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豐碑上的死神靈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豐碑上的死神靈

“可清水之間亦有差別。”

子木将下面的樹幹框起來:“‘清水’在構成上來說本就不如‘顏料’穩定,而那些白霧,即便是在‘清水’中都屬于比較活躍的……”

“你說過,你承載信息的本質與大部分生命不一樣——是想說,別的生命都在樹杈上,而你卻在樹幹上?”流浪者猜測道。

“不。”卻沒想到子木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原質信息世界’代表的是人類難以感知、觀測到的信息世界,可以簡單類比為非物質的能量世界。”

“你不覺得,在原質體系的這顆大樹之上,還缺了些什麽嗎?”

子木不等流浪者的回答,兀自在這顆樹的枝杈上方畫了一條筆直的橫線,将所有的樹枝都盡數截斷。

又或者說,所有的樹枝都盡數歸于這條分割線,而這分割線之上,是另一種存在。

“在我的家鄉,有人提出了這樣一個觀點,”子木在那條刻線之上的空白處,寫下了一串字:

‘物質信息世界’。

“他認為萬事萬物都是由信息組成的,而信息組成的世界,又分成兩個部分。”

“超過密度臨界線的部分,是人類五感能感知到的世界,他将其稱為‘物質信息世界’。”

“而在條線之下的,是難以被人感知到的世界,稱為‘原質信息世界’。”

“在他所設想的這個體系裏,越是往上,不論是物質還是原質,信息密度就越大,相對更穩定。”

“而越是往下的部分,信息密度越小,相對更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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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木指着‘物質世界’,笑眯眯地說:“這是一般的生命所處的位置。”

然後他的手指一路往下,直到滑到了最底下樹幹上的‘靈質’。

“這是我所在的位置。”

流浪者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并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說些什麽,似乎是被這巨量的信息沖擊到了三觀。

子木就在旁邊安靜地等他。

流浪者終于擡起了頭,他眼中帶着些疑惑與質疑。

“可按照這個理論,原質理應是一種無法被直接感知到的東西——可不論是元素力、還是那些白霧,都可以被觀察到?”

“……因為這些現象本質還是物質現象,人看到的并不是原質本身,而是原質在物質世界留下的漣漪。”

“原質力量可以幹涉、改變物質世界——人看到的聲、光、電……風雷水火草岩冰等,實際上是原質幹涉的物質現象,所以才能被人感知到。”

流浪者又陷入了沉默。

子木仿佛聽到了他三觀被砸得粉碎的聲音。

“雖然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但我大概理解你要表達的意思了。”好半晌,流浪者才艱難地擡起頭來。

子木方才那番解釋的樣子并不似作僞。

暫且不提這個理論是否真的正确,流浪者已經初步相信子木的家鄉是真的存在這個說法,而不是對方現編出來诓騙他的。

只是他還需要進一步驗證。

“那這顆小芽呢?你說在整個原質體系裏,這顆小芽都很特殊。”流浪者又指了指樹幹上挂着的幾片葉子的嫩芽。

“因為它生命存在的必要條件。”子木丢掉手裏的石頭,掏出手帕來擦幹淨手指。

“當然,對于物質世界存在的生命來說,物質也是不可或缺的,只不過是多和少的問題了……”

“像我,我身上的物質并不用于生命的存續,僅僅只是作為被認知的外殼而已。”

“而健康發展的世界,生命多是由絕對比例的物質組成的,因為物質世界極為穩定,更适合生命的延續”

“當然,這也并不是生命的唯一答案,理論上來說,只要在包含這顆小芽的同時能穩定存在,任意比例的信息載體都能構成生命。”

“就像提瓦特的普通人,他們的構成就是全部的物質+小芽;而能使用元素力的人,他們的構成則是大部分的物質+小部分元素力原質+小芽。”

流浪者托着下巴思索了一會。

“……所以你的意思是,相比起人類來說,你的組成其實跟史萊姆更接近。”他看向子木,舉一反三。

畢竟都是小部分物質+大部分原質+小芽的組合……

“……”子木噎了一下,“你如果非要這樣類比的話,那我也可以說,你跟須彌那些蕈獸也大差不差……”

流浪者瞪了子木一眼。

“咳咳,而‘靈質’又是一種剛剛好的原質,它基本穩定,又足夠活躍——是小芽溝通物質世界時一種良好的導體。”

“但那些白霧就不同了,它們在樹幹上的位置比‘靈質’更靠下一些,更不穩定,極容易與其他相近的原質反應……就比如說——我。”子木重點強調。

流浪者的目光還停留在石壁的刻畫上,但看樣子,他已經信了子木大半。

只是……

子木确實很少撒謊……但除去顧左右而言他之外,他還很擅長避重就輕啊!

流浪者的思維主要聚焦在白霧對子木的反應上,以此來論證二者之間是否存在某種聯系。

子木借此,故意長篇大論地向他輸出了一堆信息,以證明這種反應只是一種普遍存在的客觀現象,背後并無特殊關聯。

在新的認知體系的沖擊下,流浪者需要消化的時間,因此一時很難意識到其中最關鍵的問題。

雖然制造白霧的這口鍋大抵已經被他扣在了高天的頭上,并将發生的這一系列事件歸為天上的陰謀。

……雖然他猜想的也都是事實。

但他卻沒反應過來,處在樹杈位置的提瓦特世界,又是怎麽忽然能認知、創造出遠在樹幹位置的原質——也就是白霧的?

子木沒有講出真正的實情,因為他要隐瞞白石的部分。

白霧是因為保管不當,跟地脈裏的記憶與情感擦槍走火,進而激活了子木的靈質白石,這才真正引來了麻煩。

子木瞧着終于被自己糊弄過去的流浪者,實在沒忍住,踹了身邊昏死的客華一腳。

“看來的确是我錯怪了你。”流浪者終于從這千頭萬緒中回過了神。

“因為……‘靈質’這種特殊的能量,所以在地上礦區時,你才能消除掉地脈花裏的白霧。”

流浪者也注意到了,子木從那個門裏出來後,地底峽谷內彌散的白霧也開始迅速消失了……對方專門到這裏,或許就是為了處理這些東西的源頭。

“很抱歉……我不該懷疑你。”很明顯,流浪者說這話的時候有些許不自在,這是他的性格使然。

但他依舊對子木表達了歉意。

“……沒關系,警醒一些也不是什麽壞事。”并沒有被懷疑錯的子木就怕節外生枝,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飛快原諒了對方。

或許是心懷誤解對方的慚愧,又或許是子木解釋與自己相關的事情的坦然讓他有些動容。

流浪者在前面走着,竟然主動向子木搭了話。

“你講的這套理論不管是不是正确的……但光從它認知世界的廣度來看,它不會來自一個落後的文明……”

“你的故鄉應該擁有一個璀璨的文明……你怎麽會想到離開那裏?”

還在稻妻的時候,子木曾說過,他的故鄉是個與提瓦特沒什麽相似點的地方,那裏的神皆是暴虐橫行之輩。

就連方才,子木想轉移流浪者注意力的時候,他言語間對神靈之事也頗多不以為然。

“是因為你也深受神明所害?”流浪者如此問。

“……大概是因為我無法忍受愚昧吧。”子木的語氣聽起來平淡極了,就像是在講別人的事。

但流浪者卻察覺到了什麽,回頭看了他一眼。

“別人的,我自己的,都無法忍受。”子木又補充道。

客華夢中見到的那些場景并不是虛假的,是子木在分割白石時無可避免地殘存在裏面的記憶。

高聳的潔白建築是神國教堂的高塔,彩色的琉璃圓窗是鑲嵌其中的玫瑰窗,他确實從塔中拾級而下,從雲端走到人間裏。

然後被他的子民殺死。

他故鄉的歷史,是神用世人的血肉堆砌起來的歷史;而人類紀元的開始,則是用神的血液書就的。

在被螢火般的人潮席卷的時候,他作為舊時代最後一位神——被人镌刻在宣告人類時代來臨的裏程碑上。

那碑上寫着:我們在這場開天辟地的變革中,殺死了最後一位神明。

自此,于祂死亡的時間記作舊時代的終結,與祂覆滅的時間稱為新時代的開端。

“好吧……每個離開故鄉漂泊的人,都會有些不願提及的往事……”流浪者扭過了頭。

“我僅作最後一問,便再不觸及你的傷心事。”

“告訴我,你會成為旅行者将帶來的這場變革的絆腳石嗎?”

流浪者聽到子木低低地笑了兩聲,是那種帶着嘲弄的、悲傷的諷笑聲,聽起來稍微有些刺耳。

“不會,當然不會。”子木從未如此鄭重地作出應答。

他的選擇從未改變,不論是過去,還是将來。

“……我知道了。”

幽邃的裂谷又只剩下了兩人的腳步聲。

空谷寂靜,光河流淌。

但前路已近,他們就要抵達終點。

在這漫長的沉默裏,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子木忽然道:“你對旅行者的事真上心。”

他這話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茶裏茶氣的。

“……”流浪者很想問問對方的情緒每次都能恢複的這麽快嗎?真的非常浪費他難得的體貼。

“你怎麽不想想,我也不是沖着她來的啊。”子木繼續陰陽怪氣。

流浪者想到從過去來到現在的阿白,一瞬間就意識到他在暗指什麽。

可阿白的這件事依舊存在諸多疑點,在見到小吉祥草王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流浪者知道自己如果要問這件事,與阿白一同出現的子木是很難被摘出去的。

可他已經決定了不再猜疑對方……最後也只能明知故問:“那你是沖着什麽來的?”

“……我這個人,善!來提瓦特助人為樂了,可以嗎?”子木簡直要被他氣死了。

“嗯……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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