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跳車

6、跳車

◎他眼中的熾熱令窦明旖皺眉◎

“大姐,啊——”

窦明曦剛準備起身,又被馬車突然的颠簸晃着坐了下去。

此時馬車的左車輪摩擦着地上的石塊,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時都有可能脫離掌控。

“你扶好,先別亂動。”

窦明旖掀開車簾,随着馬車晃動越發劇烈,她心底那股微妙感覺再次浮起。

這馬車再待下去是不行了,窦明旖當機立斷,“小桃,你來扶好你家小姐,知英,你過去。知秋,你到我這裏來。”

窦明旖的左手死死抓住馬車門沿,手心出了一層汗,她真怕下一刻馬車便在這裏散了架。

“張生,你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穩住馬。”

這時候,窦明曦已從馬車裏鑽了出來,由知英和小桃兩個人攙扶着。

“二妹,這馬車不能再坐了,我們得下去。”

“下……下去?”

窦明曦慘白着一張臉,“怎麽下去,莫非跳車?”

窦明旖還未開口,馬兒一陣嘶鳴,不知怎麽的猝然間飛奔了起來,速度之快直接越過了窦謙所乘坐的馬車,大有一股要四分五裂的勢頭。

“你要是不跳,我可先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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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明旖見她猶豫不定,一副懶得再管她的樣子。

窦明曦慘白着臉抓住她的手臂終于決定,“我跳,我跳。”

窦明曦右手抓住知英,知英則被窦明旖穩着身子,窦明旖再次囑咐她道:“保護好二小姐。”

連同小桃知英三人一齊跳了下去。

幾乎是一瞬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知英抓着窦明旖的手腕用了力。

窦明旖眯眼,她心一橫,反手就将知英的手甩開。

知英被她一甩卻撞向窦明曦,在空中狠狠壓了一把她的身子。

窦明旖冷笑,冷風刮過兩頰,她伸出雙手護住自己的臉頰,縱身躍下。

車轱辘再支撐不住,中間的車軸“咔嚓”折斷。整個車廂沉重地落在了地上,揚起地上的灰塵。

正在此時,窦家馬車後方竄出一道身影。

男人策馬而來,腳下踩着馬匹極快地飛身趕到,一左一右撈住了二人。

知秋率先從草叢裏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起身呼喚道:“小姐,小姐,你在哪兒?”

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窦明旖艱難地撐坐,不小心拉扯到傷口,不禁“嘶——”了一聲。她看了眼雙手,手背被擦出無數血痕,興許是她運氣差,正好落在了碎石渣堆上。

“小姐。”

知秋連忙奔過來扶她起身,又整理衣裙。

這一看不好,不光是手背,連窦明旖的額頭都被擦破了皮。

“小姐,你疼不疼?”

“我不疼。”

窦明旖笑了一下,側身看向馬車那邊。

馬車早便四分五裂,而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男子撈住了窦明曦,将人妥善放下。

窦明旖拍了拍自己生疼的手背。

窦明曦扭過身子,喚她:“大姐。”

“二妹。”

窦明旖擡起眼,終于看清男子的臉,她瞳孔一縮,臉色大變。

威遠伯府嫡次子,趙世名!

這男子不是別人,就是當時闖入南淮小院意圖毀了她的人!

窦明旖冷眼看着兩人。

窦謙已知道這邊馬車出事,他下了馬車立刻奔了過來。

“爹爹!嗚嗚嗚……”

窦明曦撲到窦謙懷裏抽泣,窦謙邊安撫她,邊向面前的男子道謝:“真沒想到竟是趙世侄救了小女,真是多謝了。”

“客氣,世名正巧路過而已,出手相救本是應該。”

趙世名抱拳,他本便是翩翩公子哥,又是與窦謙交好的趙家之子,這讓窦謙頓生好感。

在京城只一家趙姓,威遠伯府。

窦明旖餘光睨向趙世名,只是一眼,趙世名似有感應一般看了過來,他眼中的熾熱令她皺眉。

窦明旖不喜歡有人以這樣的眼光看自己,當初在齊謹眼裏她也看到了深意,可與趙世名的不一樣,趙世名的意圖讓她心驚。

那是一種男人看着女人的眼神。

他想得到自己。

這樣的眼神她上一世曾在太子殿下身上看到過。

在她入宮後不久,她從清妃宮殿回宮,路上遇到了太子。

齊恒叫住她,并問她可還能适應後宮的日子。

那時候的太子眼中,就是這樣的熱切。

想得到她的熱切,卻只是拿她視作可玩之物的熱切。

窦明旖深呼吸一口氣,握緊拳頭。

“爹爹,女兒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窦明曦平複下情緒,臉上幾道淚痕看起來楚楚可憐,她福禮向趙世名道謝,“多謝趙公子相救,不然我定是車下亡魂了。”

“窦二小姐客氣。”

趙世名陰郁着臉偏回頭,窦明旖沒有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懊惱。

“趙世侄,下次一定帶謝禮登門道謝。”窦謙萬分鄭重,又轉頭關切問窦明曦,“曦兒,你沒出事吧?”

“爹爹,女兒還好。”

窦明曦看了一眼窦明旖,窦謙這才注意窦明旖便站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窦明曦又說:“只是女兒覺得跳車時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還好有趙公子所救,不若,不若我今日就受重傷了。”

那意有所值的意思窦明旖只覺得好笑,不等窦謙質問,她先走了過來,“知英,我百般囑咐你照顧好二小姐,你便是這麽照顧的?”

“小姐,奴婢……”知英着急想解釋。

“父親。”

窦明旖根本不給知英解釋,她敢算計自己就該有吃惡果的準備,“二妹在我之前跳車,我瞧見知英不小心撞到了二妹。是女兒處事不周,此事任憑父親責罰。”

窦謙不語,窦明曦在旁搖了搖他的手臂,他這才道:“事出意外,不能全怪在你身上,是知英護主不周,你且看着處罰吧。”

“是。”窦明旖垂頭應了一聲,“女兒明白了。”

這結果與窦明曦預想的不一樣,她滿臉寫着不高興。

她要的不是懲罰知英。

可眼下不是時候,窦明曦又揚起笑容,“爹爹,我想坐你的馬車回家。”

“好,你便坐為父的馬車。”窦謙答應了之後,又轉頭對窦明旖道:“旖姐兒,這輛馬車無空餘,你……”

窦明旖從來都不會自讨未趣,她回:“女兒坐後一輛馬車。”

“嗯。”

窦明旖轉身走向最後的載貨馬車,上車前她微微側身,平靜回頭。

那裏是她的父親。

分明剛剛她離他那麽近,他瞧見了她身上淩厲的血痕,可是作為父親,他對自己無一句過問,而窦明曦并未受傷,他卻擔心安慰了半天。

上一世她就很想問問窦謙,難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兒?

為什麽前世那般的不相信她,為何如此輕易放棄她,為何到了最後他連一丁點也不曾,在意過她的生死。

她重生了,本以為有些事情變了。

如前世老夫人一直未回過京城,她從未去過南淮。

她還念着,她的父親可會有一絲改變,關心她一次,只是一次也好,問她一句“疼不疼,回去拿藥養養便好了”或者“你受委屈了”,她或許都能對最後那一分父女之情有一丁點的留念。

只是沒想到,作為長女的她甚至比不上窦明曦的一根頭發。

窦府大房內,窦明曦、窦明霞、窦明媛都是他的女兒。

只有她,不會再是了。

知秋在一邊感覺到自家小姐身上無聲充斥着強烈的哀痛,她從小便跟在小姐身邊,自然知道小姐在窦府裏并不受寵。

老爺對小姐的關心屈指可數,自夫人死後小姐便從未提及過這件事,可小姐心裏怎會不生芥蒂?

知秋心中擔憂,卻又不知如何做才好,只得說:“小姐,上車吧。”

“嗯。”

好像有東西沿着窦明旖的臉滴落了下來,越來越多,她自己卻渾然不知,知秋見狀,連忙遞上一塊手帕,“小姐,你莫哭。”

她哭了嗎?

窦明旖沒有接手帕,她搖頭道:“不,是天在下雨了。”

幾滴豆大的雨點打上知秋的額頭,這場雨來的太過突然,頃刻之間淋濕了窦明旖的秀發和衣裳。

知秋顧不上其他,連忙扶着窦明旖鑽進馬車,她找了方巾,又找了幹淨的衣裳。

窦明旖有些愣神,她掀開車簾,望着這場雨,心底回蕩着莫名的情緒。

大雨落了一地,上一世就那樣過去了。

重活一世,她依舊沒能挽回娘親死的命運,她有的,只是她自己罷了。

過去的就是過了,她有自己這便已足夠。

“二弟!”

窦明旖正要放下簾子,這時一匹駿馬從窦府馬車旁邊奔過,馬蹄所到之處濺起水花,騎馬之人身形高大,他收鞭在趙世名面前停下。

趙世名已騎上了馬,“大哥,你不是去辦事了?”

威遠伯府的世子趙世毅與趙世名非一母同胞,他一身青衫清秀如竹,頭戴發冠一派氣宇軒昂。

窦明旖望見趙世毅側過身子來,雨下的小了,透過朦朦胧胧的雨霧,她依稀能看清他。

即使他被這雨霧擋了容貌,仍能從眉目中看出他的俊朗。

趙世毅回了頭,透過雨簾眸光似輕飄飄落進馬車,窦明旖并未躲閃而是迎面望去。

随後她放下了車簾。

“辦完了,這不來尋你了麽。”

趙世毅收了眼,挑眉瞧見趙世名不時回頭,擡下巴點了點那輛窦明旖所在的馬車,問道:“坐裏面的是?”

“窦家嫡出長女,窦明旖。”

趙世毅多了抹笑意,沒有拆穿趙世名的心思。

蒙蒙細雨幾乎停下,窦謙這才下令繼續行程,一出來擡頭便看到了趙世毅,連忙恭敬道:“趙世子。”

“大人不必多禮。”

趙世毅駕着馬兒轉過身,俊容上揚起的一抹笑。

這抹笑襯得他無比溫和,在馬車裏偷看的窦明曦一臉羞怯,耳邊是男人溫和的嗓音。

“大人此行是回京城?”

“正是。”

窦謙樂呵呵地問道:“莫非世子也是?”

“是。”

趙世毅看了眼趙世名,“我與二弟也要走這條回京城的路,既然這樣,不如窦大人與我兄弟二人一道吧。”

窦明曦在馬車裏心跳快到幾近窒息,她攥着簾子,手裏的帕子越來越皺,越來越緊。

“小姐,小姐。”

小桃搖了搖窦明曦的身體,窦明曦回頭卻問:“小桃,你覺得你家小姐生得可好看?”

小桃答:“小姐當然好看。”

窦明曦又掀開帷幔的一角,指着趙世毅,“你覺得那位公子怎麽樣?”

這下小桃明白了,自家小姐是有了愛慕之人。

一看那位公子哥俊朗的側臉,小桃不自覺臉紅,“奴婢覺得小姐跟他啊,天生一對!”

“就你嘴甜,不過這話小姐我愛聽,賞,該賞。”

另一廂知秋正小心翼翼地查看窦明旖身上的傷口,至于知英,則是被罰到外頭淋雨去了。

傷痕不深,知秋安慰窦明旖道:“奴婢回去找個大夫開個藥,興許能消了疤痕。”

“就算會留疤,也無所謂。”

“我的好小姐,”知秋急了,“要是留疤了以後可怎麽辦,小姐得要漂漂亮亮的。”

窦明旖輕輕一笑,望着手上的傷痕,她并不擔心,只開口道:“知秋你啊,都快跟白嬷嬷一樣唠叨了。”

“白嬷嬷的嘴皮子可比奴婢的厲害多了,奴婢還差得遠,得多學學呢。”

知秋跟着笑。

窦謙、趙世毅和趙世名駕着馬,三人走在頭一輛馬車的前面。

趙世毅在兩人之間,他沉默了半晌,還是決定開口,“或許大人還不知,成王府出大事了。”

“就在我等離開南淮之時?”

趙世毅點頭,面露沉色,“成王世子在回府的路上遭刺殺傷了腿骨,不修養幾個月怕是不能下床。”

不止是窦謙驚訝,連趙世名也是大為一驚,“成王世子遭刺殺?”

無緣無故的誰會去刺殺成王世子,暗襲親王世子可是重罪!

“事出偏僻地段,何人所為無人得知。”

“刺客呢,可有抓到?”窦謙問。

趙世毅搖頭。

其實他在懷疑可是明德帝發現了端倪,說不準刺殺便是陛下安排的,為的便是旁敲側擊敲打成王府。

記得他走之前,成王世子說了那句“不查了”。

趙世毅眯起了眼睛,如若真是這樣,事情便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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