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買地 大凡一村一莊一屯,總得有個出頭……

第9章 買地 大凡一村一莊一屯,總得有個出頭……

大凡一村一莊一屯,總得有個出頭管事的。那麽在這村裏的大情小事就落在地方保甲,鄉約,裏正的頭上,再往下說還有宗族的族長管事,一家子裏有年老的老人家說話,也有一家之主的。雖說不是官,但是也管着一村老小。

下過雨之後,一消暑熱,天氣涼快許多,裏正在保甲那裏叫了兩個差人挨門挨戶盤收錢糧,算做征納。一直收到慧娥的門口,慧娥夫妻兩人也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家,把裏長和差人都讓到家裏,好茶伺候,日子雖然過得緊緊巴巴,也都盡數把征收的錢糧交訖完事。

慧娥捧着好茶,說道:“裏長你這幾天可忙劫了。”

裏長一把大胡子,點點頭,神色凝重,眉頭不展。慧娥心中有事求他,說了多少好話,也不見他笑一笑,吓得也不敢怎麽言語買田地的打算。

裏長起身要走時,慧娥笑道:“裏長你辛苦了,俺還有件事兒給你說哩。”

裏長說道:“還有什麽事?我還有老多戶沒走呢。”

慧娥瞅了宋高一眼,讓宋高開口。宋高說道:“裏長t大爺,這些年我家裏只有二畝田地,我們一家子三口人,往後還要再添人口哩,這二畝地哪夠養活我們一家老小的啊!我們現在手裏有了幾個錢,想再買幾畝田地,就是問問裏長看看有沒有誰家賣地的?”

裏長笑道:“不是我扯你們夫妻倆的後腿哩!這兩年雨水這麽足,收成又多,糧食的價錢又可觀,誰肯賣地呢,就是地主往外租賃還挑人呢,你們這時候說買地,可是為難我哩!”

慧娥陪笑道:“你老人家好歹給想想,有沒有這樣的頭目,俺也不嫌多少,哪怕買二畝地哩。你說俺一個窮老百姓,也沒有本錢做買賣,不種地靠什麽哩?俺記着杏樹林那邊有十畝閑地沒人種哩。”

裏長說道:“那是人家方舉人家裏買下修祖墳用的,誰敢賣咧!”

慧娥又笑道:“那麽大廟西首這邊還有七八畝閑地哩。”

裏長瞪眼說道:“你娘們家的,知道個啥?別麻煩了,有閑地我還不賣給你們麽!”說着就領着差人走了。

剩下慧娥和宋高二人在家裏,你瞅着我,我盯着你,也是無奈。

一日慧娥在家裏正在洗衣服,一名女子進到家裏來,那女子還很年輕,穿着也幹淨,不像個幹粗活的的人。慧娥嫁到這村裏也有一年了,沒見過這樣的面孔,不免立起身來,問道:“你找誰來?”

那人右眼不知怎麽了,用一條白布裹着,說道:“俺找一個叫何大郎的人,他是個看病拿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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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娥這才知道這是個病人,找鄰居何郎中的。慧娥說道:“人家何大郎是個野郎中,一年年不在家裏,你找他怕是沒在家吧。”

那女子說道:“俺剛才到他門上看了看,家裏沒動靜,門子上的鎖子都生鏽了。俺見你家裏開着門就來問問,俺知道那個何郎中專看疑難雜症的。”

慧娥說道:“我也聽人說過他有幾手。不過,我也嫁過來才一年,雖說是他鄰居,就是一次面也沒見過,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雲游去來。”慧娥走進,看看那名女子,還年輕哩,頭上戴着紅絹花,像是新媳婦吧,不免心疼問道:“你年紀輕輕的,害了啥病了?”

那女人嘆口氣,說道:“說起來,可是遭罪了。俺也是新嫁過來的媳婦,不知道是上火了,還是看見什麽不該看的髒東西了,從端午節這個右眼就開始癢癢,一開始沒當回事,以為是上火。後來這個右眼漸漸腫起來,刺撓的想把眼珠子摳出來,到城裏看看,人家抓了幾服藥,吃了也不見好。”她一邊說就把臉上裹着的白布摘了下來。

慧娥湊近一看,那個眼的上眼皮下眼睑都腫的高高的,活像一個桃一樣,又含着淚,看着瘆人。慧娥說道:“可是遭罪唻!你這不是害得眼翳病啊!”

那女人說道:“都是這麽說,可是人家誰得了眼翳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好?還腫的那麽高唉!”

慧娥突然想到自己那顆蛇膽,也是治這病的好藥,當下就說道:“俺說一個土法,不知道你信不信,人都說用蛇膽磨碎了,化成水,滴在眼裏,管情就好了。”

那女人說道:“喲!還有這事哩!可是上哪兒找蛇膽去?聽見了還隔應人哩。”

慧娥指了一指自己屋檐下一個黑蛋蛋,看着不好看,說道:“俺這裏有我前兩個月剝的蛇膽,也不知道藥勁兒夠不夠,你敢不敢試試?”

那女子看到那黑黢黢,圓不溜丢兒的東西,心裏還怵劫哩,但是害眼難受,狠下心來,說道:“我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吧,試試就試試!”

慧娥拿着刀把蛇膽切碎,也沒有藥錘藥缽,就倒進蒜臼裏面搗成面面子,慧娥拿溫開水把那藥面子化開,得了半碗兒綠水水,味道也怪怪哩。慧娥叫那女人躺在床上,自己尋了一根幹淨的麥稭亭,吸了幾滴,往她腫脹的眼泡裏滴了一注子。叫她合住眼歇一會兒。

那女人也沒有什麽感覺,光覺得眼裏涼飕飕的。慧娥笑道:“你當我是神仙拿着仙露給你使喚了!這病去去抽絲哩!”

那女人也說道:“別管好不好,你也是好心眼,是個菩薩腸子。要是我這病好了,生了小厮,叫他認你當幹娘哩,好好孝順你。”

慧娥笑道:“你別說大話!俺嫁過來一年了,這肚子不争氣,腸子裏啥也沒有。俺忘了問你了,你是誰家的人?”

那女人說道:“俺是裏長的兒媳婦。”

慧娥瞅了她一眼,說道:“喲!怪道我說哩!前兩天裏長還往俺家來了……愁眉苦臉的。”慧娥本打算借此事,讓這女人回去在裏長跟前兒說幾句好話,融通融通,也許就能買上幾畝田地。想了想,救人也是兩碼事,還為難人家幹啥哩,又把那話咽到肚子裏。

那女人在慧娥的枕頭上歪歪了會兒,說了一會子閑話。慧娥把那蛇膽化成的藥水裝在瓶裏,囑咐她多喝水,別着急,也許就好了,也算把她打發走了。

人常說,頭伏蘿蔔二伏菜,六月一暑伏,宋高就挑了兩筐糞送到菜地裏撒開,又掘到地裏,挑着水先澆了,晾幹了地皮,把陰陰的地弄得松松的,撒下一片胡蘿蔔冬天裏煮粥做菜,按下兩壟白蘿蔔,服下芥菜到冬天炒菜腌菜。

碰巧宋高在糞坑裏掘糞,臭死轟天,把鄰家小段熏捂着鼻子跑到慧娥家裏說道:“怎麽你家的糞這麽臭哩?”

慧娥笑道:“聽你說哩?誰家的糞是香哩?”

小段笑道:“那也不能這麽臭哩!”

宋高使着髒手在小段臉上一摸,把小段躲了一丈遠,捂着肚子裝幹哕,說道:“你看看俺宋大哥,可壞哩!”

宋高說道:“我得治治你那臭幹淨的毛病!你不知道糞越臭,地越有勁兒哩!等冬天收了蘿蔔,給你一筐。”

兩鄰家正鬧着,家裏進來一雙夫婦,那女人慧娥認得,錯不了是裏長的兒媳婦,她身邊的男人許是她丈夫吧。他們夫婦帶着一罐子蜂蜜,一小布袋細大米,一盒面。

那男人先開口說道:“管情這個就是慧大嫂吧!”

慧娥知道是他倆為了自己治眼病的事來了,喜道:“水巧兒這眼好了……”

水巧兒上前來笑道:“可不是哩!俺原先也是不大相信你這個偏方,誰知道俺用了你那藥第二天眼就不刺撓了。”

慧娥剝着她的眼皮看了看,笑道:“可不是,好了。俏生生的,真好看。跟那水晶琥珀似的。”

水巧兒笑道:“你看俺嫂子可會說笑話哩!俺也沒見過水晶球琥珀哩。”

她男人也在一邊笑的合不攏嘴,說道:“這會得好好謝謝俺大嫂,我光以為俺家裏的那只眼早晚得瞎了。”

宋高和小段還在一邊發愣,雲裏霧裏不知道怎麽一回事哩。水巧兒就把前因後果細細給宋高小段說了。

小段拍着手,說道:“看看俺這嫂子,比那戴頭巾的漢子還有能耐哩。”

水巧兒夫婦也是百般道謝,臨走時,水巧兒的男人在宋高說道:“你媳婦是好心人,俺爹知道了,說你家打算買地哩,可是實在沒有這樣的閑地。”看了周圍沒人,悄悄說:“你到村外尼姑庵問問去吧,尼姑庵邊上那五畝閑地都是歸尼姑庵裏管,你問問主持賣不賣?如果實在不賣,俺爹給你說說好話也是可以的。”

宋高喜得拍腿,在家裏拿了銀子,揣在懷裏,就到村外尼姑庵了。

尼姑庵主持一見是先前那個大施主來了,喜得屁颠屁颠,問道:“這位施主又是做什麽?許願燒香哩?”

宋高說道:“改天有空再燒香,咱現在有一句要緊話要說哩。”

老尼姑把身子往後一推,縮着身子,說道:“俺一個出家人,整天也不出廟門,和你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有什麽要緊話說哩,你可別糟蹋俺名聲哩!”

宋高一眼也看不上,說道:“哎呦!你看看你害怕啥哩?俺還能把你吃了?俺聽裏長說你這邊上五畝地打算賣出去,俺家裏正好說要買地哩,你看在我一片好心,賣給我吧!”

那個老尼姑把宋高上下瞅了瞅,說道:“你打算出多少錢哩?”

宋高開口道:“就按市價,五兩真銀!”

老尼姑一吸鼻子,撇這嘴說道:“現在田地這麽難買,你給俺出家人五兩銀子,你就不心虧了?再說俺那田地上還長着齊齊整整的五畝苜蓿呢。”

宋高說道:“耶,耶,耶!虧了這屋裏就咱兩個人,叫是第三個人聽見,不笑話你個出家人哩,給俺要高價,訛俺錢哩。你好歹是個供佛佛菩薩哩人。”

老尼姑挎着手,說道:“你這個人啊!又給我貧嘴哩!那菩薩們還戴着珠子哩,那佛佛們還是純金鍍面哩。你給俺那麽些錢,俺怎麽養活俺一夥子姑子哩。”

宋高和老尼姑也在那裏掰嗤半天。t這五畝地原本是尼姑庵自己的,原來庵裏人口多,都是自己種地供養,現如今敗落了,尼姑漸漸少了,這地也沒人種了,撒了苜蓿上去。尼姑看宋高雖說貧頭,但不算壞。五畝地連着苜蓿,就七兩五錢銀子賣給宋高。

這邊買了地,就剩了一兩三錢銀子,回去被慧娥大罵,說裏面有幾兩銀子是給小鸠兒上學用的。宋高說高興只當忘了,說要過年送小鸠兒念書,慧娥只是埋怨,說孩子讀書不能耽擱,哪能跟種莊稼一樣,今年不種明年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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