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風波

034.風波

容瑟回王府後什麽也沒幹,連自已滿院子的青梅也沒去看,沉默一路後,自已進了雲松齋。

他從來沒這麽清晰地意識到,他不再是籍籍無名的美食博主,而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一個普通人擁有了權勢後會怎麽樣?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如若承受不住呢?

他強行站在了不屬于自已的高度上,看到的不是風景,而是懸崖峭壁和無盡深淵。

容瑟緩緩伸開手指,抓握了幾下,目光沉沉地瞧着自已的紛亂掌紋。

明明掌心什麽都沒有,可卻被無形的權勢壓得沉甸甸。

這是一把雙刃劍,可以用來殺敵,也能用來傷人,容瑟知道自已的斤兩,他只是個普通人,普通到救不了最親近的母親,也拿那個男人的死纏爛打毫無辦法,只能一忍再忍一再退步。

穿越後他想改變自已的死亡結局,也想為原主争一口氣,所以每一步看似桀骜,實則都走得小心謹慎。

直到今日,他沖動了一把,直接到大理寺衙門去動用權勢插手司法。

容瑟終于遲鈍地反應過來,他注定無法從漩渦中脫身,或許這就是重活一世的代價,已經入局,就只會越陷越深。

容瑟一邊懷疑自已對權勢的掌控,一邊又愁苦這場勝負能決定他的生死,就這麽陷入頹廢狀态,直接趴在了自已的紫檀木桌面上,無聲哀嘆。

“好好活着怎麽這麽難啊。”容瑟輕輕嘆了口氣,指尖輕輕撫上自已胸口,神色幾經變換,從滿臉喪變為了咬牙切齒。

“原主啊,我入局一大半都是為你,還有給你收拾爛攤子,借了你一條命,從今以後,咱們可算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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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瑟相信因果,當年母親跳樓自殺,多年後那個男人和自已也墜樓而亡。其實他現在大可一走了之,做個廚子總比當攝政王要安全,他成為了原主,就不能獨善其身。

已經過了午膳時辰。

吃了劉伯手藝的兄妹三人排排站在雲松齋院門外面,面面相觑。

休沐一日的雲稚興沖沖來王府,結果吃了頓劉伯做的飯,面無表情,率先說:“大理寺王爺并未吃虧,何故如此?”

藍莺摸着下巴,疑惑道:“是啊,連飯都不做了,送過來的飯也不吃,主子鬧什麽脾氣呢?”

一時沉寂,無人應聲。

兩人紛紛看向兄長。

雲初:“……”

雲初也板起和弟弟一模一樣的臉,兩人都面無表情時,仿佛是在照鏡子。

“看我做甚?”雲初淡淡,“王爺自有考量。”

藍莺笑了聲,抱着肩膀撞一下雲稚,努努嘴:“不知道三個字這麽難說?”

雲稚配合:“是吧。”

雲初不想理他們,憂心忡忡望向雲松齋的方向,輕聲說:“王爺這段時日變了許多,今日這般,想必是有他自已的因由。”

餘下兩人頓時一靜。

雲初眼皮一垂,“挺好。”

藍莺小臉一扭,“對啊。”

三人心照不宣,繞過了這個話題,接着沉默。

他們跟随容瑟最久,在容瑟還是那個被先帝和太子壓制得束手束腳的九王爺時,從容瑟明知喻青州給羌州密信卻不曾降罪時,便已察覺到他的變化。

于是誰都沒再提起。

雲初忽然瞧向藍莺,俊俏眉眼間透着幾分探究,“你也是,這幾日都不去浮生樓,忙活什麽呢?”

藍莺神色微變,很快就用平常的嬌蠻口吻道:“不告訴你。”

雲初若有所思。

容瑟這段日子也疲憊,趴在雲松齋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時天色已近黃昏,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已經在心底思索起今天晚上要吃什麽。

廚子的快樂很簡單,一覺睡醒,天下太平。

晚膳容瑟摘了剛成熟的番茄,金膳軒的餐桌上便新鮮出爐一大盤番茄炒蛋,及一盆番茄蛋花湯,還有砂糖番茄。

番茄與青椒一樣,在這個時代還屬于觀賞植物,一上桌,兄妹三人紛紛眼前一亮。

但凡遇見不認識的菜,必定是主子又研究出了新的東西。

雲初雲稚尚且還注意儀态,早放飛自我的藍莺如同風卷殘雲,吃飽後還感嘆道:“神仙日子!”

說完以後,雲稚伸手怼了藍莺一下,雲初也蜷指抵着唇輕輕咳嗽。

容瑟不明白這兄妹三人搞什麽名堂,一頭霧水時,卻見藍莺像是想起什麽來似的,規規矩矩坐直以後,獻寶似的奉上一個油紙袋。

“南巷一家老伯做的果仁糕,”藍莺的笑暖而活潑,她年歲不大,卻已能周旋在江湖之間,心中卻仍有單純,捧着糕點自信滿滿,“我幼時就愛吃,但很少能吃到,吃一次能開心許久,主子你嘗嘗吧!”

容瑟怔住,他同樣甚少接受善意,沉默片刻後,才笑着将糕點接過來,“買這個給我幹什麽?”

“主子從大理寺回來看着不太高興。”藍莺如實道。

雲稚補充:“她不高興時就愛吃這個。”

雲初跟着溫聲:“屬下們也無甚可送王爺的,就拿這個湊合湊合,博王爺一笑吧。”

容瑟這回徹底沉默了,他打開油紙包,裏面是幾塊瞧着精致油潤的糕點,其實就是糖漿核桃,但他還是拿起一塊認認真真地吃幹淨,對三人垂下眼溫和道:“謝謝。”

這兄妹三個,是為了讓他高興,才買的糕點。

東西不貴重,但至少是心意,容瑟心中最後一點遲疑和郁郁在此刻煙消雲散,忽然如釋重負地一笑。

至少不是孤軍奮戰。

他看着眼前的兄妹三人,也想起算計終生不得善果的原主,有些惋惜。

這三兄妹性情并不惡劣,各有所長,原主若是對他們真心,日後也不會落到那般地步。

.

過了兩天風平浪靜的日子,浮生樓也從最初的開門迎客做生意,改成了預約吃飯,想臨時來就得看運氣。

容瑟雖然教了廚子們不少菜色,但像青椒這種進貢食材,其他九路學都拿不出原料,于是浮生樓在晉京更加獨樹一幟,晉京第一樓的名聲也越傳越廣。

“浮生”的身價原來越高,請他出手的多是達官富貴,但店裏的特色菜廚子也都會做,故而容瑟常常幾天都不去一次,倒是藍莺最近好像忙完了似的,每天櫃臺後浮生樓跑一趟。

查查賬目,招攬招攬客人,但那日她一人撂倒四個壯漢的消息早已傳了出去,滿京城都曉得浮生樓都掌事是個了不得的姑娘,哪怕她姿容姣好身段窈窕,也沒人敢對其失禮。

這日藍莺看過一圈,算計着午膳時辰快到了,正打算回王府,在二樓忽然聽見樓下傳來嘈雜聲,提裙下樓,見一樓大堂亂哄哄的,走進一瞧,是一桌商人打扮的客官,共有兩人,一主一仆,仆人手拿筷子喊到:“這菜有毒!你們看看,這家酒樓的菜有毒,這可是我家主子專門試毒用的銀筷!”

藍莺撥開人群走上前,果真瞧見那銀亮筷子頂端泛黑,她行走江湖這些年,沒少見過髒事,自然曉得若不是有人故意給這主仆投毒,那就是這對主仆自導自演,恐怕來者不善。

正當這是,一群衙役從外面沖進來,仿佛商量好的一般,根本由不得藍莺辯駁,就要将人捉拿回去。

跟随藍莺而來的護院是她手下的人,當場就要翻臉,藍莺卻在電光火石間做出決定,伸手攔住他,随即暗暗使了個眼色,低聲說:“去攝政王府。”

護院猶豫須臾,輕輕點頭,趁着客人們離開跟着一起混了出去。

藍莺則往衙役們面前一站,不卑不亢道:“本姑娘是這酒樓的掌事,你們想要說法,姑娘我跟你們走一遭就是。”

為首的差役冷笑:“你這酒樓菜中藏有劇毒,自然得徹查,來人,将她帶走,浮生樓查封!”

藍莺不動聲色,鎮定自若,心中卻暗自在想,看來果真是沖着浮生樓來的。

只是不知出手的是誰。

有衙役幫腔,必定是做官的無疑了。

徐掌櫃和店小二都慌了手腳,欲哭無淚,藍莺面色沉靜地低聲說:“走吧,掌櫃的,去京兆府見見世面。”

徐掌櫃見她如此鎮定,仿佛有恃無恐,也像被喂了一顆定心丸,勉強冷靜下來,顫巍巍地小聲問:“姑娘,您可別逗我,給我交個底吧。”

藍莺一邊往外走,一邊垂眸說:“等東家來救咱們呗。”

出門時,她手上暗暗做了個不起眼的手勢,無人發覺,更沒人瞧見巷子角落幾道身影快速穿梭,如魅影般消失不見。

容瑟正在王府竈房準備午膳,今日準備做番茄魚,魚片還沒下鍋,雲初将匆匆進門來說:“王爺,京兆府的人将藍莺和浮生樓上下都給帶走了。”

容瑟皺眉,“怎麽回事?”

“說是有人在咱們菜裏查出劇毒。”

“有人死了?”

“沒有。”

“聽說是個行商,用了銀筷。”

容瑟冷笑:“就他一人菜裏有毒,偏偏還用了試毒的銀筷,命挺大啊。”

這都刻意的不能在再刻意了。

容瑟把鍋鏟一扔,咬牙道:“走,去京兆府,本王要去看看京兆府尹是怎麽明察秋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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