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見面

27、見面

◎齊謹歸來,明旖心跳驟快◎

自紅棠與添蘭被窦謙納進了房中,第二日便到秋月院向林氏敬了茶,算是正式擡為妾了。

紅棠升為紅姨娘,而添蘭則升為蘭姨娘。

而今日亦是寧王率大軍班師回朝的日子。

青松書院特放了一日假,京中各府姑娘公子們,早就忍不住去街道旁的酒樓裏等候寧王歸京。

窦明旖與柳悠悠此前約好,這日要在無花樓的包間裏碰面。

早上窦明旖與老夫人道了別,便坐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

白嬷嬷覺着窦明旖清早吃的不多,怕她餓着,讓随窦明旖一同去的知秋在馬車裏備上了糕點與茶水。

窦明旖在車中溫習着書本,是《禮記》的曲禮下篇。

馬車穩穩的行走在小巷中,半路卻突然停了下來,只聽外頭有一婦人焦急大喊道:“默哥兒,莫要亂跑!”

這一停叫窦明旖将書本放到一邊,她掀起簾子。

“張生,這是出什麽事兒了?”

車簾之外,站立着一頭發亂糟糟的婦人,她的懷中抱着一孩童,兩人身上皆粗布麻衣,可滿臉污穢卻像是叫花子一般。

張生掌着馬,回道:“大小姐,是這孩子突然竄了出來,險些被馬踩到。”

知秋已從車上蹦下去,指着那婦人,“你這做母親的,也不知看緊些孩子,若不是張生反應快,我家大小姐可要受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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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

窦明旖從車中走了出來,知秋扶着她下了車。

婦人一見車中是位貌美如花的小姐,氣質如蘭,不用想便知非尋常人家,一時間愣了半晌,等回過神來又趕緊帶着小兒一同磕頭,“民婦……民婦的小兒無意沖撞大小姐的馬車,還請,還請大小姐恕罪。”

“無事。”窦明旖無心責怪,“快帶着孩子起來,往後在路上走着,要多加小心,孩子被傷着了可就不好了。”

那婦人直點頭,心底感激道:“民婦定會看着小兒,不叫他随處亂跑。”

聽她說話帶着地方口音,不像是京城中人,窦明旖便問了句:“大嬸,你可是外地來的?”

那婦人吃了一驚,“是,民婦并非生自京城,而是青州中人,只是,只是……”

那雙眼眸深處全然是絕望,後面的話更是說不出來。

如此蓬頭垢面,看來是沒有盤纏。

青州位于柳州那面,一介婦人偏帶着孩童從青州奔波來至京城,又在此逗留。見她不肯說,窦明旖心想這事怕是她一閨中小姐幫不上忙的。

窦明旖好心提道:“今日是寧王殿下歸京之日,屆時衆位大人皆會到場,孩子喜歡熱鬧,可以帶他去街道旁看看。”

她言以至此,多的便不必多說了。

“多謝大小姐。”

話落果然見那婦人眼中多了抹期盼,可下一刻又消失了去。

她一小小草民,如何能到大人們跟前說上話。

這時那孩童伸出幹巴巴的黑手想去抓窦明旖的衣擺,被婦人一手拍開制止道:“不可随意觸碰大小姐。”

“娘,默兒有一日沒吃了,默兒好餓。”孩童哭道。

窦明旖見那孩童瘦弱卻雙眼大而明亮,于心不忍,便喊了知秋,“你去将車中的糕點端來,給這孩子吃吧。”

知秋猶豫,“可是大小姐,那是……”

“叫你去,你還不快去。”

窦明旖瞪她。

知秋這才把糕點端來,盛到婦人與孩童面前,那小孩盯了片刻,生生咽下幾口口水,問道:“大姐姐,默兒可以吃嗎?”

“默兒乖,這些都是給你吃的。”

窦明旖又叫知秋将随身帶着的帕子交給婦人,以便擦拭面上的污垢。

婦人感激涕零,不住作磕頭,“大小姐真乃菩薩下凡,民婦……民婦沒齒難忘。”

窦明旖沒受她這一磕頭,只踏着小凳子進了車廂,知秋回身又看了眼那婦人,忍不住上前往她手心裏塞了五個銅板,之後才跟着一腳上了馬車。

這一幕可看在了窦明旖眼裏,她捧着書坐下唇角的笑意溢出。

“我們知秋很心善呢。”

這笑聲直叫知秋一陣臉紅,“奴婢是看在大小姐對那孩子幾分憐愛的份上才給的。”

“好,好。”窦明旖也不拆穿她。

馬車在無花樓門前停下。

窦明旖領着知秋走入正堂,店小二見到忙上前,問道:“不知這位小姐是否定了包廂呢?今日包間已無空位,小姐若是想進堂食,只得坐正堂了。”

“柳小姐可到了?”

“到了到了,您是柳小姐所說的窦大小姐吧,請随小的這邊走。”

店小二領着窦明旖上了二樓,包廂內柳悠悠正坐在裏面喝茶,見到窦明旖便笑道:“旖兒!”

“表姐,叫你久等了。”

窦明旖進了屋,在圓凳落座。

“本來我想叫我大哥二哥一起來的,結果他們早先應了楚公子,兩人可都去了煙雨樓最好的包廂裏呢。”柳悠悠一副蔫蔫然的模樣。

要說這京城最繁華的中和街位置絕佳的便是煙雨樓了,可那酒樓價格昂貴,天字一號包廂即便有錢都不一定能坐進去。

“楚公子是當朝右相的嫡長孫吧,大表哥二表哥看來與此人關系好啊。”

“興許吧。”

柳悠悠莫名提了勁,她稍拉開一點門縫,聽下面堂內有人交談,興致勃勃道:“你可知我選這家無花樓的原因?其實是這無花樓有一說書先生,說的那叫一個有趣,他說書吶只能說,十分的回味無窮。”

窦明旖瞥去疑窦的目光:“你跑出府來聽過?”

“才不是呢,這都是聽我二哥說的,所以今天才來聽聽嘛。”

柳悠悠扁扁嘴,指了指下方,“你快來看,他出來了。”

窦明旖透過門縫一瞧,大堂內有一男子被一圈人圍着,從這裏只得看到一道側臉,三十左右,面容清秀。

“今日便不接着上回開講了,如今寧王爺東夷一戰得勝,偕同世子一同回京,在下便來談談寧王爺之事。”

那說書先生聲音敞亮通透,字正腔圓,他說道:“寧王爺此前與東夷交戰五年,此次一戰世子也曾參與其中,那可謂是……”

“即便那東夷蠻兵幾次三番欲破了阚州,可有寧王爺鎮守,無一不聽其名便聞風喪膽。尤其是寧王爺素愛擒賊先擒王,不若對方首領領着多少兵力來,寧王眼中只先斬了頭頭為先。更有甚的,一次,寧王爺被東夷統領傷了左腿,兵力大殘,寧王爺卻毫不在意,單刀刺穿統領的胸膛,就着将他身體在頭頂轉了百八十圈,這可把東夷小兵們吓得屁滾尿流。”

接下來好大一通誇誇其談,說的結束衆人聽的皆不過瘾,叫着要說書先生再來一段。

說書先生沒作聲,喝了口茶,繼續道:“如此,我們便來說一說多年來最叫人忘不去的一戰,邑衡門之戰。”

“好,好!”

衆人一片激動之色。

“卻說當年我大胤王朝剛剛新起沒幾年,東面大夏次次在東邑與我國兵士發生摩擦,窮兵黩武,試圖侵犯我大胤領土。”

說書先生擺了擺手,“那時寧王手上的鷹獅隊還未雄起,只是一編普通的兵将,與大夏的精英軍隊當然比不得。”

柳悠悠聞言問道:“鷹獅隊是什麽?寧王培養的精銳部隊?”

“是的。”

窦明旖微頓後颔首,就聽說書先生解釋道:“如今的鷹獅隊乃大胤最強軍隊,統領大人所戴頭盔上更是印有雄獅之首,老鷹之身。”

“且說當年與大夏交戰時,場面尤其慘烈,我大胤死傷殘多少烈士,那鮮血幾近染紅了整座東邑城。”

一說到此,堂內陷入死寂哀悼,唯有說書先生的聲音響徹,“那時邊關草糧不足,這沒得吃的,怎麽辦呢?寧王爺下令,就食野草,摘野果吃!再不濟就吃死屍的肉,喝鮮血解渴,王爺說不管如何,定要保大胤安寧。”

窦明旖與柳悠悠聽的出神,這場面她們連想都不敢想,底下更是連片地抽氣聲不斷傳開。

“我在柳州待了這麽多年,聽祖父提起過上戰場打仗,可從未遇過如此慘烈的戰役。”

窦明旖喝了口茶,便聽柳悠悠繼續道:“我聽說寧王爺這五年間因東夷日日侵擾,幾乎沒回過京城,而寧王妃的病重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寧王世子現下也身帶頑疾,病不可醫,真是天命之造化啊!”

寧王爺為大胤犧牲了多少,可他的妻子與唯一的兒子卻重病纏繞,這到底是老天不公還是命運如此。

世事皆有天命所為,窦明旖感慨萬分,“造化弄人啊。”

“經過幾次交戰,寧王爺是日日夜夜不曾合眼。于是那一戰,被大夏精兵一路打到邑衡門。寧王無奈,只得帶領餘下的殘兵躲進東邑城修養,可這一入城,寧王便病倒了,外頭敵軍重重包圍,東邑城已如一座死城。”

說書先生一言難盡,“這可真是命運作弄人啊!”

衆人跟着唏噓,“之後呢?”

說書先生不語。

衆人着急了。

“你快說啊!”

“寧王爺怎麽了?”

窗外突然傳來紛紛嘈雜之聲,柳悠悠握着窦明旖的手緊了緊,她道:“莫非是寧王進城了?”

“寧王爺,寧王爺!”

“寧王殿下!”

窦明旖走去将窗子拉開,外頭一陣齊聲高呼,是來自街邊百姓的呼喊。

“是寧王爺,太子殿下親自去接駕了。”

寧王回京,皇上卻安排太子殿下親迎,可見寧王的地位該有多高。

窦明旖所見之處一面大大的紅色帥旗飄過,騎馬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寧王,而太子齊恒就跟在他的身側。

寧王留着不長的胡須,将遮蓋了半張嘴唇,透過潦草的胡渣仍能瞧見他的豐神俊朗,那眉宇的不羁與寧王世子齊謹有些相似。

要說,寧王那雙眼最為魄人,眼瞳之底滲透看穿人心的鋒利。

窦明旖暗嘆齊謹與寧王不愧是父子,兩人的眼神如出一轍。

堂中的說書先生還在說着,“真是命運作弄人啊,正在大夏得意之時,無人所料之中,寧王世子率一萬兵力智破大夏五萬大軍,與寧王爺城裏城外裏應外合,在邑衡門将大夏精兵一舉殲滅!至此,大夏與大胤就此言和,寧王世子十四歲一戰成名!”

他身邊本來圍着的人群,頃刻間全部湧到了門口,齊呼大喊道:“是寧王殿下!還有寧王世子殿下!”

“寧王殿下!”

“寧王世子殿下!”

柳悠悠指着一處,“寧王世子在後面!”

窦明旖看過去,呼吸一摒,心跳驟快。

跟在寧王之後,是一輛寧王府的馬車。

車廂頂部落着的流蘇,上頭綴着泛着紅光、藍光、金光各色的寶石,萬分華貴,串着珠寶的蓋頂點綴出奪目的光來。

今日有風,不時吹起馬車的帷幔,帷幔被幽幽吹起,那裏頭靜坐着一道身影。

面色蒼白無色,唇色淺淡,唯獨那一雙桃花眼,斂盡光華泱泱。

都道世間有女子如桃夭,其葉蓁蓁,可如今寧王世子這雙眼,灼灼勝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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