半路頭暈眼花。

楊平安去過一次那座道觀附近,小學春游,學校包的大巴車,慢悠悠的走在公路上,他們在山腳下鋪開布氈子,把準備好的食品和炊具拿出來,在老師的協助下把食物弄熟。

吃飽之後把東西留在山腳下,他們繞着山爬了小半圈,但是沒進道觀裏面,他站在石階上,手裏握着剝開半截綠皮的玉米香腸,看着嫩綠樹葉半掩的瓦片屋檐飛挑在粉色小花後面,紅牆鮮豔又肅穆。

那時候他們還小,好奇心的觸角從腦袋上高高豎起,但是觸角又被這種不可言說的鮮豔肅穆給吓退了,一路戀戀不舍的看着看着,一步三回頭的走回到了山腳下。

現在楊平安是三步一歇的往上走,并且發現一件很不幸的事,不止身體變虛弱了,精神也敏感了,小時候都還沒覺得,這次來,好像被道觀的氣沖撞到了。

大熱天的,一股淩冽的寒氣就在頭頂上壓着,讓楊平安越走越難受,他一個人居然被道觀壓?反觀薛五陵倒是好得很,半點問題都沒有,楊平安懷疑這座道觀偏心。

薛五陵也感受到了這股氣的存在,但是他皮實,而且也不會表現出自己也被道觀的氣壓了。

現在他已經深深的明白,在戀愛中保持一個高大的形象讓對方覺得自己值得依靠有多重要了,來自網絡雞湯的教育。

爬着爬着楊平安實在覺得這座道觀很日狗,一氣之下在路邊找了塊石頭坐下啃火腿腸洩憤。

道觀中,背琴的青年站在觀景臺看着下方的山林。

“什麽時候才會是盡頭。”青年身旁穿着鶴氅,寶玉纓絡環佩的青年也看着下方的山林,喃喃自語,他周身隐隐有光泛動,皮膚也流動着隐隐約約的光芒,眼中有青色光芒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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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琴青年答:“時機還沒到。”

鶴氅青年點了點頭,顯然很認同。

随即鶴氅青年的身影就化作一團靈光渙散在了原地。

背琴青年嘆了一口氣,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楊平安也在想,還有多久結束啊,他現在正趴在薛五陵的背上接受山道上路人的注目禮。

薛五陵兩手穿過他的腿彎,把他穩穩的背了起來,雖然他很嫌棄,并且正在和薛五陵冷戰,但是奈何身體太不争氣。

薛五陵的背寬闊冰涼,楊平安趴着就想睡覺,稀疏的陽光落下來,薛五陵在山道上走得穩健,他也睡得安穩,到了道觀門口都還沒醒。

薛五陵站在山門外,長長的階梯上是道觀入口:“平安,到了。”

“嗯……?”楊平安匝巴匝巴嘴,從薛五陵的肩上擡起頭,模模糊糊仰頭就看見階梯上的道觀入口。

從薛五陵的背上跳下來:“這個道觀你感覺……如何?”

楊平安是想問他忌諱不忌諱這個道觀,要是忌諱就自己一個人進去。

薛五陵風輕雲淡無所畏懼的模樣給楊平安吃了定心丸,想來和薛五陵的道行比起來,這個道觀還不成氣候。

兩人一起走上臺階,睡一覺現在倒是一點都不覺得難受了,被道觀沖撞的感覺也消失了,也暫時忘了要和薛五陵冷戰的事情了。

薛五陵跟在平安身邊,是不可能表露出自己正在受到壓制的。

不止是因為平安,也因為他自己,被一座道觀的氣壓制住,似乎有點有失身份了。

兩人走進道觀,先上香拜了各路神仙,在上香的路上和領路上香的小道士唠嗑:“要是有法事要做,家裏不幹淨什麽的,不知道觀裏有沒有可以整治這方面的。”

小道士看他一眼,很自信:“這個我們道觀我們當然可以整治啦,你要是覺得家裏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我領你去見師兄,你與師兄詳談。”

“觀裏這方面業務很熟練?”

“畢竟是道觀,看家本領也就這些事了。”小道士說得謙虛,不過一轉口風說起自己的師兄們就很自豪:“我們五個師兄,個個都能獨擋一面,功夫都是做得非常紮實的。”

楊平安心想你們是專業的,牛由你們吹,不過不知道你們會不會發現身旁的這個人其實是鬼。

顯然,他們沒發現,讓楊平安對他們的業務能力已經産生了一絲的懷疑,到了師兄出來的時候,師兄三十出頭,穿着道袍,紮着道髻,幾乎要飄飄欲仙,但顏值把師兄拉回了地面。

薛五陵附耳小聲的說:“一點道行。”

現在道行把師兄拉下泥溝。

不過楊平安只是想和道觀裏的人交流一下當年那件事,和師兄說明來意,聽到不是生意上門,臉上的耐性頓時消失了一半。

轉眼提到香火錢,師兄又恢複了一點修行人應有的平和:“貴客你說,貧道知道的若能對施主有幫助,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道長知不知道一些類似于,古董殺人、古董裏有鬼魂有妖物之類的傳聞?”

“哎!這真是巧了,我有個師弟,前幾日下山去捉鬼回來,就是捉的一個古董鬼,那鬼呢,就是藏在一個青銅酒樽中,不知貴客可是遇到的這個?”師兄心裏犯嘀咕,要真是那個鬼,他這生意是做得成還是做不成?對方既然說了只是想打聽點事情,怎麽這麽巧的打聽到這事身上來了?

要是需要請他下山,他是不敢輕易答應的,師弟是他們這一輩裏天賦最好,道法最精的,師弟都制不了的鬼,他沒這個自信。

楊平安肯定是不需要他下山的,尤其在聽到那個前兩天下山的小師弟之後,轉頭看了了薛五陵一眼,兩人相對無言,一串省略號在空氣中飄過。

這也太巧了吧?

好像也不是很巧……附近有真道士,真的會道法的且名聲在外的就這一個道觀,周郗小半天不到就請來的小道長,是來自這裏确實很合理了。

不管小道長如何了,反正現在先把想要知道的事情打聽清楚吧。

“我想知道在大約十年前……”楊平安在心裏估算了一下:“09年的時候,那時候有沒有人來提過這方面的事情,想要請你們解決這方面的問題?”

師兄皺着眉頭想:“09年?這也太久了吧,我們道觀每年要為那麽多貴賓解決問題,去年的我都已經要記不清了,何況十年前的。”

幹想着也不是辦法:“這樣吧,請我師叔來問問,他可能知道。”

師兄去請來了師叔,是個皮包着骨頭,精神奕奕的中年人,看起來有幾分天真像,笑起來兩眼帶光。

楊平安不敢輕舉妄動,覺得他恐怕很有道行。

師叔來了坐下,和師兄認真的唠起了嗑:“09年?哎呀那一年不是師父下山去北京做法事嗎?”

師兄也有點印象:“對的,後半年咱們半個道觀都去四川了。”

“那年是曉靈師兄鎮守道觀……”

“曉靈……”說到這個名字,大師兄忽然的沉默,陷入了回憶中:“對的,那年只有曉靈沒和我們去四川,他一個人在道觀,等我們回來,他就沒了。”

楊平安插話進去:“請問……曉靈道長是出什麽事了嗎?”

師叔無奈:“我也不知道呀,那年我們回來,就聽到道觀裏的師侄說,曉靈師弟跟着兩個人下山了,他什麽話都沒留下,直到今天我們都還不知道他的下落。”

“是跟着一男一女,大概三十七歲左右的人下山的嗎?”楊平安的耳朵被‘兩個人’撩撥得高度緊張了起來。

師叔有些意外:“确實是一男一女,至于是多少歲,也是說不清的,貴客知道往昔的事?”

“那一男一女,或許是我的父母,他們在那年忽然失蹤,之後再也沒有音訊,道長,曉靈道長真的沒有留下一點音訊嗎?比如他們到底是做什麽去了?是去了什麽地方?”

師叔搖頭:“沒有,如果曉靈師弟當時留下了只言片語,或許我們早就找到他的下落了,不過這位貴客,您的父母當初請曉靈師弟下山,必然是因為鬼怪之事,現在您身邊養這麽一個鬼,想必不會是您父母願意看到的。”

楊平安下意識去看薛五陵,就看見他的臉冷了下來,冷冰冰的黑眸子看着這位師叔,無形的兇煞之氣立刻就散了出去。

這樣的鬼氣和師叔平常見過的都不一樣,他馬上拉着師侄接連後退幾步:“好一個鬼道,在我三清聖地敢這樣放肆?”

楊平安聽到這個話趕忙拉住了薛五陵,話都說到這裏了,再不把人拉着是要分分鐘都打起來了:“誤會誤會,我想道長不會和其他人一樣觀念狹隘吧,目前他是我在養着,也很聽我的話,從不作惡,他生前也是一個人,我想道長還沒迂腐到見鬼就要收吧?”

師叔看着薛五陵,他承認,這個鬼雖然有兇煞之氣,但是卻不是厲鬼,這樣的鬼放在以前,只要不害人,他們也不是非要收了不可。

不過,他的目光看向楊平安,他已經開始偏袒這個鬼了,他豢養鬼,偏袒鬼,為鬼辯解。

這樣的言行,就已經足以讓這個鬼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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