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取勝

071.取勝

本想斥責容瑟的百官此刻鴉雀無聲,

滇州軍入京,攝政王與定北侯誰都沒當回事,半點反應也沒有,一有就有個大的。

容瑟坐在上位,漫不經心地瞧着群臣交頭接耳,他神情冷淡,話一出口便再無轉圜之機,而位列群臣之中的梁慎予平靜自若,唯有目光掠過他時,容瑟眉眼間的陰郁才有所緩和。

“諸位大人,怎麽都不說話了?”

容瑟唇角微勾,笑裏摻着冷。

“穢亂後宮也不是一個人就能做到的,各位大人說得言之鑿鑿仿佛親眼所見捉奸在床,總歸得将奸夫一起說出來,怎麽,分明是兩人罪過,只叫女人擔着?”

這回曹倫額頭的汗珠子都要往下淌了。

當年處置顏霜,對外都說自盡,哪怕容胥與顏霜的風言風語連朝堂外的百姓都知道,但也都傳言一般,誰也不敢明面上說。

畢竟這事兒,不是推給顏太妃一句穢亂後宮便能抹消先帝罪過的。

容瑟往自已麒麟王座上坦然一靠,指尖敲擊着麒麟頭扶手,一下一下,不急不緩,眼神嗤嘲戲谑。

“還有——”他眼神轉向容靖,這回冷得徹骨,“既然諸位大人不說,那換你來說,你适才說荒唐,那就與本王說,本王的生母入皇陵太廟,荒唐在何處?”

“這……”容靖見群臣都不願在為他說話,一時間慌了神,脫口而出:“顏太妃——”

“陛下!”曹倫驀地打斷了他,這對于臣子而言顯然極為失禮,但無人置喙,他奪過話來,沉聲道:“攝政王說得不錯,就……讓顏太妃入皇陵吧。”

容靖難以置信,“可……”

“陛下。”曹倫目光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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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靖臉上的神情頓時吃了蒼蠅似的難看,說不出話來。

曹倫轉頭對容瑟說道:“既然元光帝的嫔妃也能得晉封,自也不能虧待了太後,不如請太後回宮……”

“曹大人放心。”

容瑟朗聲打斷他,緩緩一笑:“本王自然不會虧待了太後,太後的封號自然也要晉一晉,不過太後如今心無旁骛,一心為先帝誦經禮佛,還是休要打擾她的清淨了。”

意思很顯然,太妃要進皇陵,但太後也別想從皇陵出來。

曹倫狠狠攥拳,擡起頭冷冷與容瑟對視。

二人短暫且沉默地交鋒。

容瑟沒有片刻退讓,他平日裏是不怎麽喜歡争強,但事關必須要達成的目的,容瑟比誰都豁得出去。

最終,曹倫先收回了視線,一言不發。

這場交鋒中誰取勝顯而易見。

容瑟無聲一嗤,轉而道:“太妃晉位份入皇陵的事,便交予光祿寺去辦。”

甚至越過了禮部。

悄無聲息揣袖子的紀苗桐這才出現,俯身道:“臣領旨。”

也很識相地沒去看皇帝的臉色。

“若是無事,就散了吧。”容瑟站起身就往外走,忽而又頓住,目光一寸寸逼視般瞧過群臣,淡聲道:“若是哪位大人想死谏,本王願意送他一程。”

說罷才離去。

他一走,朝堂還是安靜得針落可聞。

誰也沒想到攝政王沒安生兩天,就玩了一把大的,可偏偏他那拿先帝的名聲做威脅,此時此刻,容不得正統皇室有污點。

一旦他們反對顏霜入皇陵,那容胥的名聲就要跟着毀于一旦。

容瑟有恃無恐。

可他們畏首畏尾。

梁慎予是第一個動的,他從容轉身去追容瑟。

見狀,攝政王一脈的朝臣揚眉吐氣,一個個仰首挺胸跟着走了。

直到殿中只剩下皇帝和奚晏曹倫。

奚晏想了想,才說:“攝政王鬧這一出,只怕是在回敬我們。”

“不止吧。”曹倫冷冷道:“早說過,當年的事不必多提,不必多提,這兩日柳家那位公子尋花問柳便罷了,可他說得那些話,連我都知道,怎會傳不到攝政王耳朵裏?!”

奚晏臉色微變,蹙眉低聲:“可這……”

“自柳敘入京,可三番四次地邀定北侯赴宴呢。”曹倫語氣平靜,可就是叫人覺得毛骨悚然,“他可沒有與定北侯為敵之意。”

半晌,奚晏無話可說,只能嘆氣:“下官明白了,待回去便敲打敲打他。”

“也叫你那個外甥安生點。”曹倫哼一聲。

容靖聽來聽去,忍不住問道:“難道就真讓顏霜那個蕩婦入皇陵?!”

“不然,陛下想如何?”曹倫反問,“讓容瑟攀扯着陛下,讓皇室嫡系染上污名?”

容靖不以為意,“可父皇又無錯,他是天子,天子怎麽會錯?”

曹倫被噎住,甚至一時間覺得容靖真是被養廢了。

“天子無錯,是因為權柄至高無上,可相應的,一旦天子當真犯錯,反噬便會更大。”曹倫說,“何況如今,這至高無上的權柄,還不在陛下手裏呢,一旦皇室嫡系染上這等污名,加之太廟失手,陛下,你可知,天下悠悠衆口,足以讓陛下從這龍椅上下來!”

容靖臉都白了。

是吓得。

他從沒想過自已會因容瑟之外的人失去皇位。

甚至在一年之前,他連容瑟都沒放在眼裏。

“可是,可是……”容靖說不出話。

“沒有可是。”曹倫目光銳利,又含失望,“陛下,若是今日不肯松口,攝政王必定會拿先帝名聲來與顏太妃陪葬,不過是個死人,想進皇陵就進了,又能如何?活着的人才要緊,想辦法早些将太後接回宮吧。”

奚晏在一邊默不作聲。

顏太妃入皇陵的确是死人的事,死人沒辦法在乎名聲,這件事分明就是給活人看的。

容瑟是要做給他們看,也是要做給天下人看,顏太妃無罪,可入皇陵,可奉太廟,享受香火。

可他們不得不答應,這件事确實是容瑟占據上風,攝政王可以毫無顧忌破釜沉舟,可偏偏他們不敢。

簡直是備受桎梏。

“曹大人說得不錯。”奚晏嘆氣,“如若先帝名聲被一介婦人所累,必也會連累陛下,若是讓顏太妃入太廟,便能讓攝政王罷手,就依他一次吧。”

見兩人都這麽說,容靖心裏憋屈,死死攥着龍椅扶手,但還是不得不擠出一個笑,點頭道:“那就……聽你們的。”

.

從靈晖閣出來後,容瑟有些疲累地靠在馬車裏閉目養神。

很快有人拉開馬車門,随即坐到他身邊。

有雲初在外盯着,能這麽放肆的也就只有梁慎予,容瑟也不設防,聽得那人笑說:“恭喜王爺,今日勝他們一籌。”

“這事可還沒完。”容瑟睜開眼,滿目清明冷郁,“讓她入太廟享供奉只是第一步而已,容胥那個狗東西作孽,憑什麽要旁人替他承擔罵名?”

梁慎予從這話中聽出了別的意思,“那王爺是想?”

“走着瞧吧。”容瑟并未直說,他鮮少有這麽強硬且滿身攻擊性的時候。

上一次,大概還是在朝堂上為霁州十三冤案翻案時,分明膽子不大,卻凜然無懼,擲地有聲的字句下,是他炙熱滾燙的血。

但梁慎予也注意到,提及顏霜時,容瑟的神情和對待霁州十三冤案沒什麽不同,不像是提到了母親,就像只是為了路見不平而已。

“顏太妃……待你,好麽?”梁慎予斟酌詞句問出這麽一句。

容瑟微頓。

顏太妃待原主無疑是好的。

可他不是原主,只會敬佩也覺得可惜,或許還有心疼,但也只是作為局外人來看而已。

……哪怕只是如此,容瑟也真情實感地為原主母子難過。

想了良久,容瑟才用平淡且置身事外的語氣說:“她在風月場所便賣藝不賣身,若非容胥拿她幼子威脅,她必然不會就範,于此事上,她并不卑賤,錯在容胥,至于她……自然也是個慈母。”

原主至死都不肯放下的執念,還有這個母親。

他再如何狠毒冷酷,可顏霜是他心中唯一的淨土,這也是容瑟執意要為原主了卻執念的原因,既然用了人家的身體身份,就該把該幹的事都幹了。

否則他也難以安心做自已。

梁慎予輕輕颔首,他聽出容瑟不會止步于此,顏太妃入太廟只是第一步。

只是其他的打算容瑟既然沒說,梁慎予也就不多問,而是笑說:“柳敘入京後毫無作為,還兩次三番宴請侯府,今日.你這一遭,也不難想到是因柳池而起,曹倫只怕要去尋奚晏的麻煩。”

容瑟輕輕颔首:“最好是狗咬狗。”

容瑟不怎麽精于算計,可現在自已這個位置,不多想想是要丢命的,決定今日在早朝發難之前,他就反複斟酌,權衡利弊,也想到這一點。

柳池敢放肆,那他就敢更放肆,作為引子的柳池也別想獨善其身。

梁慎予說:“他們不會鬧得太難看,奚晏寵妾,不會對柳家太過苛責,而奚晏身為尚書令,曹倫也不會得罪他。”

這其中利益牽扯太多。

容瑟攤手,也沒多失望,只說:“也不指望這個就能讓他們拆夥,能添點堵也行。”

梁慎予失笑。

容瑟真是他見過最能置身事外的執棋者。

“回府吃飯。”容瑟已經在想菜譜了。

畢竟過了午後要去奚家的游園宴。

經國宴可知,奚家應當也沒什麽能入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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