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許願吧 你想要我為你做些什麽
第66章 許願吧 你想要我為你做些什麽
“所以你要動手?”斯考特無意識拔高了音調, 并不刺耳尖銳,但驟然上升的音量還是讓端坐在辦公桌後的狼王多看了他一眼,阿德拉依舊維持着那種溫和好脾氣的長兄姿态, 平靜的注視着他。
“你打算用什麽法子?電磁炮,軌道炮, 粒子束遠程定位……?”斯考特的臉上露出了充滿諷刺的冷沉笑意, “那麽一個小地方,動真格的幾下子就能搞定,哪裏值得阿德拉将軍親自調動軍隊對付啊。”
“斯考特……”阿德拉看起來好像嘆了口氣, “為什麽你覺得我會直接動用高等級大範圍的殺傷性武器?你很看重那裏,我還不至于去弄壞自己的親弟弟真心喜歡的東西。”
“哇哦,”斯考特嘴角的弧度漸漸上揚, 仿佛是一把凝着冰碴的刀, 冰冷, 尖銳,惡意十足,他的語氣聽起來是一種過分誇張的感動, “這話聽着真令人感動啊,大哥,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你這兒這麽值錢。”
他這個親弟弟很重要麽?
這個答案也許他們自己心裏都很清楚。
阿德拉也明白, “不動用大範圍殺傷性武器的理由自然也有別的:比如說那裏大概率藏着尚未開采的資源, 利用機械過去穩定狀态然後開展調查是最合适的;以及, 那裏應該也生活着許多人,他們只是在不同的組織裏生活的普通人,罪不至死。”
斯考特點點頭。
完美的,毫無瑕疵的,沒有任何破綻的。
……同時也是和過去每一次一樣, 輕而易舉就掩蓋住自己部分真心的。
如果不是因為曾經和他的好大哥聊過一些事情,斯考特說不定還會真的順着他的解釋,一起把這頁也掀過去。
說起來,那時候的阿德拉說過什麽來着?
哦,對了。
要他想方設法弄走黑刀來着,和狼群分食獵物一樣,狼王提前挑好自己想要的,然後餘下的部分随意他們選擇。
可退一步來想呢?
斯考特看着自己兄長平淡冷靜的眼睛,慢半拍地,後頸忽然升起一陣僵冷的恐懼。
要知道,阿德拉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自己弟弟的生意從何而來,也不知道避難所的主人就是秦情本人。
某種意義上,他們也是依靠着這份信息差,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結果。
那要是按着他最初的構想來呢?
假設秦情沒有這樣能獨立建立起避難所的本事,假如其他人沒有跟着她走,假如沙蟲沒有成為她的依仗,以至于她和黑刀兩個人只能繼續試探着往前走——
那麽結局就和狼王最初構想的一模一樣了。
他,還有蘭多,這是狼王早早準備的兩步後手。
自己成功,從她身邊帶走黑刀,蘭多的野外生存能力極差,到時候也只能帶她返回基地;
而那個小白臉對那只豹子也有着相當明顯的私仇,如果他成功暗殺了黑刀,自己也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蘭多估計也是無法返回基地的。
當時的斯考特沒想那麽多,他知道自己的兄長那麽大方的允諾肯定會有什麽後手準備提防着自己,但他的野心早就暴露的一幹二淨,自然也不會覺得這多一點少一點的警惕能有什麽用處。
也不對。
還是有的。
但那是對于秦情和阿德拉兩個人來說的……失去了自己最忠誠的守衛,孤獨,弱小,無依無靠,她只能靠狼王活下去。
……那個時候,她已經不能去信任何人了。
——都是叛徒。
她救助過的人,她曾真心相待的人,甚至于那時候唯一可以依靠之人的血親弟弟……“全部都是叛徒”。
*
阿德拉始終足夠寬容,也足夠耐心t。
他慷慨允諾了最後的期限,保證可以先讓弟弟完成他此前幫忙的承諾,自己不會立刻動手去做什麽——而最可笑的是,斯考特知道他會信守承諾。
“你也可以再去看看那邊。”狼王甚至主動為他提出了建議,說:“反正前後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要是你覺得你看中的那個人會因為我的關系和你疏離,也可以趁現在過去解釋一下。”
“——畢竟你是我的弟弟,斯考特。”
阿德拉提醒說。
血緣,兄弟,彼此唯一的親人,聽着便是如此親密又親近的關系。
但他們是狼,骨子裏流淌的不是血緣帶來的天然親近,而是狼群永不更改的秩序規則。
阿德拉是兄長,也是頭狼。
自己所能擁有的一切,財富,身份,地位,權力……全都只能是來自狼王的許可和施舍。
他的大哥,給了他常世認知中最好的一切。
……可是我真正在乎的呢?
他幾乎下意識就想開口去問了。
——那我在乎的,我為之努力的,我拼命去争取的,這一切的一切呢?
在你為了狼群的未來和自己的私願下達這種命令的時候,你真的有在意過那裏可能真的存在我真心看重的對象麽?
斯考特不确定當阿德拉親眼見到避難所的主人後是否還能這樣淡定,或是繼續慷慨地留給他們相處的時間……但他至少能确定,如果現在自己什麽也不做,就這樣任由事态發展下去的話,那麽哪怕她那樣柔軟的性子不會選擇恨自己,也會下意識地和自己疏遠,直至彼此再無聯系。
……這樣不行。
他的牙根有些發酸,發癢,眼睛盯着阿德拉臉上最後那一點淺淡的兄弟溫情,下颌線繃緊着,在狼王的注視下,咬死了自己能搶到的最後一塊獵物。
時間。
他還有時間,即使這時間不多,也僅僅是因為對方習慣性仁慈的施舍。
斯考特的腦子飛速轉動起來,他還有多少籌碼?不,嚴格來說多少籌碼也不夠,他的底細阿德拉太清楚了,除非秦情另外還有底牌,能緩解他此時的危機感和恐懼感,真正地幫自己解決這個問題……
她能做到麽?
斯考特先是期待,随即卻是有些絕望地想着。
她會做到麽,她會為了我做到麽……?
他走出中央塔,漫無目的的走着,呼吸急促而慌張,有什麽東西勒緊喉嚨令他無法順暢的呼吸,于是手指反射性抓向自己的喉嚨,領口,衣袖處,一切帶給他窒息和拘束感的地方,悉數扯碎,不管不顧地扔在腦後。
會的吧,他有些麻木的想着,反反複複的和自己說着。
因為她說過了啊,她會為了我做到的,她會傾盡全力滿足我的願望——
只要我站在你的面前,對你說出口,你就會滿足我的願望,對嘛?
……
他有些混亂的意識驅使他去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的手指捏着一枚小小的通訊器,不知何時播出了那個號碼,也不知何時,對面接通了信息。
斯考特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對方也沒有回答,耳畔回蕩的只有微有些失真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如夢中一般,輕輕問了一句。
“……我能去找你麽?”
沒有理由,無關利益,僅僅是因為我現在想要看着你,所以就想去找你了。
對方只短暫沉默了一瞬,随即便回應道: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這的,斯考特。”
……
最合理的做法,其實是待在原地,避免狼王再派出額外的人手跟上自己,提前察覺到女孩就在這裏。
但是,腦子一個不清醒,就莫名其妙地又跑了出來,站在她的面前了。
“斯考特?”她終于省去了那種固執又疏離的尊重口吻,簡單念着他的名字,女孩看着他,好一會才輕輕叫了一聲。
他們在斷崖旁邊那處僻靜的蟲洞待着,斯考特發了很久的呆,直至一點柔軟微涼的觸感撫上他的手背,花藤一樣脆弱又纖細,輕飄飄地纏上來,碰了碰他的掌心。
“——冷靜下來了麽。”
女孩的聲音并不是通過通訊器加載後的微妙失真,而是直接清清楚楚的在耳邊響起,黑狼僵滞許久的腦子仿佛終于找回了缺失已久的零件,得以讓思維和感知可以再度正常運轉。
斯考特的身體仍是有些僵硬的,他靜止着一動不動,直到重新辨認清楚并不陌生的泥土氣味,潮濕,清新,自然與生命的氣味。
然後他的眼珠轉動起來,上好發條的木偶一樣,向着聲音所在的方向,慢慢轉過頭去。
秦情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不久之前反複惦念的女孩,現在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少女仰着頭看着自己,目光專注,平靜,安定,帶着安撫人心的溫柔魔力;他的視線落下去,在那雙沉靜流淌的金河裏看見自己的影子。
“……我有些話要和你說。”斯考特看着她,喉結動了動,一向沉穩絲滑的嗓音有些失控的嘶啞幹澀。
他竭力用最冷靜、最客觀的語氣講述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斯考特鮮少主動開口提及這些,描述的過程也有些磕磕絆絆,但他只稍稍開了個頭,女孩便若有所覺地傾身靠過來,十分親昵的擡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哎呀,不說也可以的。”
她輕聲說着,輕描淡寫地掠過了他最狼狽的一面,目光始終流連在對方身上,帶着點縱容的、真切的、近乎溺愛的溫柔,“你這樣驕傲的人,平日裏才不會允許自己這樣子跑出來,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有什麽希望我能幫忙的嗎?”
“沒有關系的,你可以告訴我的,斯考特。”
她輕聲說,滿眼都是最真誠的憐惜。
你知道的,只要開口許願,什麽樣的願望我都會為你完成的。
少女擡起手,那只如百合花一般纖細美麗的手掌慢慢擡起來,飽含愛憐地撫摸過對方淩亂的發尾,聲音裏的溫情濃稠幾乎能令人無意識地溺斃其中。
“……告訴我吧。”
同我許願吧。
她再一次的開口,捧住他的臉,無比耐心地詢問着,引導着。
“——你想要我為你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