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這個鬼已經把一個人牽引遠離他自身的軌道了。

如果想要保住這個人,只能滅了這只鬼,這是師叔多年行俠仗義總結出的道理,而且從無例外。

薛五陵看着身旁拉住自己的楊平安,向後退了一步站在他的身後半步的位置,楊平安大致懂了往後站的含義,是以他為尊,一切聽他的意思。

楊平安像薛五陵的位置移了半步,擋住他的部分身體:“道長你看,他确實沒什麽威脅性,有點脾氣而已。”

楊平安現在開始覺得自己實在是傻,居然一開始覺得不會有人能發現薛五陵,就這樣大搖大擺的把人帶進來了。

薛五陵從一開始的只能在晚上現身,到能在白天聚出實體,在楊平安眼裏,薛五陵和人沒有任何區別,而且他還那麽聽話,憑什麽動不動就要對他喊打喊殺的?

楊平安心疼薛五陵了,臉上挂着笑,目光也和薛五陵一樣冷了下來,嘴上還在講着道理。

師叔默默看着,這個人為了一個鬼這樣的巧言力辨,這心已經偏了,恐怕講道理是拉不回來的了。

不過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在進這個房間之間他就感受到了一絲鬼氣,有鬼居然能進他們的道觀?有鬼居然敢進他們的道觀?

他給身旁小道士打了個眼色,他平常十分端正的一個人,一般是有話直說的,難得打一次眼色,小道士當然就看出不對勁了,立馬轉身去通知道觀裏的其他師兄師叔了。

不過就目前來看,這個鬼恐怕很難對付。

而這個人。

師叔的目光移到楊平安的身上,如果他的心始終偏向鬼,也是很難斬斷他倆的孽緣的。

師叔腦袋裏在骨碌碌的想辦法,沒有做出指令動作,所有人都按兵不動。

“且不說你現在如何,再說當年的事,你如今帶着鬼上門,又是想要做什麽?”

楊平安看師叔有退讓一步打嘴炮的意願:“道長不要誤會,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他常跟着我,在我身邊習慣了而已。”

“不管你如何,總之,他得離開道觀,否則,休怪我不客氣!”師叔看向薛五陵,對他的存在十分反感。

楊平安和薛五陵對視一眼,心裏才隐隐驚覺原來自從薛五陵出現之後,他倆幾乎是沒有分開過的,現在說要讓薛五陵走,楊平安怪不得勁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找出了全部線索。

“行吧,到外面等我吧,你注意安全。”畢竟是自己的失誤,大搖大擺把薛五陵帶進了道觀,直接蔑視了全部道士的存在。

楊平安輕輕握了一下薛五陵的手,薛五陵抓着他的手還不怕死的用指尖撩了一下他的指節。

清心寡欲的師叔被辣到眼睛了,噫……這是何等的色魔?

“不用擔心我。”薛五陵的目光盤旋在楊平安身上,如果不是平安讓他走,他才不要離開平安半步。

楊平安還是不放心,又強調了一遍:“注意安全,要是有什麽事就回家等我。”

別傻傻的留在這裏被這些道士套路。

薛五陵懂他的意思,留戀最後一眼收回目光徑直出去了,屋外零零散散的站着一圈道士,看見他出來,遠遠的看着他,行着注目禮。

楊平安看着幹巴巴的師叔,幹巴巴的師叔也精神奕奕的看着他。

“道長可以說了吧?有關靈曉道長的事情,哪怕是細枝末節,道長也但說無妨。”

“靈曉師弟是我們這一代裏道術精湛,善于與鬼打交道,而已他向來視除鬼為己任,對自己的道術十分自信,如果當年的那一對男女真的是你父母,他二話不說,甚至沒留下什麽話就跟着他們走了,想來也只會是除鬼方面的事。”

師叔伸手朝外攤開,請他向外走,楊平安跟着他穿過庭院,走進一間屋子,屋子的中央供着牌位,四周是魂幡,牌位雕刻填黑漆‘師弟靈曉靈位’。

“他是我們道觀至今為止唯一一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連魂都沒召回來的人。”

“魂都沒召回來?”

“當年我的師傅,算他的生死,大兇,兆亡,無生還的可能,立魂幡召他七七四十九日,也沒見到他的魂魄,這種情況是絕無僅有的,只有一個可能,他的魂魄被困住,那個地方斬斷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系,連魂幡都無法将他帶回。”

“所以……?”

世界上有幾個這樣的地方?顯然師叔也不知道。

楊平安心想着是在說什麽廢話?不過看到靈牌上寫着的靈曉兩個字,他卻覺得有些難過。

頭腦在煩躁,難過卻從心底靜靜的流淌出來,這個道士,突然的消失,突然的死了,找不到因果前緣,也不知道現在究竟如何,只留下這樣一個單薄的木片,留下靈曉二字。

師叔點燃三柱香,在蒲團上請他坐下,一副要和他深談的模樣。

楊平安看了眼牌位,坐下了,就聽見師叔開始了嘴炮蓄力:“你知道什麽是鬼嗎?”

“人是受輪回牽引的,肉身崩壞魂魄卻還能留在世間,便是執念作祟,當執念大到脫離輪回之力,這樣的存在,永遠都談不上善良,世界的一切都無法約束他們,只要能達成執念,他們什麽都做得出,你以為的約束,也只是你以為的而已。”

師叔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覺得鬼不可能有好的,楊平安話不多說,不聲不響的站起身:“道長說完了我就先告辭了。”

“為何不聽完呢,或許你也就能明白,為何我會說,鬼終歸是鬼。”

“道長要說的,并非我想聽的,每個人心中的對錯标準都不一樣,道長沒必要強求吧?”他在這裏對着他打嘴炮,說不定已經在外面找人對付薛五陵。

不過他們這個道觀還不至于能困住薛五陵,楊平安就是懶得和這個道士繼續說下去。

走到門口,一個道士突然出現,擋住了楊平安的去路,這顯然是不讓他走了。

回頭看蒲團上的老道士,他精神矍铄的雙眼也在看着自己,楊平安磨了磨牙:“道長是什麽意思?還不許人走了?”

“貴賓還是聽老道把話說完吧。”

“行,你說。”楊平安坐了回去,目光直直的瞪着他,心裏卻是在想薛五陵一個人在外面不知道是怎麽個情況。

“你要說,我聽就是了,只是說完你就得放我離開,我想你們道觀應該不會打算把我扣一輩子吧?”

“自然應當如此,我們是道觀,貴賓是公民,也不是什麽妖魔鬼怪,是輪不到我們來過多幹預的。”

所以薛五陵他們是對付定了,楊平安聽了這話冷笑。

薛五陵一個人出了道觀,在外面等平安,平安的背包是他在拿着,在山門外剝了根火腿腸吃,甜玉米的味道很奇妙,讓他想到平安喜歡吃甜食這個問題,也不知道他是第幾個發現這個現象的人,好像一個別樣的秘密,弄得他的心情也甜絲絲的。

不過有一群老鼠在躲着亂竄,有點破壞他的心情。

吃完把腸衣裝進背包的垃圾袋裏,要做一個講文明的人才行。

楊平安在屋子裏聽師叔将故事,師叔的故事很長,大致是在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末,有一個少年養鬼。

那時候師叔也是個青年,一天夜裏走到一個小村子,看見一個少年躲在河裏洗澡。

聽到洗澡,楊平安本能的提起了一點精神。

師叔聚精會神的看着少年洗澡,因為發現他身上有鬼氣。

少年發現自己被偷看了,匆忙穿上衣服跑了。

“?”楊平安陷入一絲疑惑,這聽着稍微有點奇怪啊……

師叔沿着道路向前走,進入了那個小小的村子,因為紮着道髻穿着直裰,也還有人願意招待他,問到那個奇怪的少年,村民想來想去,半夜跑到河邊洗澡,還奇奇怪怪的男人,也只有一個了。

“道長,他是不是皮膚可好可白?長得跟女人似的?”

“我倒是沒看清,就只是大概的看見有個男人在河裏。”

“那肯定就是那個妖怪了,不然誰這樣偷偷摸摸的。”

妖怪?那分明是一個人,不過是身上有一些鬼氣而已。

第二天一早,師叔沿着村民指出的方向,走向山谷的方向,小山包下的田垅邊有一間小小的茅草屋,四根粗木樁子裸露在外面,石頭馬馬虎虎的砌起了牆,這樣的屋子連個簡易帳篷都比不上。

他在外面打量屋子,屋子裏的少年走出來迎面撞見他,頓時一愣,絞緊手中的竹籃,後退了一步。

他的頭發很短,像是剪刀粗略剪過後又胡亂長起來的,深藍色的破爛工服籠在身上,人卻是雪白的漂亮,畏懼的眼眸明亮而黑白分明。

他像朵漂亮的花。

師叔驟然想起村民們說的話,說他是妖怪,只是因為他的身體陰陽紊亂,即既是男人,也是女人。

他的一生很不幸,現在又被鬼糾纏上了,師叔想要幫助他。

但他不想驚吓到他。

便只和他聊天,少年去田地挖菜,他陪着去,同他聊天,幫他挖菜,了解他的事情。

少年很畏縮,不想多說,也不敢不答,問一句答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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