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染病
7、染病
◎依稀記得,前世她死後齊謹造了反◎
重生之後窦明旖在楚府受了驚,又在回京路途遭遇馬車墜毀,一回京城窦家,她當晚就發了高熱。
她所要面對的人、事,太多的情緒,悲傷、痛苦、懷念、恨意一時之間壓垮了窦明旖。
她夢見前世死後游魂被困在宮裏,飄蕩了數日,滿心麻木之際,窦明旖卻見到齊謹領着官兵殺進了宮城。
他造反了。
許多事窦明旖燒糊塗了,記憶模糊不清,她高燒不斷,嘴裏更是“娘,娘”地喊着胡話。
守在她床邊的白嬷嬷心底可心疼了,暗地裏沒少抹眼淚。
在窦明旖的夢裏,姑姑的指尖拂過她的肌膚,她想喊卻喊不出來。
她看見姑姑握着那張聖旨,上面的每一個字每一筆如刀片割在身上無比刺痛。
“窦才人接旨……”
她心裏一驚,一剎那從夢裏醒來,睜眼側頭瞥見腳邊擺着的一扇屏風,水仙從底部長開半開半苞。
這扇屏風是娘柳氏親手繡的,她兒時便很喜歡,屏風旁是一方幾案,屋裏還有一八仙桌,和幾把方凳,都是看似精致卻不金貴的類型。
柳氏在府內最不受寵,雖是正房卻不得父親的心,于是搬到了窦府最偏僻的翠竹院。
直到柳氏死後,窦明旖便從原來的院子搬到了這裏。
這是翠竹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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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明旖舒緩地呼出一口熱氣,身體一陣陣疲憊傳來,禁不住合起了眼睑。
因知英一回府便受到了處罰,被貶成三等丫鬟掃偏房的屋子去了。
本來窦明旖該提個人來替知英,卻偏偏這時候病倒,知秋想不出辦法只好與白嬷嬷輪流守夜照看她。
知秋守在她床邊,正巧白嬷嬷把換洗的水端了進來,她出了內室,把已經生熱的帕子又在水中洗了又擰幹,這才又回了內室。
出來的時候白嬷嬷輕聲問道:“小姐醒了嗎?”
“睡得正香呢。”
知秋搖搖頭道:“嬷嬷,小姐的臉還在發燙,昨兒不是喂了藥嗎?這樣下去也不是個法子啊。”
見白嬷嬷一副沉默的樣子,知秋着急得又叫了一聲:“嬷嬷!”
白嬷嬷扯過她,将她帶出屋外又輕手關上門,這才皺眉訓道:“好了好了,你小心聲點兒,莫不是想吵醒小姐?”
知秋老實道歉,“我……我是心急了。”
白嬷嬷沉吟道:“方才我已喚了紫珊去尋府醫了,等府醫來了再給小姐看看,興許再吃幾記藥便能好了。”
知秋這才舒展開皺起的眉頭,咬唇點了點頭。
窦明旖住着最為偏僻的翠竹院,穿的用的同為嫡女的窦明曦若有一份,那麽她絕對也有一份,只是其中的真真假假誰知道呢。
林氏給她配的丫鬟倒是齊全,一個都沒少她的。這些丫鬟明面是窦明旖的丫鬟,暗地裏卻沒幾個真的關系這位窦家大小姐的生死。
未過一刻,去尋府醫的紫珊便小跑着回來了,白嬷嬷只見她一人,卻未見着府醫的影子,不滿道:“紫珊,叫你請的府醫呢?”
紫珊回道:“府醫不在府上!嬷嬷,還有事兒嗎?”
白嬷嬷沒想到這紫珊竟然如此脾氣,看她要走,心裏來氣厲聲道:“慢着!你出府一趟去尋離府最近的醫館,去請位大夫來。”
“我不去。”
紫珊一口拒絕,擡腳便想離開。
“紫珊,你真以為你還是秋月院的!”知秋氣急了冷着臉指着她開罵,“你別忘了你是在翠竹院,你不過一個二等丫鬟,擺着一副主子的樣子給誰看呢!”
知秋這話直戳紫珊心窩,她冷哼,“夫人遲早會招我回去的。”
“你!”
紫珊傲道:“我如何?”
知秋恨不得沖上前撕爛紫珊那張嘴。
她真是氣到了,小姐剛一病,這人立刻便露出這麽醜陋的嘴臉,簡直太讓人作惡。
白嬷嬷攔下知秋,放紫珊離開,她吩咐,“知秋,我出府一趟去尋大夫,你要好好照顧小姐,忙不過來便喚玉珍來。”
“嬷嬷你放心。”
知秋可不敢喚玉珍來幫忙,誰知道是不是又是一只養不熟的白眼狼呢!
見白嬷嬷出了院子,知秋回了內室,守在窦明旖的床前。
床上躺着的窦明旖微微睜開眼睛,她的頭暈沉沉的,眼前一片模糊,可她的意識卻全然清醒。
方才外頭紫珊與知秋的一番對話,她躺在屋裏頭聽得清清楚楚。
不光是所謂的父親、繼母、繼妹不親不善,甚至她翠竹院的下人們衷心的都不是她這個主子了嗎?
白嬷嬷從偏門出了府,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她引着大夫進了翠竹院,到了屋外。
“還勞煩郎中先生在門口稍等片刻,待我家小姐起來。”
還沒進屋,白嬷嬷略歉意,聶林逍擺手一笑,目光落到這翠竹院中,并不在意。
內室守着的知秋一聽白嬷嬷回來了,輕聲喚醒窦明旖,服侍她起身穿戴好衣裳,又梳了一個簡便的發髻,這才攙扶着她坐到屋裏的方凳上。
“小姐,你可是清醒了?”
白嬷嬷在外頭詢問道,聽窦明旖應了一聲,又道:“奴婢尋了一位郎中來給小姐瞧瞧,奴婢現在去請他進來。”
“郎中先生,這廂請。”白嬷嬷轉身開了屋門,對屋外人比了個“請”的手勢。
知秋一側頭,便見一名男子擡腳進屋,唇角淺笑和風飒飒,神色溫雅帶着暖意,沒想到這位郎中先生竟如此年輕。
“在下聶林逍,見過窦大小姐。”
聶林逍在窦明旖對面坐下,白嬷嬷道:“這位郎中先生是東三街上那家聶氏醫館的大夫,人稱小聶大夫,年紀輕輕但醫術高明的很呢!”
“擡舉了,聶某的醫術不過略有小成,倒不至于高明一說。”
聶林逍從随身的藥包裏拿出一方帕子,示意窦明旖把手腕擱在上面。
知秋見此,從旁拿起一塊帕子擱在窦明旖手腕上,聶林逍三指探着她的脈搏。
期間,窦明旖“咳咳”了兩聲,知秋又進屋給她加了一件青色印花外衫,怕她受了冷。
白嬷嬷見聶林逍皺起了眉頭,心底的擔憂不覺提了起來。
窦明旖終于開口,她的聲音因咳嗽而十分沙啞,“聶大夫,可是有不妥?”
“小姐這熱病按理應該好了,便算不是痊愈,也該是好了大半。”聶林逍放下了她的袖子,恢複了一貫的笑容,“但眼下看來,病氣卻沒怎麽好轉,此前可是有人看過?”
知秋回道:“昨日子時府醫曾來看過一次,開了藥方,奴婢與白嬷嬷侍候小姐服了藥。”
“那藥方呢?”
聶林逍問道:“可否拿來給聶某看看?”
知秋進屋拿了一張紙出來遞給了他,聶林逍過了一遍,沒發現任何不妥,“這藥方無礙,那只會是藥有誤,你們侍候小姐的藥碗在哪?”
好在翠竹院離着大廚房太遠,白嬷嬷怕來回跑耽擱照顧窦明旖,便把碗暫且留在了偏房內,她聽聶林逍說要看藥碗,立馬就取來藥碗放在他面前。
“就是這個了。”
聶林逍先是聞了聞,又伸出手指在碗壁摸了一圈,放進嘴裏嘗了下,過了半晌開口冷聲問:“你們是哪裏抓的藥?多了一味別的藥你們也膽敢煎給你們小姐喝,簡直是胡鬧!”
這一下可把白嬷嬷和知秋吓壞了,兩個人齊齊跪在了窦明旖面前,知秋差點哭了出聲:“小姐,小姐……對不起,奴婢該死。奴婢熬藥時離開了片刻,不知道這藥有問題,差點害死了小姐,奴婢有罪,請小姐責罰。”
“你們先起來吧,此事還要再查。”窦明旖不懷疑知秋對自己的忠心,她擡手“咳咳”,又扭頭問聶林逍,“聶大夫,您能把話說的更清楚一些嗎?”
聶林逍對上窦明旖的眼睛,這才發現這位窦大小姐雖是臉漲紅着一片,眼裏卻未露出半點病态,似乎并不畏懼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這裏面煎熬的其他藥材與藥方全都可對上,唯獨多了一樣,藥效變了。”
聶林逍掃了一眼白嬷嬷和知秋,說道:“小姐熱病不好正是因着這,而若是服的多了體質會越來越差。不過好在小姐并沒多服,一回的話停了便能慢慢調理回來的。”
窦明旖心下暗沉。
她在想究竟會是誰做這樣的事情,林氏嗎?
白嬷嬷為窦明旖不會有大礙松了一口氣,但是一想有人陷害自家小姐,心裏頭又是一緊,她忙道:“還請問聶大夫高見。”
聶林逍道:“聶某再為你們小姐寫一副新藥方,你們可要小心抓藥。”
“白嬷嬷,你替我送送聶大夫,順便把診金交給他。”
窦明旖起身,通紅的臉上綻放一抹笑,“聶大夫,此次多謝。”
“窦小姐客氣了。”
聶林逍沒叫白嬷嬷多送,自己獨自從偏門便離開了。
這面大夫前腳剛走,他來過翠竹院這事便傳到了秋月院裏。
大房夫人林氏正悠閑地靠在貴妃塌上撐着腦袋小憩,她指上的蔻丹在白嫩的臉上劃過,朱紅色襯得她分外妖豔,她的大丫鬟添香彎腰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你是說大小姐服的藥裏被添了一味別的?”林氏頃刻睜開了雙眼,眼底流露出一抹深意。
添香點頭,“是紫珊偷聽到的,剛傳來的口信。”
林氏從榻上下來,添蘭進屋與添香一同整理好她的衣裳,她擡手輕拂了下因小憩而略歪斜的紅翡滴珠金步搖便出了屋。
“去翠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