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血債血償
第50章 第五十章 血債血償
幽靜的山谷中傳來一陣尖銳的嘶鳴。
馬兒在劇烈的疼痛中哀嚎倒地, 在它倒下之前,趙淩已是抱起宋知蕙跳下馬背,卻是在落地的瞬間, 宋知蕙因太過驚惶而未能站穩,不慎扭傷了腳踝。
晏翊蹙眉冷嗤, 到底還是高估了趙淩, 連個女人都護不住, 不過如此也好, 沒有了馬再加她傷了腳,便沒有機會趁亂逃跑。
趙淩方才算是失策,沒曾料到晏翊會突然動手,此刻反應過來,便怒火中燒, 松開宋知蕙後,那冰冷的眸光瞬間銳利, 轉身提刀便朝晏翊而來, 那肅冷的刀光劃破長空,幾乎只在眨眼的瞬間,便逼近到晏翊身前。
似是沒有料到趙淩動作會如此快,晏翊連連朝後退去, 避開了那當空劈下的一刀, 待身形稍稍站穩,這才得以持劍與之應對。
許是因連夜趕路未曾休息的緣故,場面上從開始便是趙淩占據上風, 他下手果斷且刀刀斃命,似是沒打算讓晏翊今日活着離開。
晏翊被打得節節後退,似乎只剩招架之力, 毫無還手的可能性。
那不遠處的茉陽已是看傻,本以為晏翊過來後只是訓責趙淩,卻沒想到二人竟打了起來,且打得這般兇狠,那趙淩恨不能招招斃命。
“趙淩!那、那是我王叔,你瘋了嗎?”茉陽又驚又怕直朝這邊喊道。
趙淩卻絲毫沒有手軟,且還肉眼可見的越戰越勇,似乎只要晏翊一個不留神,就會死在他刀下。
比起茉陽的驚懼,宋知蕙卻紋絲未動,反而還不知在何時已經止了淚水。
許是被晏翊壓制太久,她竟險些忘記趙淩也是自幼習武,還是廣陽侯親自教導,十多歲的年紀便能上陣殺敵,趙淩不差的,也許……該怕的人應當是晏翊。
這個念頭一生出,宋知蕙那因畏懼而蒙了一層霧氣的眼睛,瞬間變得明亮起來,且似乎還隐隐含着某種期待。
終于,那刀光中出現了一道血腥,是晏翊傷了左臂,雖不致命,但那衣袖已是劃破,血痕也染紅了刀尖。
晏翊神情未變,躲閃之餘也終是朝着宋知蕙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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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茉陽都在哭求趙淩停手,她卻看不出任何緊張與憂心,只靜靜站在那裏看着他。
呵,這般期盼他死在趙淩刀下麽?
那怕是又要讓她失望了。
晏翊斂眸的同時,忽然一改頹勢,那駭人的冷然與飛快的招數打得趙淩措手不及。
“孤為阻攔你挾持公主,才斬殺了你的馬。”晏翊一面沉沉出聲,一面将那手中的劍招招朝着趙淩那胸膛刺去,“而你不僅傷了公主,還刺傷了孤!”
話落,那快到令人眼花的亂劍中,傳來一聲悶哼。
趙淩單膝落地,一手用刀撐在地上,一手用力捂在身前,而那指縫間很快便朝外滲出血跡。
“不愧是廣陽侯之子,的确武藝高絕,但可惜了。”晏翊說着,幽幽地擡起眼朝宋知蕙看去,“為了一個女人,色令智昏到如此地步,難成大器的東西。”
趙淩啐了一口鮮血,顫抖着握緊那手中刀柄,似還想起身再戰,卻被晏翊那劍尖抵在了額頭上。
趙淩卻還是未懼,反而嗤嗤笑了起來,“你若敢殺我……我父必要你晏家……”
“趙淩!”宋知蕙終是尖叫出聲,打斷了趙淩的話,她顧不得腳踝傳來的劇痛,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跪上前,朝着身側的趙淩不住搖頭,“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王爺!”宋知蕙跪伏在地,那滾落的眼淚再次沾濕了面容,“王爺……為了大東安寧,放過他吧,求求王爺了……”
晏翊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身影。
方才在他受傷險些斃命時,可不見她這般急色,此刻到了趙淩,她卻能如此卑微地上前來求。
晏翊那手中的劍又朝前刺了幾分,血珠順着趙淩額頭朝下滴去,“你這般心急如焚,到底是為了大東安寧,還是舍不得他?”
“自然是為了百姓安寧!”宋知蕙毫不猶豫哭求出聲,字字懇切,“王爺,廣陽侯膝下僅世子一子,若他有半分閃失,大東定會不寧啊王爺!”
也不知晏翊可否聽進去,但手中的劍到底還是慢慢落了下去,“孤從前對廣陽侯是有幾分欽佩的,但他實在太過縱子,讓你小兒不知天高地厚,既他無能教責于你,那孤今日這番便為代他教子……”
“呸!”趙淩再次啐出一口血痰,“憑你也配……你今日傷我……”
宋知蕙立即擡眼,再次出聲制止,“世子不要說了,我求你不要說了!”
趙淩卻是并未停下,而是擡着那猩紅的雙眼,朝上首繼續道,“我幽州……”
話音戛然而止。
空氣在這一瞬間仿若凝結。
只那噴湧的鮮血在不住飛濺。
入目皆是一片猩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這三字,你便命中該絕。”
“記住了,殺你的不是孤,是你自己的無能。”
晏翊一面沉冷出聲,一面朝着那滾去一旁的頭顱走去,待彎身将那頭顱撿起後,再度轉身回到原處,将手中之物扔在了宋知蕙面前,“可要下去陪他?”
宋知蕙已是面如死灰,耳中又是那尖銳的嗡鳴,眼前似也黑了一片,在那一直不斷的嗡鳴聲中,她僵硬地開了口,“王爺……饒命……妾、妾……妾錯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麽,好似是那本能的反應,讓她又向晏翊開口在求饒。
“妾?”晏翊問她,“你是誰的妾?”
“是、是王爺的妾。”腦中那嗡鳴聲實在太大,她還是沒有聽清自己是怎麽回答的。
“呵。”晏翊冷嗤了一聲。
“真當孤不知,他在春寶閣養了你三年?”他神情陰鸷
,眸底看不出一絲光亮,“你該是他的妾才對,你二人情深至此,你舍得他泉下孤單一人?”
宋知蕙無從辯解,只覺天旋地轉,她伏地去叩首時,那額頭重重撞在地上,她覺得額頭應是破了,但卻覺不出疼痛來,只麻木地一遍又一遍地認錯,“王爺……恕罪……妾錯了……”
最後不知說到第幾遍,她忽然覺得身下騰空,木然擡眼時,便看到是晏翊那張陰郁的臉,就與她不過咫尺之間。
晏翊抱着她翻身上馬,再回頭看茉陽時,她已是被吓得魂飛魄散,早在那驚叫聲中昏厥過去。
很快,那一路追随過來的暗衛也終于到了。
地上的屍首被暗衛收走,直接帶回洛陽面聖。
茉陽在第二日醒來後與晏翊見了一面,便由晏翊的兩名暗衛護送回京,她仿佛一夜之間長大許多,一路上再也未曾哭哭啼啼,只坐在那馬車中,一遍又一遍重複着晏翊說的那番話。
“趙淩挾持了我……王叔一得消息,便馬不停蹄趕去幽州救我,是趙淩……他要殺王叔滅口,王叔為護我,也為自保才……才殺了他……”
茉陽垂眼望着手中将近一月騎馬磨出的繭子,在模糊的淚水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在那教場中,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姿挺拔如松柏傲立的那道身影。
她擡起眼來,望着那搖晃的馬車頂,許久後那含了許久的淚終是被生生咽下。
她緊了緊袖中的手,再次默念:“是趙淩挾持了我……王叔一得消息……”
半月後,這番話在德陽殿內說出時,滿朝文武一片嘩然。
趙淩叔父趙家二叔授廣陽侯親筆書信,特來朝中面聖,自是不認趙淩罪狀,要皇帝給趙家一個說法。
大殿之上,茉陽公主垂淚哭訴,她為當朝大公主,尚未婚配,怎會自毀名聲冤枉趙淩。
而靖安王手臂上的傷痕,經驗證也的确出自趙家刀法。
朝堂內一時分了數派,有斥責廣陽侯世子包藏禍心,實該殺之。也有覺得此事尚且不明,不經查證直接将人殺之,實屬沖動,靖安王合該受責。還有一派始終持狐疑态度,望皇帝明察,給廣陽侯一個交代。
到了最後,皇上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這樁事歸為趙淩年少沖動,鐘情茉陽公主,卻因皇帝不允二人婚事,挾持公主而逃,皇帝知情卻為維護皇室名聲,派靖安王私下去将公主尋回,趙淩拒不配合,又口出狂言,靖安王也是情急之下才将其當場斬殺。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諸多大臣不依不饒,聯名上書,羅列出足達上百條罪狀,要皇帝務必懲處靖安王。
“你自己看看吧,此番他們咄咄逼人,非要朕給個說法。”晏莊指着那桌案上堆滿的冊子,氣得胡子都在打顫。
見晏翊垂眼喝茶,沒有說話,他便随後拿起一本,翻開給他念,剛念兩句,又氣得一把合上,看那晏翊道:“你說說,那劉禦史招你惹你了,你将他敲暈找個人看着便是,你殺了他又是作何?”
晏翊道:“是為了替皇兄解決。”
“替朕?”晏莊以為自己聽錯。
晏翊淡淡掀起眼皮,“皇兄要是待見他,會讓他随我去兖州待三年?”
“朕……”晏莊驀地哽住,頓了片刻後,緩了語氣,“朕煩他倒是不假,但也只是想讓他跟在你身側吃吃苦頭,倒也不是非得讓他死不可。”
晏翊嗤了一聲,擱下手中杯盞,“幽禁十年,削減護衛,”他目光如冰,指節在紫檀桌案上不輕不重地敲擊着,“并诏令其終身不得嗣續。”
話落,晏翊幽幽擡眼朝晏莊勾了唇角,“如此,皇兄可曾滿意?”
晏莊微愣,遂故作皺眉,負手長嘆,“身為兄長,怎能滿意,但如此也算給了幽州一個交代……”
此诏傳入幽州。
那床帳內卧榻許久的廣陽侯,被侍從緩緩扶坐起身,他咳了片刻,才沉沉出聲。
“我馳騁沙場半生,縱橫鐵馬,竭力為大東鎮守邊陲。未曾料想,陛下疑心重重,竟使至于我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慘之地!”廣陽侯又是一口鮮血而出。
聞言,屋中副将大駭,連忙勸道:“侯爺息怒,莫要急壞身子,此番陛下已經算是重責了那靖安王,要知道陛下向來寵護那靖安王,這些年來靖安王不論行徑如何放肆,陛下都未曾有過真正責罰,連先前他私信東海王密謀造反一事,也只是幽禁三載,罰了俸祿而已。”
“寵護?”廣陽侯冷冷嗤道,“你小瞧了咱們這位聖上,那靖安王只是他手中刀劍罷了,那東海王遲遲不敢歸京,如今經那謀逆一事,不是已經乖乖住在了洛陽城中,至于那郭框,散去家産為求自保,而我淩兒……”
廣陽侯緊緊握拳,眼睛似是滴血般道:“他這是在……在逼我反吶!”
屋內幾名副将紛紛跪地,朝着廣陽侯拱手道:“卑職願追随侯爺!”
廣陽侯卻是擡起手道:“若反了,我趙氏一族百年忠義的名聲皆毀。若是不反,這便是在挖本侯的心!”
滑落,他再次合眼,許久後才緩緩睜開,沉冷着聲道:“晏翊,我要你血債血償。”
從洛陽回兖州這一路,晏翊遭了五次暗殺,各方勢力皆有。
最後這一次,是在兖州邊界之處,埋伏了近二十餘人,各個皆為高手,那護送晏翊的衛隊幾乎全軍覆沒,所幸最後關頭那城中來了救援,才讓晏翊順利回了山陽郡。
回到府邸時已是深夜,晏翊身上已是沾滿鮮血。
他闊步走進安泰軒,直奔那寝屋而去,劉福一路小跑着跟在他身側,與他禀報着這三月以來,自宋知蕙回府後的情況。
“老奴依照王爺信中吩咐,讓宋娘子回府後便住在安泰軒中,将那雲舒叫出,就在她身前伺候着,這整整三月以來,兩人皆未曾邁出過這院中半步。”
晏翊來到門前,摘掉那沾着鮮血的手套,扔在腳邊,回頭看向劉福,“她可曾還會夢魇?”
劉福垂眸道:“郎中瞧過……說……說是心病難醫……”
晏翊冷眉微蹙,深吸一口氣,緩緩将門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