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護短
035.護短
浮生樓等人被押入獄中,藍莺被單獨關着,腳上拴着鐵鏈,脖子上架着枷鎖鐐铐。
“姑娘,何必倔犟呢。”坐在案後那人端茶輕抿一口,笑說:“咱們奉了孟大人的令,今日必是得審出個結果,你一個姑娘家,就将你們東家的下落說出來,他若是自願交出菜譜,留你們一命也未嘗不可,看你這細皮嫩肉的,也好少遭點罪不是?”
藍莺已許久沒遭過罪,這會兒面如冷霜,滿面凜然,她唇角扯出一抹譏诮的笑,冷冷道:“官爺,別急啊,我們東家想來時,自然也就來了。”
那小吏臉色微變,冷哼:“好個不知好歹的婦人!”
藍莺抿了抿有些幹裂的唇,嘗着了些許血腥味兒,眼神卻愈發兇狠冷冽,如同亮着一簇火。
“等着看吧。”藍莺低聲笑。
正值晌午,禁軍換值,浮生樓出事的消息,雲稚知道的更早,得知藍莺被抓捕後,他先一步到京兆府。
禁軍總督親自過來,京兆府尹孟化雖不知其來意,仍客客氣氣地迎着,卻不想雲稚冷着臉進門,擡眼一瞧,恨不得将人凍成冰碴子。
“孟大人,派人将浮生樓上下帶走了?”
雲稚開門見山,他曉得這背後必定有人發難,愈發擔憂藍莺。
一聽這話,孟化猛地戒備起來,面上仍含笑:“這……是有人報案,這天子腳下的酒樓裏出了劇毒之物,自然得好生查查,來,總督坐,這大熱天的,喝杯茶?”
雲稚一聽他裝糊塗,神色更冷,深深看了孟化一眼,說:“孟大人不必虛與委蛇了,将人交出來,今日.你我相安無事。”
孟化一聽就知這事兒沒法善了,皺眉半晌,才說:“不合規矩啊,雲總督。”
“孟大人無憑無據抓人,合規矩?”雲稚聲更冷,帶着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今日之事因由何起,你我心知肚明,浮生樓不願張揚,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孟大人,交人不交?”
見雲稚如此不客氣,孟化臉上也沒了笑意,“雲總督,這大晉可還不姓雲吧。”
雲稚神色一凜,正要下令發難,門外驀地被扔進來個衙役,随之傳來一道含怒冷笑。
“怎麽,這大晉今日姓孟了不成?”
孟化頭皮一麻,回頭瞧見攝政王臉色陰冷地走進門,外頭衙役被撂倒了一片,懵住一瞬後連忙說:“王爺,您這是——”
“少說廢話。”容瑟負手而立,瞥了眼雲稚,冷聲下令:“給本王将京兆府翻個底朝天,将藍莺找出來。”
雲稚有些難以置信,素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浮現出震驚,但還是立刻抱拳領命:“臣領旨!”
他帶來的禁軍徹底放開手腳,将京兆府的衙役打得滿地亂滾。
孟化看着這般亂象,險些暈過去,腦子裏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王爺……”孟化幹澀道,“這是為何啊?”
容瑟的身份非同尋常,就是當今天子都得退避三分,如今公然來撈人,莫非浮生樓與他還有幹系?
這麽一想,容瑟的行為就合理了起來。
但相反的,他們這不是捅了馬蜂窩嗎?!
孟化恨不得直接暈過去。
容瑟冷笑:“你帶人封了本王的酒樓,抓了本王的夥計,還有臉問?”
感謝原主權勢滔天,給了他肆意妄為的機會。
容瑟無比慶幸,但神色也冷得陰沉,好似蒙上一層細碎的灰,陰郁暴怒。
孟化戰戰兢兢道:“這,這,誤會一場,是有人報案……”
“剛有人在浮生樓鬧事,孟大人的人就能破門而入。”容瑟盯着他,句句緊逼,“有人報案,孟大人不查案,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人,本王現在到要問問你,苦主在哪啊?”
孟化恨不得咬掉自已舌頭,祝家找上他時,說浮生樓東家無權無勢就是個身懷異域菜譜的廚子,他這才肆意妄為,這場局做得也粗糙無比,哪裏有什麽苦主?
見他答不上話,容瑟冷笑:“怎麽,苦主都找不着了?本王幫你找找。”
說罷,他輕輕拍了兩下手,揚聲:“雲初。”
雲初立刻帶人押着兩個人上來,正是在浮生樓鬧事的商人主仆。藍莺在出酒樓時,就對她手下走江湖的小弟打了手勢,讓他們将人抓了。
孟化一見,臉色更白。
“苦主到了。”容瑟徑自走向審案的官員位落座。
正好雲稚帶着藍莺進公堂。
藍莺原本湖水藍的裙子沾滿了血和灰,露在外的手腕紅痕鮮明,往外滲血,走路也不怎麽穩當,整個人狼狽又凄慘,俨然是受過刑了。
容瑟一看見,把孟化炖了的心都生出來,本就沉冷陰鸷的眼神幾乎要綻出火來,撈起驚堂木就是狠狠一拍。
“孟大人,這就是你審的案?”
孟化一個哆嗦,跪在地上連聲:“臣有罪,臣知罪。”
這還有什麽好審的,污蔑之人已被捉了個正着,他違規用刑也被抓個當場,孟化又悔又怕。
容瑟真是要被氣笑了,冷靜片刻後,才問藍莺:“怎麽樣?”
藍莺也沒想到容瑟會親自來,愣了一會兒,才搖搖頭說:“沒事,還沒上大刑呢。”
容瑟攥了攥拳。
也就是說,若是雲稚晚到一步,藍莺還不知要受什麽罪。
“天子腳下啊。”容瑟緩緩地冷笑出聲,他本就薄情的面相在發怒時更加陰郁,“官官相護,公然欺民,好一個京兆府尹,雲稚——”
雲稚應聲:“臣在。”
容瑟吩咐:“将孟化同那兩人一并押送大理寺,由大理寺審查此案,務必,”他語氣遽然沉重,“務必,給本王将該審的都審出來,本王要聽聽孟大人在任期間,到底做了多少事。”
雲稚領命直接下令押着幾人離開,雲初走到藍莺身邊上下打量,臉色也陰沉着,“你怎麽樣?”
藍莺眼見着周圍人都差不多走沒了,才悄悄龇牙咧嘴地吸氣:“疼啊,能不疼嗎?這群孫子,姑奶奶遲早讨回來。”
雲初放心了,點頭說:“這不給你找場子呢。”
容瑟走過來提醒:“行了,敘舊回府再說。”說完,又吩咐雲初:“給這丫頭找個郎中看看,都傷哪了。”
藍莺點點頭,輕聲哀嘆:“餓死了,飯還沒吃呢。”
容瑟見她還惦記着吃,哭笑不得,“回去給你煮個魚湯,補補身子。”
藍莺靈動眨眼,連連點頭。
.
藍莺身上都是些皮肉傷,不曾傷筋動骨,郎中留了個方子就被送出王府。
王府推遲一個多時辰的午膳總算擺上餐桌——一大盆番茄魚,湯汁酸甜濃郁,魚片鮮美滑嫩。
菜剛上桌,定北侯就來了。
于是請上來一起吃。
梁慎予頭回吃番茄,驚豔不已,問道:“這是何物?”
容瑟順口:“就那天花圃裏的小紅果,叫番茄。”
說完,兩人同時面色微妙地頓住須臾。
梁慎予如有所思地瞧向王爺不自在的神情,落落大方地坦然說:“原是如此,早年只當這東西中看不中用,倒是誤會它了。”
容瑟見他似是沒當回事,又覺得自已也挺奇怪,無非是兩人摔了一跤,他耿耿于懷個什麽勁兒?
但又無端覺得憋屈。
總之十分不合常理。
在他沉默時,梁慎予問:“聽說今日京兆府尹孟化又得罪了王爺?”
“他得罪的也不止本王一個吧。”容瑟正好吃完,放下筷子,淡淡道:“本王不表露身份,就是等着他們忍不住出手,一個一個位高權重,都是什麽東西?”
其實最初只想釣一條魚,誰能想到兜了一網?
梁慎予意外于容瑟的目的,但配合他這段時日的所作所為,看起來倒也合情合理。
外界傳聞恨不得生啖人肉的攝政王,竟是個為民做主費心下套之人。
“只是王爺鬧出這麽大動靜,明日早朝,言官恐怕不會輕易罷休。”
梁慎予又吃了口魚片,十分滿意,再次伸出筷子。
容瑟有恃無恐一挑眉,“苦主是替本王管着浮生樓的管事,設計陷害刑訊逼供的是他孟化,就算言官的嘴是刀子,也得知道往哪揮。”
梁慎予咽下去鮮嫩魚肉,猶豫須臾,忍不住說:“這次的事斷然不會只有一個孟化插手,王爺可知,晉京這一潭死水下,皆是暗礁激流。”
容瑟沉默。
他一直覺得梁慎予是個不錯的人,甚至此刻還願意與他推心置腹地勸解,如果他不會如原著那般與容靖攪和到一起去,倒是值得一交。
“本王有什麽好怕。”容瑟說,“當官的橫行霸道猶如土匪,苦主卻沒處申冤,這天下沒這樣的道理。”
梁慎予也沉默。
他總覺得這話不該從攝政王嘴裏說出來,但眼前這人說得無比自然,他又覺得理所當然起來。
最終,他只深深瞧了眼容瑟,語氣輕柔,不易察覺地融進些許蠱惑。
“王爺所言有理,臣自當鼎力相助。”
容瑟對他的表現很滿意,親自夾魚片送入他碗中,客客氣氣:“侯爺吃好。”
定北侯也溫潤謙和:“多謝王爺。”
有來有往,其樂融融。
雲初怎麽瞧,怎麽覺得氣氛詭谲。
就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