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是個好哥哥 我已經不再擁有那個最初……
第73章 我是個好哥哥 我已經不再擁有那個最初……
……
人在憤怒到極致的時候, 反而是可以冷靜下來的。
阿德拉的怒氣沉澱下來了，但并不是消失，而是沉澱成了更加安靜的岩漿, 無聲無息地在他的血管深處流動着。
他垂眸看着慌慌張張檢查對方傷勢的少女，還有到現在為止依然一聲不吭、只用力将腦袋壓下去的好弟弟……
呵。
一瞬間爆開的信息太多, 以至于他現在竟然也不知道該先說哪一件事情比較好。
不過這個意識空白的時間并未維持太久, 很快秦情指尖亮起的柔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也因此将狼王有些混亂的腦子重新拉回了一點理智，不多, 但夠用。
他看着女孩仍是一臉憂心忡忡的不安樣子，柔白的光亮從她指尖溢出，星星點點落在了斯考特的脖子上, 那猙獰可怖的深色淤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消失, 而斯考特的呼吸也從之前仿佛被重物擠壓一樣的嘶啞痛苦, 一點點變得輕松緩和了許多。
秦情的目光始終沒有挪開，眉頭緊蹙，臉色嚴肅。
斯考特喉嚨上的痕跡顏色已經漸漸褪去大半, 現在是斑駁滿布整個脖頸的深青色，看着仍着駭人, 但也比之前那副慘烈模樣好上了太多。
阿德拉想, 這總行了吧, 這種程度在軍隊裏已經連傷口都算不上了, 但他的t鞋尖只才微微一動，他的好弟弟忽然又是一顫，單手捂着喉嚨，立刻又發出了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他還沒來得及動，剛剛安靜下來的少女頓時炸毛一樣, 反射性地又把手放上去了。
斯考特低着頭止不住的咳，那聲音劇烈，急促，聽着上氣不接下氣的，仿佛撕裂喉嚨軟肉一般的令人牙酸，仍在專注治療的少女下意識抿住了嘴唇，她垂下眼，心疼和不安的神色在她臉上一閃而逝。
當時黑刀的狀态慘烈成了那個樣子，用幾組血瓶也就差不多拉滿狀态了，但斯考特這次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都用了多少了？五組？十組？這血條反反複複的，怎麽就能這麽穩定的給她卡在百分之五十上下來回波動？
……因為黑刀當時是被普通人折騰的沒有傷及根本，而阿德拉是原生種，ssr的攻擊效果不太一樣？
“你……”她這邊急着，腦子雖然慌張但仍不失理性，這邊的斯考特被親哥一巴掌打的字面意義上半死不活，而旁邊的狼王還直挺挺的站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秦情不尴不尬的卡在中間，是又不能停下來收手不管，也不方便繼續無視人幫着這邊治療。
之前和曼尼先生商量好的那麽多細節，早早做好的規劃，悉數被這兄弟倆的不按常理出牌打了個粉碎。
“……”
阿德拉看了一會，忽然轉開目光，用力深呼吸幾下後，沉沉嘆了口氣。
“算了。”他揉揉眉頭，到底還是主動退讓了一步：“看他這個樣子，怕是也沒什麽心思談事情，既然‘傷重’成這樣，那就先回去休息吧，左右也不差這麽幾天，秦情小姐也順便在這裏住下，如何？”
他看着終于仰起頭看向自己的女孩，同樣也有無數思緒和疑問掠過舌尖，最後也只是化成了一聲軟化後的感慨：“……生意的事情也一起延後再說吧，我想，你現在應該也沒有心情和我聊所謂的‘正事’了。”
這就算是默認優先解決眼前的問題，至于之前積累的那些賬，暫且壓下不提。
秦情還不至于天真的覺得事情就能到此翻篇，但事已至此，狼王願意主動退讓一步的态度，也确實讓少女稍微松了口氣。
“那我……”
她猶猶豫豫的看着靠在自己身邊，怏怏咳嗽着的斯考特，一時間腦子也有些胡亂，不知道該從哪邊入手比較合适。
阿德拉輕描淡寫瞥了一眼，他好弟弟的咳嗽聲時大時小，非常字面意義上的随心所欲。
……唉。
“……他需要治療。”阿德拉決定短暫無視一下這小子偷偷玩命的胡鬧行為，幽幽道：“麻煩女士先陪着他吧，這幅鬼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眼看不到就要死了。”
基地有專門的醫療隊，甚至還配有專門的獨立小組，為斯考特這個合成種日常調配基因補劑的。
不過眼下這話似乎沒有必要說，阿德拉沒有開口提醒，斯考特也仍怏怏地咳着，他的腦袋垂在少女的手臂內側，捂着脖子的手也還沒有挪開，指尖壓在肌膚上，以少女的角度來看，似乎只是一個單純捂着傷口的姿勢。
但阿德拉看的清楚，也正因為看懂了對方手指下面的小動作，所以他才沒額外提醒些什麽。
也許是因為斯考特現在的态度吧。
他的弟弟根本沒有在意自己的态度和反應，沒有挑釁，沒有警告，他的目光，呼吸，身體依靠的角度……全心全意地落在少女的身上，帶着某種深沉的固執，将自己的注意力釘死在了她的身上。
——至少在這一瞬間，斯考特根本不在乎他在兄長眼中是狼狽是不堪，是狡猾還是胡鬧。
他不在乎了。
他只在看着自己眼裏的這個人，要她繼續看着自己，一直看着自己。
“……”
阿德拉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啊，原來如此。
……那就這樣吧。
他想。
……鬼知道他把秦情從他身邊叫走後，這小子會不會再冷不丁捏碎身上的哪塊骨頭，然後回頭再栽贓到自己身上。
“合作，以及其他的事情……”狼王沉默了一會，還是努力讓自己重歸兄長這個立場，耐着性子說完了這些話，“等斯考特好一些再說吧。”
他并未堅持繼續，而是幫忙親自叫來人，安排着把半死不活樣子的斯考特帶回去。
秦情被斯考特抓着袖子，她指尖柔光斷斷續續的，已經準備收手不再治療的樣子，但也礙于斯考特慘烈的傷處，始終也都沒有真正的抽回手，少女此時有些遲疑的看着狼王的眼睛，見阿德拉垂眸點點頭，這才松了口氣，和隊伍一起離開了。
……唉。
……這樣總行了吧。
阿德拉靜靜地站在原地，有些無奈的想着。
說真的，他沒想到斯考特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吓到了到還不至于——兄弟倆幼年對打也好，還是成年後的偶爾切磋也好，更甚者許久之前那場所謂的“叛亂”，他們動手的力度都要遠比剛剛那一下子狠辣太多。
他只是……有些驚訝罷了。
是驚訝避難所的主人就是秦情呢，還是震驚于斯考特此時的态度？
不清楚。
也不想清楚。
但不能忽略的是斯考特剛剛做出的反應，無論這小子本意如何，那種傾盡全力回護一個人的态度，已經足夠明顯了。
阿德拉靜下心，努力心平氣和地想：這是好事情。
對于一向性子輕浮的斯考特來說，沒有什麽事情是比這個更能讓他這個做大哥的感覺到安心的了。
至于斯考特剛剛展現出來的那點敵意和不安……？哦，那也算是正常的。
他不否認自己之前對這個女孩的執念有些太過，也許以旁人看來，可能一度達到了病态偏執的程度；但這種程度站在阿德拉的立場上只能說“而已”，畢竟這樣一個龐大基地的主人，那個女孩對阿德拉來說用不了多少力氣，其實只需要動動手指，或是忍耐幾天就能成功，再怎麽樣也稱不上偏執。
……無非這次堅持的時間确實有些太久了，但也不至于說到了非她不可的程度。
而且除了這一部分呢？
阿德拉冷靜下來，去思考這之後的各種好處：首先他自己再也不必擔心那姑娘無依無靠，獨自一人過得艱難；若她自此留下，他的弟弟的心得到了安穩，想來也就不會繼續到處胡鬧，而從更高一層的角度來講，彼此雙方也能順勢形成更進一步的合作關系，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種種好處加在一起，好像怎麽看都是利大于弊。
而這種種解讀加在一起，似乎都證明了他現在适當的收手是正确的，合理的。
那小子認真了，自己再跟着攙和似乎就有些不合适。
說到底，斯考特要篡位，本質謀求的是重歸中央區，拿回他們當年擁有過的東西；這種事情阿德拉要是能做到，那他的好弟弟自然也就會跟着消停下來，不會到處折騰了。
至于秦情……？
站在斯考特的立場上他的做法無可厚非，似乎也是真的需要和自己搶一下才行。
但阿德拉告訴自己，我是個好哥哥。
我是個好哥哥，好統領，同時他自幼接受的教育告訴他，這種事情需要尊重女士自己的意見。
他是個好哥哥，所以要尊重弟弟真實的心意；
他是個好統領，所以要看重基地可得的利益；
他需要尊重女士的意見，而女孩不久之前那毫不猶豫地回護态度，似乎也已經足夠清晰明确了。
……這是好事情。
阿德拉又一次對自己說，并回憶自己最初的想法：我這麽執着要她回來我身邊，是因為什麽來着？
——為了飼養她，保護她。
為了讓那個看起來就很好的女孩子，可以在自己的注視下獲得她應有的一切。
但若是斯考特動了真心，那麽這種事情換成他來做似乎也很合情合理。
阿德拉站在那裏，有些迷茫的想道。
……結束了。
現在，我已經不再擁有那個最初的理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