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王爺想不想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王爺想不想

宋知蕙跑到侍從面前時, 這侍從正一手拿着水囊,一手壓在身側劍鞘上,那犀利的目光正朝宋知蕙身後看去, “宋娘子怎麽到此處來了?”

宋知蕙見趙淩并未追出,便掩住慌亂, 笑着去接他手中水囊, “是飲水過多的緣故。”

侍從意會, 點了點頭, 但那眼神還是未從宋知蕙身後移開,宋知蕙象征性又喝了口水,便說已經休息好,可以繼續往山上走了。

待兩人徹底離開,樹影後的人才現身。

“誰給你的膽子攔我?”趙淩額上青筋直跳, 一把揪住王良衣領,那不過是晏翊身旁的一個侍從, 饒是武藝高絕, 趙淩也不懼他,便是再多來幾個,也不在話下。

王良知他在氣頭上,只得勸道:“屬下是怕打草驚蛇, 若徹底鬧開, 回了幽州侯爺定會怪責。”

“別拿侯爺壓我。”趙淩嘴上如此說,但到底還是松開了手,又朝那石階上方看去, “長清觀是麽,正好我也未曾來過。”

王良見狀,又是擋在了他的身前, “世子,那宋娘子今日明顯不願,若上去後再與王爺說些什麽,對咱們确有不利啊!”

想到方才宋知蕙與他的态度,趙淩臉色更加難看,他與蕙娘同床三載,她在他面前向來溫柔小意,怎會忽然性情大變,将他拒之千裏。

趙淩越想越覺不對。

見他似被說動,王良連忙又低聲提醒,“世子,這裏不是幽州,咱們還需謹慎啊。”

宋知蕙爬上山頂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明亮。

她本就沒有那賞景的興致,便也不覺可惜,一路随着道長來到觀中一處小院,在看到晏翊的剎那,手心頓時生出一層細汗。

小院裏有張石桌,桌上擱着一盆水,還有一塊香胰子。

晏翊坐在那石桌旁,擡眼朝她看來,“齋飯在屋中,先淨了手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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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蕙應是,緩步上前來,開始洗手。

晏翊彎着唇角,喜怒不變,只那冷眸一直落在她手上。

一遍洗完,便立即又侍從打來水,讓她再洗一遍。

就這樣洗了十多遍,洗到宋知蕙從手腕到手掌皆已通紅,晏翊才緩緩斂了眸色,起身朝屋裏走去。

宋知蕙用帕子擦了手,也跟着進了屋。

屋裏陳設極其簡單,那四方木桌也只是松木而制,無法與王府紫檀木相比,且這桌邊圓凳矮小不說,也沒有靠背,晏翊坐在上面,明顯格格不入。

宋知蕙打算給他布菜,他卻是喚她落座,要她與他一道用膳。

這還是二人頭一次同桌吃飯,宋知蕙自是要行禮謝恩,但她坐下後看到面前飯菜,便又如坐針氈。

方才晏翊能讓她将手洗成這般模樣,足以證明了她的猜測。

晏翊夾起哪道菜,宋知蕙才敢碰哪道菜,且專挑與他所夾的菜最相近的那幾塊。

屋內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最終這份安靜是被晏翊的一聲冷笑所打破,“怎這般膽怯?”

宋知蕙擱下筷子,恭敬回道:“妾誤了日出,怕擾王爺興致被怪責。”

“怎會怪責你?”晏翊擡眼看她,“今日可是孤特地為你安排的。”

宋知蕙連忙再次謝恩。

晏翊那眸光卻是忽地沉下幾分,望着她半晌不語,這眼神看得宋知蕙後脊發涼,垂眼不敢與他直視,待片刻後,他沉冷出聲,“你今日做得很好。”

這話明顯意有所指,宋知蕙卻故作平靜道:“謝王爺誇贊。”

“哦?”晏翊冷眉微挑,“那你可知孤何故誇你?”

宋知蕙這次沒有避他眼神,而是擡眼與他直視道:“雖高山難越,但妾能持之以恒,堅持不懈,最終還是到了山頂。”

晏翊沒有說話,而是擡手捏住了她下巴,冷冷端倪着這張臉,就如他隐在暗處,望着她與那趙淩時一樣。

山崖越高,摔得越慘。

所以他想将這出戲放在山頂,偏她不夠争氣,這身子骨弱到只能上至一半,但這一半的高度也足以讓二人屍骨難辨。

他那袖箭在趙淩出現的剎那,便對準了宋知蕙的頭顱,那趙淩自有人去殺,但宋知蕙今日便是要死,也必須死在他手中。

在看到趙淩俯身而上時,那袖箭幾乎已要飛射而出,卻是在下一瞬趙淩被推開後,晏翊手中力道瞬間收起。

那一刻,他不知為何心頭沉悶倏然松了大半。

尤其看她一次又一次躲開趙淩,一聲高過一聲地推拒不從,晏翊那沉到極致的面色上,逐漸浮出了一絲輕笑。

晏翊将她下巴松開,用手指在她額頭正中的位置上,不重不輕點了兩下,“孤忘了,你向來才智過人,不必有人點明,定也能猜出孤所指何事。”

宋知蕙手心已徹底被冷汗浸濕,面上卻還是帶着幾分淡然笑意,“王爺帶妾來爬山,不就是想要考驗妾,看妾可否能有這份毅力?”

還在與他裝模作樣。

晏翊沒有回答,而是拿出帕子不緊不慢地拭着唇角。

不論她那番說詞是真是假,但至少經了今日一出,她定能清楚的認知到,那趙淩護不住她,她若想安穩活着,便在他面前将這戲演到他厭倦為止。

晏翊的厭倦代表着什麽,宋知蕙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待她在晏翊面前失了用處那一日,定是她的死期。

宋知蕙也拿出帕子擦唇,含笑着再次謝恩。

下山時,宋知蕙腿肚子開始打軟,只下了幾層便扶着一旁樹幹面露難色。

晏翊卻是上前俯身,直接将她橫抱起身,騰空那一瞬,宋知蕙低呼了一聲,手臂下意識便環在了晏翊的脖頸上。

“王爺……”

“孤可沒空再與你耗。”

下山這一路,她都是在他懷中,從最開始提心吊膽,生怕晏翊忽然哪根筋不對,将她直接摔下山去,到後來那困意慢慢襲來,她逐漸意識渙散,最終不知不自覺合了眼。

再次睜開時,她已坐在馬車中,眼看馬車便要駛入城中。

宋知蕙意識到自己睡了許久,連忙從晏翊懷中起身,她側過身整理妝容,身後傳來晏翊不冷不淡的聲音,“皇上忌憚幽州兵力,你覺得當如何?”

那慌亂的身影略微一頓,然随後便故作鎮

定地回話道:“廣陽侯年已過百,早不是當打之年,趙淩也尚未弱冠,廣陽侯短時間內不會交權于他,妾以為幽州暫不為懼。”

“暫?”晏翊抓了重點。

宋知蕙因背對晏翊,此刻那幽冷眼神便沒有讓他看到,她緩緩吸了口氣,握着拳道:“幽州将士常年駐守邊關,包圍大東安寧,廣陽侯屢立戰功,更是為大東建國功臣,若聖上難以容他,豈不是叫所有将士心寒,若忠臣不敢再盡忠,那周而複始的王朝興衰便是……”

“楊心儀。”晏翊冷聲将她話音打斷。

宋知蕙咽下喉中鹹腥,裝作整理額前亂發的時候,抹去了眼角的濕潤。

在方才那席話中,她說的是廣陽侯,想到的卻是楊家。

晏翊如何聽不出,他默了片刻,略緩了一絲語調,“楊歙教你的治國論,看來是白教了,身為帝王,合該權衡勢力,你不知嗎?”

宋知蕙緩緩轉過身來,臉上已看不出半分異樣,平靜分析道:“王爺所言極是,幽州此刻無戰,那數萬大軍的确該被朝內忌憚,但聖上重任君之名,便不能貿然對幽州出手,妾覺得應先解決世子婚事。”

“一個女人罷了。”晏翊冷嗤,“上過沙場之人,若真鐵了心要做何事,便說是世子妃,便是那趙淩,都未必能讓廣陽侯在意。”

晏翊從一開始就對所謂賜婚覺得無用,當初能那烏恒之戰時,他便打算直接将那父子二人除去,可到底還是因這身份原因,他無法親自出面,讓那半死不活的趙淩被廣陽侯生生救了回去。

想到此,晏翊眸中那冷然的殺氣便倏然生出。

宋知蕙莫名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輕易開口。

須臾,馬車停在廣陽侯府門前。

還未下車,便聽外間傳來朗笑之聲。

晏翊瞬間就聽出來人身份,那眉宇間沉色散了幾分。

來人是晏京,生母早逝,自幼便過繼到了太後名下,雖不是親出,但太後素來疼愛他,将他慣得一身毛病,明明賜了封地,卻不願去做那逍遙王爺,對外稱是要在太後身前盡孝,實則是想留在京中享樂。

晏翊煩他,看見他便沒有好臉色。

他卻是滿心歡喜,雖對旁人愛胡鬧,但在晏翊面前還算規矩,知他不喜與人親近,便是迎上前來,也不曾碰他。

“聽聞兄長明日便要回兖州,我便起了一大早,想送些東西給兄長道別,卻沒想撲了個空,那守門的不讓我進去,我也不敢硬闖,就老老實實在這兒候着。”

晏京笑眯眯地說着,目光卻繞過晏翊,落在了正下馬車的宋知蕙身上。

“進去。”晏翊聲音一出,晏京趕忙回神,笑嘻嘻跟在他身後朝府內走去。

宋知蕙直接回了安泰軒。

晏翊将晏京帶到前廳。

路上晏京就忍不住小聲問道:“那便是母後說得女子啊,看模樣很是尋常啊,哪裏是絕色了,倒是那身形不錯,細腰豐……”

晏翊頓住腳步,冷眸掃在晏京臉上,晏京頓時縮了縮脖子,“我不說了還不行麽?你可別瞪我,你一瞪我,我心裏就敲鑼打鼓。”

知他是個混不吝,晏翊也懶得與他計較,兩人走進廳內,便有侍從上來倒茶。

“到底何事?”晏翊冷道。

晏京笑道:“我今日可是來給你送禮的,前些年送的那些,也不知兄長可是膩了,若膩了,我今日送的這幾個,保準讓你滿意!”

晏翊揉着眉心,朝他揮手,晏京小跑而出,沒過多久,便帶着五位姬妾走進廳內。

這五人皆是金發碧眼,骨骼高大,哪怕穿着單薄,也未見半分嬌羞,大大方方朝着晏翊看。

晏翊頓覺那脂粉味嗆得他頭疼。

那晏京卻是沒看出來,興致勃勃與他介紹,“兄長那個哪裏有我這五個厲害,一個有什麽趣味,一起玩樂才是樂土仙境,這些可都是我精挑細選給兄長的,一得知兄長要來,我便早早就開始馴她們。”

說着,晏京指着其中一個女子道:“這個最乖,要她做什麽便做什麽,絕不含糊,要知道她最開始可如那瘋狗一般,逮誰咬誰呢!”

“哦?”晏翊忽地擡起冷眸,下意識便想起宋知蕙在他面前的模樣,明明比誰都乖順,卻還是能讓他一眼看出那是在做戲,但晏京所指那女子卻不同,并非是被打罵之後才願意聽話的模樣。

晏翊随口問了一句,“如何馴成這般的?”

晏京總算逮到機會能炫耀了,便得意道:“這可不能打,也不能吓,否則站在面前畏畏縮縮就失了情趣。”

說着,他從袖中拿出一個玉瓶,“将這五石散給她吃下,不出半月便能乖乖聽話,別說抗拒了,便是推都推不走,黏在你身上都不想下去……”

晏翊微怔,但很快便沉了臉色,“這東西你可碰過?”

晏京已是說到眉飛色舞,想都沒想開口便道:“兄長可是不知其中妙處,少吃一些不傷身的,再者那人參靈芝,什麽藥我求不來,白日喝藥,晚上吃粉,兩兩相抵,傷不了身的!”

說罷,他又在自己胸口拍了兩下,已是自己身強體壯。

晏翊徹底失了耐心,沉怒出聲:“帶着你的人滾。”

“我還沒說完呢,我還有一箱東西……”晏京對上那駭人眸光,心裏一個哆嗦,趕忙拉着那些姬妾跑了。

晏翊揮着面前那嗆人味道,一臉寒霜起身而出,那侍從趕忙跟上,“王爺,那琅孝王還給了一箱東西,說為王爺挑選的書籍,可要留下?”

晏翊腳步頓住,那烏七八糟的事他不感興趣,但說到書冊,興許還能挑上幾本有用的。

晏翊讓人将箱子擡進書房,又差人去喚宋知蕙來。

等待的間隙,他随手從箱中取出一本翻開來看。

只頃刻間,他臉上神情倏然凝住。

這敞開的書頁裏,畫着一幅圖,那圖比他最早看的那些畫冊皆要細致,細致到連人物神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那畫中男人跪坐在女子身前……

晏翊一把将書合上,丢進箱中,他那雙冷眸裏寫滿嫌惡,仿佛直到現在都還覺得入眼那一幕太過肮髒。

這晏京真是個混賬,他莫不是也舔過?

晏翊簡直恨鐵不成鋼,身為皇族之人,竟不顧身份做出這般低賤之事,實在愧對先祖。

正是他惱火之時,宋知蕙來到了門外。

晏翊強勻呼吸,沉聲讓她進來。

在看到宋知蕙時,那畫中的一幕瞬間又湧上心頭,他下意識便朝她腰下看去。

然很快便移開視線,轉身朝書案走去,誰知剛走兩步,他又倏地一下停住。

那趙淩與她三載,可也做過如此行徑?

這個念頭剛一生出,晏翊那雙拳便倏然握緊,手背上青筋都在湧動着寒意。

他坐在書案後,許久無聲,待再次擡眼時,那沉冷的聲音裏夾在着一絲沙啞,“去幫孤看看,可有能用的書。”

宋知蕙自是覺察出了那股寒意,她不敢擡眼,只低低應是。

随後來到箱子旁,一眼便看見那扣着的書冊,她猶豫了一下,将那書冊拿起。

這些書上沒有名字,她便從第一頁看起,在看第一眼時,她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似是意識到了什麽,便恢複常色,翻開了第二頁。

“可與孤有用?”晏翊那雙審視的眸光全然落在宋知蕙臉上。

宋知蕙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緩緩擡了眼皮朝上首看去,試探般低低出聲,“妾也不能輕易決斷……要、要看王爺……想不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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