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柳含書在房裏等了半天也不見穆寒才回來, 想起那小子的品性, 柳含書皺起眉頭,直接來到了柳含文的房門前。

結果手剛擡起便見房門一震, 随即便是一陣暧昧的聲音, 他臉一黑,低聲吼道, “穆寒才!”

剛叼住肉還沒下口的穆寒才一愣,随即便被柳含文推開了,他紅了臉, “怎麽辦!”

現在出去丢臉死了!

穆寒才擡手擦了擦嘴,臉上帶着遺憾,“只能等下次了。”

柳含文瞪圓眼睛, 戳了他的手臂:“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咚咚咚。

“出來。”

柳含書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進屋子。

穆寒才扣住柳含文的手親了親, “你先歇息,我回去了。”

穆寒才将房門打開後立馬又給關上了, 他同樣沉着一張臉對柳含書對視着,“大哥, 你也是漢子, 怎麽能幹這種事!”

娘的, 就那麽一點!

好久沒親熱過的穆某人表示很氣憤。

柳含書冷哼一聲, “你小子給我老實點兒,現在還沒成親呢。”

說完, 便轉身回了屋子。

穆寒才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 “等着吧, 早晚有一天我也讓你嘗嘗被打擾是什麽滋味!”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柳含文的腦袋就沒擡起過,柳含書盯着他的腦袋看了一會兒,“你可不能由着某人胡鬧。”

“知道了,大哥。”

柳含文小聲回着。

穆某人:.......

到了廣陽城後,他們并沒有立馬去書院,而是先住在客棧,再去書院周圍找院子。

白馬書院有一規定,那就是學子們不能在書院住,而是各回各家。

為此,柳含文他們得找個院子住下,穆寒才見多識廣,辦事也快,一個下午不到便找到了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整潔幹淨,裏屋有大家具,所以不必他們再去買,為了安心讀書,柳含文去牙婆那裏買了一對夫妻,一個守門,一個打理裏屋,順帶做飯收拾。

“聽說白馬書院裏不分哥兒學院與漢子學院,所有人都一起念書,”去白馬書院的路上,柳含文道。

白馬書院只收中了秀才的學子,女子不能參加應試,所以學院只有哥兒和漢子。

“書院裏全是秀才,一定得學到許多東西,”柳含書嘆道。

“是啊,不過聽院長說,白馬書院的武秀才并不多,穆大哥也不知道有沒有對手。”

穆寒才雙手環胸,臉上帶着倨傲,“我闖蕩江湖這麽久,還真沒遇上什麽對手。”

“德性!”

柳含書冷哼一聲,帶着柳含文便走了。

白馬書院的院長将信件看完後點了點頭,“既然是他推薦的人,我想你們都是不差的,只不過現在只有一個夫子下面能進,可願意?”

“學生願意。”

柳含文等人點頭。

院長姓焦,與院長的年齡相仿,說完正事後,焦院長又問起其他事兒,“你們院長與嚴老怎麽樣?”

柳含文等人對視一眼,“挺好的。”

焦院長微微一嘆,“他們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放下。”

晚上回到院子後,柳含文撐起下巴一臉好奇,“你們說院長和嚴老到底是怎麽回事?”

柳含書正在看書,聽見這話搖了搖頭,“書院很少有人知道,而且嚴老在哥兒學院,漢子學院并沒人提起。”

“哥兒學院倒是有人提,”柳含文啧了一聲,“可大夥兒都是猜測,是不是真的還很難說。”

穆寒才給柳含文削了個蘋果,他遞過去,“我倒是聽別的夫子提過......”

院長與嚴老乃是青梅竹馬,打小兩人便相識,一起念書,一起打鬧,院長中了秀才後便來廣陽城準備進舉人應試,嚴老跟着一起過來,說是念書,其實就是找個理由陪着院長。

院長中舉後生了場大病,嚴老衣不解帶的照顧着,結果回到鎮上時,院長像是忘了那事,一直未向嚴老家提親,嚴老便一直沒出嫁.....

柳含文和柳含書聽完後:........

穆寒才摸了摸鼻子,“我也是聽說的。”

“可這也太奇怪了,”柳含文咬了口蘋果,“看嚴老與院長那模樣也是有情的,怎麽就沒成親呢?”

穆寒才清咳一聲,彎腰道,“聽說院長大病後傷了命根,不能有子,所以.......”

有些話不用說明,大夥兒都能明白。

“別胡說,”柳含文有些尴尬,其實他要想知道到底怎麽回事,也可以查,可柳含文到底不是喜歡聽閑事的,所以便沒去打聽。

當天晚上,柳含文又做夢了。

那世子衣衫完整而華麗,他正與一老翁下棋,兩人說說笑笑,身旁還站着一位與世子年齡相仿的漢子。

柳含文聽世子叫那漢子表哥,叫那老翁外祖父,他當下便想起被處死的楊尚書一家。

等他想要仔細看看那老翁的面容時,對方的腦袋卻突然掉在地上!周圍哪裏還有什麽世子與表哥,到處黑漆漆的荒蕪一片,時不時還有發出怪叫聲的黑影往他這裏撲過來!

“啊!”

柳含文猛地驚醒,滿頭的冷汗。

旁邊兩間屋子一下便打開了,穆寒才與柳含書連外衣都沒披便過來了。

“又做噩夢了?”

穆寒才擰幹帕子細細地給他擦拭着臉。

柳含文閉上眼,“我看見有人下棋,正想仔細看看時,那老人的腦袋便落在地上,周圍突然變得黑漆漆的,還有什麽東西沖着我來,就吓醒了。”

柳含書打發走婆子夫婦,皺眉過來道,“那藥怎麽喝了也不見效?”

穆寒才握緊柳含文的手,“明日我去廣陽城找最好的大夫給你看看。”

第二天,穆寒才帶着柳含文找到于大夫,于家世世代代為醫,祖上有好幾位都進宮做過禦醫,可以說醫術不凡。

于大夫看了看柳含文的舌根,再問了幾個問題,最後搖了搖頭,“你這不是病,你這是憶夢。”

“憶夢?什麽叫憶夢?”

柳含文不解。

于大夫嘆了口氣,“這人啊,過陰陽橋的時候都得喝下忘川河的水,有些人喝得少,所以投胎轉世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接連夢見前世發生過的事情,這就叫憶夢。”

穆寒才皺起眉頭,“胡說,這世間哪有什麽鬼神,人又怎麽會夢見前世?”

“信不信在你,”于大夫取出一本很舊很舊的冊子,“這是我于家記載憶夢者的,你們看看,自骝朝時便有得憶夢者。”

說完,便将冊子拿給柳含文與穆寒才看。

柳含文越看臉色越白,看完後,他擡頭,“可夢見了又能如何?”

于大夫盯着他,“病者會日漸消瘦,精神不濟,輕者瘋癫,重者.....就不好說了。”

穆寒才捏緊拳頭,正要發怒卻被柳含文攔住,“于大夫,可有藥?”

“沒有,安神藥根本沒有用,我想你是喝過的,”于大夫收好冊子,“不過我有在制這方面的藥,你要是信我,可以試試。”

“試試吧,”柳含文扯了扯嘴角。

“含文,”穆寒才一驚,柳含文側頭看向他,“穆大哥,我知道自己的情況。”

他一直記着鳥兒說過的話,他身上除了靈氣外,還有死氣,這死氣從何而來,又從何而去?

時光荏苒,轉眼便是兩年。

這兩年柳含文做夢的時候越來越多,即使是喝于大夫的藥也不濟事,時而是好夢,時而是噩夢,兩年下來他雖然長高了幾分,也卻比之前更瘦了。

“這是于大夫新開的藥,我給你熬出來喝喝看。”穆寒才提着藥回來對院子裏曬太陽的柳含文道。

柳含文睜開眼,“算了,這兩天不喝,馬上就要應試,我怕喝了睡着。”

這藥也奇怪,晚上的時候該做夢就做夢,可白天的時候藥勁兒便上來了,困得很。

中舉人後,只有前五十名才能進京考進士,考狀元,其餘即使考上舉人也沒法,只能下一次繼續考,什麽時候能進前五十名,什麽時候便能進京都上考。

“可你最近幾日噩夢連連,要是不喝,怎麽受得了。”

柳含書拿了一件披風給柳含文披上,現在剛入秋,日頭再大,這風一吹也有些冷。

柳含文嘆了口氣,看着牆頭上你蹭我、我蹭你的黑鵲與花雀,“今年我是沒法子進前五十了,不過舉人是沒問題的。”

“胡說什麽,”穆寒才看着瘦巴巴的柳含文心疼極了,“你這麽厲害,一定能行的。”

柳含文想起昨夜的夢扯了扯嘴角。

夢裏,被割了舌頭的世子到底是死了,不過不是被人殺的,是自盡的,他眼睜睜地看着王府的人一一被折磨死,早就心力交瘁。

而王妃的死更是讓他撐不下去了.......

夜裏,柳含文站在窗前,黑鵲站在他的身邊。

“文哥兒,你別怕。”

黑鵲見他不睡覺,以為他是害怕。

柳含文垂下頭摸了摸黑鵲的鳥頭,“我不害怕,這夢以後都不會做了。”

黑鵲飛上他的肩頭,“為什麽?”

柳含文抿了抿唇,那世子的一生他看了一大半,這兩年來他也明白了,于大夫說得沒錯,他夢見的就是自己的前身。

可奇怪的是,那世子與自己年齡只差幾歲,又是同一朝代.....

柳含文擡起自己的手,看了半晌後長嘆一聲,也許就像猜想中的那樣,他根本不是柳含文,他就是夢裏的世子。

借屍還魂不是沒有,這兩年除了念書,他便讓鳥兒們四處搜尋怪異的人或者事,有好幾位與自己的情況一樣,記起一切後,卻各自歸于塵土。

就算還了魂又能如何?一具屍體,早晚都得......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從“柳含文”身上活過來,可他明白,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世子,可有些事、有些人、有些仇卻不能不報。

柳含文的臉上閃過堅定,他将燈芯撥了撥,等亮光起來後,便坐下提筆寫起來........

“你們去查查這些人在何處,是否投敵。”

柳含文将記憶裏的人一一報出名字與長相,老山雀等聽得非常認真,直到柳含文再三叮囑後,它們才展翅離開。

在他們應試的前幾天,柳老三夫婦趕了上來。

“怎麽又瘦了這麽多!”

柳王氏看着比半年前更瘦的柳含文頓時紅了眼,這兩年他們一共就見幾次面,每一次相見,柳含文都比上一次瘦。

“念書嘛,都會瘦,”柳含文安撫着她,“不只是我瘦了,大哥和穆大哥也瘦了。”

柳老三将穆寒才他們拉到一邊,“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穆寒才抿了抿唇,“等應試一完,我帶他進京都找大夫。”

柳老三一抹眼角,一個漢子也紅了眼。

柳王氏來了後便給三人做各種好吃的,柳含文的更多一些,什麽補湯,補藥都給他吃,可臉上卻依舊沒什麽血色。

“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一定要向考官說,爹娘就在外面,別怕,”将他們送到考場外面時,柳王氏拉着柳含文說了不下三遍這樣的話。

他們擔心柳含文撐不過去,可也知道他性子倔,苦讀這麽多年,馬上就是應試,怎麽能說不考就不考。

“放心吧,我只是瘦而已,又不是生病,”柳含文笑道。

穆寒才側頭看着他,“真的可以嗎?”

“你也不信我?”柳含文戳了戳他。

穆寒才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一把抓住他的手,緊得讓柳含文怎麽掙也掙紮不開。

最後他無奈一嘆,“我要是真難受,會出來的,我不是傻子。”

舉人應試比秀才應試還要難,而且更嚴。

上茅房都得在自己的考間上,吃喝拉撒全在一個屋子裏,柳含文向來愛幹淨,考到最後一天他便有些受不來了。

可看了眼還有半張的竹卷,他咬住牙下寫了下去。

“嘔!”

才寫一半,旁邊的考生突然嘔吐起來,那味道那聲音讓柳含文難受極了,他摸了一把冒出冷汗的額頭,想起昨夜鑽進房裏威脅自己的穆寒才,最終交了卷,準備出考場。

這剛起身,便覺得頭暈目眩,他連忙扶住門框。

見他臉色煞白,考官立馬招手讓兩小差将他扶出去,許是因為他是哥兒,又長得俊,所以兩人動作很小心。

穆寒才第一個出來,見到被扶着的柳含文,他臉色一變直接上前将人攔腰抱起,“麻煩了,這是我夫郎,我來吧。”

說完,便抱着柳含文往外走。

柳含文只覺得心裏難受得很,眼睛都看不清人了,他只能看着穆寒才的輪廓道,“還沒成親呢,怎麽就是夫郎了?”

他能不能活下去,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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