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滲出血跡的烙印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滲出血跡的烙印
這是晏翊自幽州回來後, 頭一次私下與宋知蕙獨處時會保持距離。
他端立在屋中,并未上前,一手負在身後, 一手朝着床榻上的宋知蕙做出一個請的手勢,不緊不慢道:“待你全然準備好了, 孤才會過去。”
晏翊何曾這般耐心過?
想到午後晏翊回過頭來朝她笑的神情, 宋知蕙又覺得一陣心慌, 總覺得何處出了岔子。
她慢慢從最裏側朝外挪, 顫着手将床邊的紅色綢帶拿起,一副不敢擡眼朝晏翊看去的模樣,在拿起綢帶後,便又立即縮了回來,卻遲遲沒有将綢帶系上, 但那心口的起伏卻是更加明顯,仿佛不知何時就會叫喊出聲來。
似是看出了宋知蕙的意圖, 晏翊幽幽地開了口, “需要再朝後退兩步麽?孤記得之前這個距離的時候,你似乎并未犯過心症。”
這句話表面是在詢問宋知蕙,實則是在提醒她莫要将戲做的太過。
此話一出,宋知蕙心頭又是陡然一緊, 她只得顫顫巍巍擡起手臂, 将那綢帶系在眼前。
陷入黑暗的瞬間,耳旁似也忽然沒了聲響,周遭一切靜止般, 只剩下她不安地心跳聲。
忽然,似有什麽東西從她鼻尖輕拂而過,如鵝絨般輕柔, 帶來細微的癢意。
“王爺?”
宋知蕙一開口,聲音有些發顫。
晏翊未曾回話,又用那手中的羽毛在那耳珠上輕輕拂過。
宋知蕙明顯又是一怔,朝床榻裏側縮去,許是太過緊張,她臉頰已是微紅,耳珠也逐漸深了顏色。
以晏翊的身手,若不想讓人聽到,便是到了那人身後,那人也察覺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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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蕙此刻便是如此,她知道晏翊定是來了床榻,卻不知他具體方位在何處,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晏翊真正的用手碰到她,或是在她身前說話,她便立即發病。
可晏翊不知為何,今日極具耐性,竟能忍着一句話也不說,且也未曾用手來碰她,只又用那輕柔的羽毛,從她臉頰掃過,不重不輕滑落在了脖頸處。
宋知蕙呼吸微亂,将身前蜷縮起的雙腿也抱得更緊。
羽毛在手中反轉過來,用那頗為尖銳的羽根,順着鎖骨朝肩頭的方向輕輕劃出一道淺白色的痕跡。
耳旁只有自己的呼吸聲與心跳聲,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原本只會生出略微的癢意,此刻卻被無限放大,讓人頓覺頭皮發麻,仿佛每一個毛孔都在微顫。
“呵……”
宋知蕙忽地吸了口氣,是那羽根倏然點在了渾圓上。
明明穿着衣衫,晏翊卻是能不偏不倚一眼就尋到位置,那原本小小的一個點,在時而輕柔,時而微重地點壓下,很快就有了變化。
可就在那羽根準備換去另一邊時,宋知蕙忽然将雙膝抱得更緊,徹底擋在了身前。
晏翊冷眉驟蹙,臉色也忽然沉下幾分,那喉中的幹澀讓他此刻想要将那礙事的雙腿,直接拉開後,如那晚在降雪軒一般,與她直接融合在一處。
但最終,他還是強緩了那淩亂的呼吸,生生壓下了所有念想。
久忍後的宣洩,似是比想做便做有時候來得更讓人期待。
晏翊收起羽毛,意味深長地望着面前只咫尺距離的這張臉。
便是這樣一個東西,讓他策馬奔了三日未曾合眼,讓他一次又一次去做退讓,但凡換一個人,那人也該死八百次了。
驟然的安靜讓宋知蕙不知所措,她正要開口說話,卻忽感眼前紅綢微微一沉,似有輕柔之物在上面不重不輕地壓了一下。
宋知蕙有些怔然。
晏翊已是離開床榻回到了窗後桌旁,他端起水杯,将唇瓣上的清香與水一并送入了喉中,但喉中的幹澀有了些許緩解,他才終是出了聲,“今日便到此處,如何?”
宋知蕙此刻才意識到晏翊已經不再身前,她回過神來,微啞着嗓音“嗯”了一聲,摘下紅綢。
晏翊立在窗後,背對着她,擡手收走了桌上信紙,臨出裏間之前,他對宋知蕙道:“明日入夜後,孤再來尋你。”
宋知蕙再次愣住,有些不可置信,但正如晏翊所說,今晚他未曾如之前那般,強攬着她入睡,而是洗漱後睡在了外間的羅漢椅上。
到底下午那一覺睡足了,夜裏宋知蕙便極有精神,在寅時人最困乏的時間,尖叫出聲,口中不住地喊,“王爺不要殺了,不要殺我……”
外間羅漢椅上,晏翊原本以為今日分開睡,能睡得踏實一些,卻沒想還是被她這一聲叫喊猛然驚醒。
他慢慢掀開眼皮,待裏間動靜慢慢小了,才又緩緩合上了眼。
到了第二日夜裏,晏翊準時來到裏間,卻是看到宋知蕙的時候,臉色倏然沉了下去。
宋知蕙多少是存了幾分故意,将那領口系得極高,幾乎是只露出了一張臉給他。
“妾覺得冷。”她垂眼道。
這明晃晃的挑釁并未将晏翊激怒,他斂眸冷笑,“無妨,孤命人去備池房,那池子裏的水正好可以驅寒,往後在池房也是可以。”
晏翊說完,便要出聲喚人,宋知蕙卻是心頭一緊,趕忙攔道:“不必,妾不冷了。”
說着,她趕忙脫去了最外層那件裙衫,只着一件單薄裏衣,便朝晏翊道:“王爺,開始吧。”
晏翊緩步來到屋中,望着縮成一團的宋知蕙道:“昨日成效不錯,孤未曾惹你畏懼,今日便依舊如此,可好?”
宋知蕙點了點頭,正要用紅綢去遮眼時,卻見晏翊拿出一支毛筆。
見她細眉擰起,晏翊不冷不淡道:“怎麽,你可用它來觸孤,孤卻用它觸你不得?”
宋知蕙啞然,只好繼續用紅綢先将眼睛遮住,只這一次,她系的時候故意松散了一些。
晏翊不動聲色來到榻上,那沾了水的筆尖将昨日羽毛所觸之處,皆走了一遍,但因宋知蕙已有了準備,那雙膝緊緊環在身前,擋住了去處。
只是短短片刻,她又一次來挑釁他。
晏翊勻了幾個呼吸,再次壓住心頭那團火,用筆杆在她耳後畫過一筆,帶着濕潤的微癢讓她縮了縮脖子,索性将臉也埋進了膝前。
墨發從她身後滑落至兩側,其中一縷發絲落在了晏翊的手背上,冰涼的觸感讓他呼吸再次淩亂。
晏翊反手輕握住那捋發絲,從前用這墨發時那種悵然的舒意,瞬間湧上心頭,那衣擺下早已意動之處,已随着他的呼吸而隐隐起了跳動。
可就在此時,紅綢倏然松開,從宋知蕙眼前滑落。
擡眼的剎那看到晏翊就在面前,且手中還握着她的發絲,宋知蕙很合理地開始驚叫起來。
她驚恐地落下眼淚,不住朝着床尾蜷縮,這逼真的程度比戲臺子上那些名角還要讓人信服。
可晏翊并未離開,而是坐在榻上冷冷望着她,“待你哭累了,孤再繼續。”
“王爺!”宋知蕙涕淚直流,哭求他道,“放過妾吧……求求王爺了……王爺不是說了……不會強求,若妾害怕就不治了麽?”
晏翊知她定是故意将綢帶系的這般松,待他上前之後,稍一晃動那綢帶便會松開,到時只需如眼前一樣裝作受驚,便能讓他不得不離開。
感受到宋
知蕙再一次的挑釁與愚弄,晏翊心頭的火氣還有那久忍的念想在這一刻幾乎要爆發而出。
“王爺……求求你,妾真的害怕……”宋知蕙也低了語調,擡起那淚眸朝他望來。
眸光相視的瞬間,晏翊心口那股煩躁再次翻湧而出。
他忍了這麽久,還能耐下心來陪她演,昨日他脹痛成那般模樣,不還是沒有将她強要,結果她倒是好,這才第二日便沉不住氣了。
晏翊越想那臉色越沉,他手中的毛筆直接斷在了他的掌中。
宋知蕙聽到聲音,擡眼掃了一下,随即那張布滿淚痕的臉陡然失了血色。
她得心症是假,但畏他卻是真。
晏翊看得出來。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沉着那駭人臉色大步而出,來到外間後,揚聲讓門外那兩個進屋伺候。
雲舒跑去拎熱水,安寧則進到裏間開始安撫宋知蕙。
晏翊坐在羅漢椅上,拿起手邊早就涼透的水,全然灌下,試圖澆熄心口的那團火焰。
“娘子別怕,是奴婢來了,奴婢陪着娘子,不會有事的。”裏間先是傳來了安寧的聲音,随後便是宋知蕙哽咽地回答,“我是真的怕……怕他将我放入壇中,也怕他手起刀落,讓我身首異處……”
晏翊那團火似是更旺。
他對她這般,她卻将她同那二人比。
“怎麽可能呢?”裏間的安寧不似雲舒,雖聽說過晏翊狠戾,卻未曾親眼所見,恍然聽到宋知蕙這般說,便連連搖頭否認,“那都是娘子做的噩夢,做不得準的。”
“不是夢……是真的……”宋知蕙聲音裏透着絕望,“他說過會親自将我割喉……他說過的……嗚嗚……”
那是年初上元日當晚,就在他書房中,他用那鞋靴抵在她下颚處,讓她擡眼與他直視,一字一句地說,明年今日,他定要将她親自割喉。
簾子兩端,皆有了一瞬的沉默。
“不會的。”安寧的聲音打斷了這份沉默,“王爺多寵護娘子啊,怎麽舍得傷害娘子,你看看這麽多年來,有哪個娘子能住進王爺寝屋?”
宋知蕙沒再開口,但她心裏卻是知道,哪裏會有真正的寵護,她自跟在了他的身邊,哪一日不是提心吊膽的活着。
他用她智謀,用她身子,可如今他被禁在兖州,朝堂上已無需他過問,而這身子上還有着趙淩的痕跡。
他定然不會接受,在看到那痕跡時,他是會直接殺了她,還是說要将那皮肉先削了去?
宋知蕙的心症是裝的不假,可她是真的害怕晏翊,真的怕。
怕到他手臂一擡,便會想到趙淩的頭滾落在她面前的場景。
宋知蕙真真切切地落下淚來,“寵護?一個男人的寵護會有多久……”
宋知蕙知道眼下的晏翊的确待她是在意的,否則她怕是早已死過無數次,可這份在意會有多久,沒有人能知道,尤其他已是知道了治那心症的法子,待有朝一日他可用之人變多,她便不是那個唯一。
所謂的在意,所謂的愛,是最不牢靠的東西。
宋知蕙不會信的。
她唯有自救,絞盡腦汁地自救,拼盡一切地自救。
安寧見她不再說話,只漠然垂淚,便朝簾子那邊看去一眼,壓了幾分音量道:“娘子若實在憂心,可想過為王爺添個子嗣?”
宋知蕙緩緩擡眼。
安寧以為有戲,便繼續道:“奴婢這幾月離開之後,一直在外面幫人帶孩子,那孩子奶胖奶胖的,可好看了,成日裏在懷裏對着人笑,娘子看到自個兒孩子那張笑臉,便什麽煩心事都沒有了,真的。”
“再說,”她又低了低語調,“有了子嗣傍身,便是日後沒了寵愛,王爺也斷不會将娘子如何了,到底娘子也是王府長子的生母。”
宋知蕙忽地想笑。
那晏信是入了族譜,養在膝下八年的養子,不還是被晏翊直接割了喉,所謂子嗣的生母,對他而言又能有何要緊。
再說那郭氏,也是晏翊曾稱呼為母後的人,可到了最後,又是何等模樣?
還有趙淩,他與廣陽侯皆為大東立下軍功,不還是死在了晏翊的手中。
她憑什麽認為,晏翊不會殺她?
“安寧,我未曾與你說過,所以你并不知曉。”宋知蕙長出一口氣,朝她淡淡彎了唇角,“我是從青樓出來的,一早就喝過那絕嗣湯,又如何能生出子嗣呢?”
“再者……”她頓了頓,也低了聲音,“這世道煩亂,生孩子出來做什麽,我又能給她什麽,我什麽都給不了他,我甚至連個安穩的住處都給不了她,生下來也只是讓她跟着一并受苦罷了。”
簾子兩端,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後,簾子那邊傳來晏翊微冷的聲音,“靖安王府不是你的住處?”
宋知蕙心口倏然一緊,擡起淚眸朝那簾子看去。
“你這般說詞,可是還打了那逃離的念頭?”
話落,屋內仿佛被凍結一般,冷得人莫名想要打顫。
簾子一動,沉冷的身影邁入屋中。
床榻上頓時傳來一聲驚叫。
“怎麽,孤這般耐心與你治病,未曾将你治好不說,還讓你病情加重,如今這般遠的距離看見孤,都要犯那心症?”
晏翊朝着安寧揮手,安寧立即退去屋外。
他一面朝床榻走來,一面沉冷着聲道,“那日你說會安心等孤歸家,但等到最後,你卻等去了旁人的懷中。”
晏翊原是不想再提,反正那趙淩已死,可今日聽到宋知蕙這番話,他才是真正的明白過來,她對他這般抗拒,只是因為她根本未曾在意過他。
所謂歸家,又是那花言巧語,為了欺哄愚弄他的把戲。
所以那晚她在他面前做出那般乖順迎合的模樣,也只是為了穩住他。
“孤給不了你安穩之處,趙淩可以,是麽?”
晏翊寬大颀長的身影來到床榻邊,那面容在背光之下顯得尤為陰沉可怖。
宋知蕙自己也是分不清此刻的絕望與淚水,究竟是在做戲,還是真。
“哦,孤忘了,在你面前又提了趙淩的名字。”他朝她沉沉一笑,“你的心症這般嚴重,看來鄭太醫之法并不管用,那索性便試試以毒攻毒,如何?”
晏翊話落,直接上了床榻,随着綢緞被撕裂的聲音,那被緊緊锢住的雙手,未能去将渾圓之上的印記擋住。
而眼前片白皙到幾乎發光的皮膚上,連一根發絲都顯得格外地明顯,更何況是那曾經被狠狠咬過一口,滲出血跡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