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坦白

坦白

蘭淩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多麽卑鄙。他在利用游宇對他單純的感情，讓游宇冒巨大的風險來達成他自己的目的。

蘭淩潛意識裏在試探游宇，挑戰游宇的底線。游宇如果不答應。蘭淩就會覺得果然雄蟲就是靠不住的。

結果游宇答應了。蘭淩開始內疚自責，進而反思自己了。

蘭淩反思的結果就是他不能再瞞着游宇那麽多秘密的同時，還要游宇冒着巨大的風險為自己做事。他必須要向游宇坦白這一切行動背後的秘密了。

如果游宇接受組織的理念并加入，那這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如果游宇無法接受組織的理念，不加入他們的組織，那游宇就會被消除記憶或者被囚禁。消除記憶和囚禁這兩種手段都會對游宇造成身體上和精神上的傷害。真到了那一步，蘭淩就是罪魁禍首。

蘭淩回想了一下帝國的雄蟲保護法。他又要加刑了。蘭淩覺得再這樣下去，他是出不來了。

事已至此，蘭淩不能再這樣對不起游宇了。他的良心好痛。

蘭淩下定了決心，重新坐回游宇的對面，直視游宇的眼睛。

游宇看得出來蘭淩是下定決心要告訴他那些秘密了。他打起精神，專注看着蘭淩。

【游宇。我會告訴你一切。你想清楚再決定要不要幫我。】

蘭淩這麽說着從作戰服上衣的口袋裏拿出了光網卡。蘭淩的光網卡還是吳老師一年半前給他的那張卡，暗金色的底色卡面上寫着黑色的 “S”。

蘭淩為了回避引來異維獸的危險并沒有向光網卡裏注入精神力。蘭淩只是把光網卡拿給游宇看。

【這件事和能拿出這種類似的卡片的蟲有關。以後你只要看到有蟲拿出了這種卡片，注入了精神力，放出了投影，那就是相關的蟲。】

游宇看蘭淩又一次拿出了光網卡。他想起了指揮艦上蘭淩使用它的樣子。當時情況緊急，蘭淩沒有時間向游宇詳細解釋光網卡的問題。現在，游宇終于等到了。

游宇也從自己的作戰服上衣的口袋裏拿出了光網卡。這張光網卡暗金色的底色卡面上寫着黑色的 “B”。他把這張光網卡遞給蘭淩看。

【這是吳老師在我離開學校之前給我的。他也像你那樣操作過這張光網卡。他當時讓我把這張卡當普通的卡片收好就行，當作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其他的他什麽都沒有告訴我。吳老師讓我不要主動去問你。吳老師說等你覺得可以告訴我的時候就會告訴我。大哥，你要告訴我了嗎？】

蘭淩接過游宇的光網卡，仔細看了看。

【是的。我是要告訴你……】

蘭淩正要接着說下去的時候突然頓住了。他手裏的光網卡銀光一閃。蘭淩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張光網卡上有一層覆膜，裏面夾了三根銀色的……頭發？還有一根很短，有弧度的，銀色的……眼睫毛？

【這、這是……我的嗎？】

蘭淩一直控制很好的心聲開始失控了。他不由自主用心聲問出了這個問題。

游宇的臉刷地紅透了。他的眼神躲閃了起來。他光着急想要知道蘭淩的秘密了，把自己的小收藏都給忘了。

【大、大哥你都丢了的，就、就、就是我的了！】

游宇勉強組織了這麽一句心聲以後就崩潰了。游宇開始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他收集蘭淩頭發和眼睫毛的場景。

然後蘭淩就看到了游宇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收集他的頭發和眼睫毛的回憶。

他的頭發都是游宇在指揮艦上他待過的地方找到的。有的時候，清掃機器先到了一步，游宇沒搶到還在那兒扼腕嘆息。

撿到眼睫毛的場景，蘭淩也有印象。那是游宇第一天來艦隊。他兩一起睡在指揮艦上的艦長室裏。早上他睜眼之前就感覺到了游宇的爪子伸了過來。他一睜眼游宇就收回了爪子。當時他還在奇怪游宇的動作是要幹什麽，但是大戰在即他實在沒時間深究，本打算等戰事穩定一些以後再慢慢談，後來又因為戰事繁忙給忘了。

好麽！原來是這麽回事！

蘭淩的心情十分複雜。他發現游宇對他的感情竟然那麽早就開始了。他既感動又羞赧，然後開始糾結要不要制止游宇這個奇怪的收集癖好。

【完了！大哥肯定覺得我是個變态了！他不喜歡我了怎麽辦？】

游宇風暴哭泣，心聲在精神域中狂喊回蕩。

精神域中的花田也開始陰雲密布，電閃雷鳴。

【不至于不至于。你別哭啊！我不讨厭你！我喜歡你！】

蘭淩就怕游宇傷心難過哭泣。他的心聲在轟鳴的雷聲中大喊。

就這樣，兩蟲的精神域莫名其妙經歷了一場狂風暴雨。最後還是蘭淩紅着臉一遍又一遍的告白，才總算勉強穩住了游宇崩潰的內心。

【那麽想要的話都給你。】

蘭淩最後的這句心聲終于讓游宇喜笑顏開。游宇還挂着眼淚的臉上終于展開了笑顏。精神域也雨過天晴了。

【以後你所有的頭發和眼睫毛我都要留着！】

游宇開始趁機得寸進尺。

【行。都給你留着。】

蘭淩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他現在只求游宇不要再崩潰了。

游宇拿回了自己的光網卡，小心地放回了作戰服的上衣口袋裏。

【那快告訴我你的秘密吧！我好趕緊行動！】

游宇被蘭淩哄好了以後滿血複活。他充滿了幹勁兒，為蘭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蘭淩驚訝于游宇的情緒轉變竟然如此之快。他就沒辦法這麽快得轉變自己的情緒。經過剛才驚心動魄的插曲，蘭淩已經沒有穩定的情緒來組織心聲慢慢給游宇講故事了。

【這樣吧。你跟我一起看我的回憶你就明白了。】

蘭淩仔細想了想覺得用精神域的回憶來告訴游宇這些秘密或許更加準确。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表達有偏差導致游宇的判斷産生偏差。蘭淩決定用盡量客觀的方式來展示這些秘密。畢竟，游宇對這些秘密的立場态度有可能會大幅度影響游宇的蟲生軌跡。

【好。】

游宇倒是沒有那麽多的考慮。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幫到蘭淩而已。

兩只蟲又來到了他們共同的精神域中。

這一次，開滿鮮花的草原上飄着朵朵白雲。兩只蟲仔細看其中的一朵雲，就會看到蘭淩的某一段回憶。

蘭淩指了指其中的一朵雲。雲朵飄過來包住了兩只蟲。

一開始進入這個回憶裏兩只蟲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隐約能看到有一些銀色的花紋在眼前。白茫茫的外面隐隐約約傳來了對話的聲音。這是蘭淩最初的記憶。他當時還在蛋裏。

“何立……這孩子叫做蘭淩……我把他托付給你了。”

這個聲音低啞溫柔卻極度虛弱，聽起來應該是一只很年輕的雌蟲，但是已經奄奄一息了。

“少爺，你好好養身體，等你好了，你自己養育他。”

另一個聲音低沉渾厚，聽起來這是一只年紀更大的雌蟲。

“我不會好了……我本來就是為了和他的愛情而活……愛情已死……我的精神域已經枯竭……是蘭淩讓我鼓起最後的勇氣……逃離了愛情的墳墓……我不能讓蘭淩像我一樣……”

“少爺！蘭翡少爺！”

“蘭淩……不要像我那樣活着……”

“蘭翡少爺！”

這朵雲的回憶就到這裏結束了。兩蟲離開了雲。游宇緊緊地拉着蘭淩沒有松開爪子。

【我沒事。你可以松開的。】

蘭淩反過來安慰游宇。

【不。我喜歡拉着你。】

游宇的直覺告訴他，之後蘭淩重要的回憶也是悲傷占據大多數。他後悔自己剛才答應得這麽痛快了。早知道蘭淩的過去又這麽多傷痛他就不好奇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他所能做的只有這麽一直拉着蘭淩。

【我的雌父雖然早逝，但是因為有了我，他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裏獲得了一些安慰。我現在是按照他希望的方式活着。他在天之靈應該很欣慰。】

蘭淩生命最初的記憶雖然充滿哀傷，但是随着年紀的增長他慢慢理解了雌父的想法。他覺得自己更要好好活下去，不能辜負雌父的良苦用心。

【你的雌父發生了什麽？】

游宇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我長大以後，我的養父何立才告訴我雌父的事。雌父為蟲驕傲決絕，結果英年早逝……】

蘭淩向游宇講述了從何立的視角看到的他雌父蘭翡的一生。

蘭淩的養父何立是孤雌。他被蘭家收養，接受培養，幼年時期一直在給蘭翡當保镖。蘭家沒有可以限制何立的發展。何立成年後就送他去參軍了。

蘭翡和何立關系也就是還行，逢年過節偶爾會互相問候一下。所以蘭翡的事何立也只是知道一個大概情況，具體細節就不得而知了。

蘭翡是大貴族家的小少爺。他和另一個大貴族的雄蟲有婚約。兩只蟲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甚篤。

何立地位太低，只是遠遠見到過那只雄蟲。所以他們感情到底是什麽樣的何立也不清楚。總之他們的感情好到了蘭翡讓那只雄蟲承諾了結婚以後不會有其他雌蟲。

結果，兩蟲婚後十年沒有後代。在各方的壓力下，雄蟲終于還是違背了自己的承諾納了雌侍。蘭翡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他的精神域開始枯竭。

諷刺的是，就在這個時候蘭翡發現自己有了蘭淩。有了蘭淩的蘭翡突然就想通了。他逃離了原來的家投靠了何立。可惜的是，蘭翡的精神域已經無可挽回，生下蘭淩就去了。

【原來的家族沒有找到你們？】

游宇馬上發現了問題。這樣的情況下那只雄蟲不可能不去找蘭翡。

【當然找了。養父他們有辦法避開。這也是我長大以後問他的問題。我當時問養父他們是怎麽避開那些家族搜尋的。養父說等我第一次覺醒期過了再告訴我。】

【後來呢？】

【後來養父盡心盡力撫養我。我有一個幸福的童年。】

【養父把秘密告訴你了嗎？】

【養父他沒有機會告訴我了。】

這句心聲讓游宇又拉緊了蘭淩。

蘭淩看出游宇的擔心。他安慰：【我沒事，已經過去二十二年了。我接着帶你看我之後的回憶吧。】

重要的回憶總是伴随着巨大的情緒波動。蘭淩也擔心自己心聲的表述太過主觀，所以蘭淩覺得關鍵的回憶還是應該讓游宇自己直接看到，才能讓游宇有更客觀的認識。

很快，又一朵雲包住了兩只蟲。他們來到了蘭淩的另一個回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