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解圍
020.解圍
宋賀很快就被雜役捆了送去見官,食客也被徐掌櫃和小二送回大堂,容瑟對藍莺耳語幾句,藍莺輕輕點頭,随即走入大堂朗聲。
“今日多謝諸位客官給我們東家做見證,我們東家吩咐了,每桌加贈一道小菜!請諸位客官稍候片刻!”
“東家大氣!”
“等!這必然要等!”
食客們欣然笑應,唯有燕書寧臉色難看,他是讀書人,最好面子,今日又因浮生在曹昊昀面前丢了臉,心中怨怼不已,又聽見曹昊昀說:“藍姑娘。”
藍莺上前來,“客官吩咐。”
曹昊昀他爹是皇親國戚,又位高權重,行事張狂比起祝岚山更甚,開門見山道:“公子要擡舉你們東家,叫他出來。”
曹倫一黨與攝政王素來不睦,藍莺忍着白眼,假笑道:“我們東家不見客。”
曹昊昀早聽聞過,只是沒當回事,一個廚子縱是再有什麽能耐,也只是個廚子,在他眼中與蝼蟻沒什麽區別,故而聽得這話,嗤嘲笑道:“笑話,公子要見他,豈有吃閉門羹的道理。”言至此處,神色遽然沉下去,“讓他出來!”
遠處的紀苗桐見狀輕輕蹙眉,猶豫須臾,客氣笑說:“曹公子,浮生公子不見客是這酒樓的規矩,何必強人所難?”
曹昊昀生了張讨巧俊俏的臉,又養出驕矜脾性,冷冷笑道:“今日公子還就非要見他。”
紀苗桐不願與他起沖突,皺了皺眉,沒再開口,卻聽聞一聲溫緩的朗笑傳來。
“好大的氣勢。”
梁慎予身着茜色寬袖袍,發束金冠,身姿修長挺拔,不似世家貴子們的驕狂,駐守邊陲十四年,将他磨砺成一柄兇悍殘酷的槍,只是棱角隐匿在暗處,他生得俊朗,眉眼都帶着疏狂的潇灑,瞧上去便溫和沉穩得多。
“侯爺。”紀苗桐連忙與他見了一禮。
“大人不必多禮。”梁慎予虛扶他一把,轉身走到曹昊昀和燕書寧的桌前。
他看着溫和斯文,可真正居高臨下地走過來,曹昊昀在他身上感受到極強的壓迫性,只能堪堪挺直脊背。
“曹公子,大晉律例哪一條寫着,你曹家想見人,人就必要來見你的?”梁慎予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又笑出聲,“得虧浮生公子是個男人,若是個姑娘,怕是要将曹公子當成強搶民女的纨绔惡霸。”
藍莺嗤地笑出了聲。
曹昊昀面子挂不住,一拍桌子,“梁戍雲,你什麽意思?”
梁慎予巋然不動,眼神倏爾冷冽銳利,“曹公子,凡事過猶不及。”
見梁慎予是非要保這酒樓,曹昊昀面色幾經變化,又說:“不見便不見,既然他不識擡舉,那就罷了,将菜譜交出來也可。”
藍莺柳眉一挑,“菜譜豈是随意能交的?公子,您懂不懂規矩?真要學本事,那也得三跪九叩給我們東家行拜師大禮,伺候師父三年,才能得真傳,您開口就要人家吃飯的手藝,傳出去,那是要萬人恥笑的!”
曹昊昀哪裏懂什麽江湖規矩,被一個女人這般斥責,臉色愈發難看。
“藍姑娘說得不錯。”梁慎予附和,“曹公子,想吃飯就坐下好好吃,休擾了旁人的興致。”
言罷,他又瞧向燕書寧,狀似好心地提醒:“還有燕公子,本侯适才路過賭坊,恰好見令尊處境不妙,燕公子若是現在趕着去,說不準還能保住他一只手。”
燕書寧難以置信地白了臉,“你說什麽?”
梁慎予卻不再說話,意味深長地掃了眼曹昊昀和燕書寧,轉身叫上松言去空桌點菜,心情大好。
藍莺對梁慎予行禮道謝後,便面色複雜地回竈房去禀告容瑟,心中大為不解。
這梁慎予見過她,也知道浮生樓是誰的産業,今日為何出言相助?
他與主子之間不該是你死我活才對嗎?
曹昊昀丢了面子,燕書寧因父心神不寧,二人沒久留,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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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慎予這廂點完菜,松言便低聲跟他嘀咕:“爺,曹家這是什麽意思?是要擺明了跟咱們對着幹了是吧?”
曹家怎會不知桓郡公與定北侯府的恩怨,還公然給燕氏遞了橄榄枝,将定北侯府的臉面放在何處?
梁慎予低笑:“你當曹家是幫着燕氏?”
松言茫然。
“曹家利用桓郡公府,幾道折子都是彈劾攝政王的。”梁慎予嗓音微冷,“是上趕着送他們去死呢。”
松言“啊”了一聲,沒聽懂梁慎予語氣中的意味深長與嗤諷,“那也算是幫咱們出了口惡氣。”
梁慎予聲音很輕,“真想幫本侯出氣,何至于等到今日。”
他早看破這是曹氏的示好,可他梁家與桓郡公府的恩怨,何須借刀殺人?
桓郡公負債累累,本性貪婪,稍稍引誘,他便又忘了家底是怎麽交代在賭坊的,今日他便是特意過去看戲,看夠了才過來告訴燕書寧,瞧他們父子兩個艱難掙紮,一步一步走向深淵。
拿了不該拿的。就該溺死在銷金窟,才算是報應。
梁慎予忽地無聲挑唇。
倒是沒想到,來的正是時候。
小二将菜上了兩道,藍莺便快步過來,低聲說:“我們東家有請。”
梁慎予聞聲起身,松言見狀也跟着要起來。
“我們東家只見您一人。”藍莺連忙說。
梁慎予沉默須臾,有那麽一瞬間,他被這句話莫名其妙地取悅到。
“在這兒等着。”梁慎予吩咐。
二樓雅閣,最深處的一間,容瑟摘了面具坐在桌前,哪怕在竈房半晌,一身玄衣仍稱得上整潔。
梁慎予進門時,便瞧見滿朝文武忌憚不已的攝政王規規矩矩地坐在那,甚至有些乖巧。
深沉冷冽的墨色穿在他身上,也不顯陰沉,蜿蜒而上露出一截修長的暖玉頸,再往上則是薄情豔骨面,偏一雙眸子清澈溫柔,雪亮如月,豔麗中便融了柔軟,像一只無害的毛茸茸小動物。
梁慎予再一次難以自制地陷入沉思。
就這,到底是怎麽在朝中攪和出腥風血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