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們好了 張媒婆到小段家裏把順娘着實……
第8章 他們好了 張媒婆到小段家裏把順娘着實……
張媒婆到小段家裏把順娘着實稱贊了一番，又兼慧娥的面子，不得不去相這門子親。
慧娥多次囑咐小段道：“你把你那最紮刮的衣裳拿出來，秀才的閨女不比別人家，你光外面好看，內裏也得有東西，去了也不要胡說八道了，別是個驢糞蛋，外面光哩。”
小段從櫃子裏一邊翻衣裳，一邊心就亂了，說道：“既然她挑的這樣高，俺還是不去了，去了叫人家看不上，叫鄉親說我攀高哩！”
張媒婆笑道：“你恁大個小夥兒怎麽臉皮比閨女還薄呢？快點收拾了東西跟俺走。”少不得又帶了一匹夏布，五斤豬肉，兩根簪子去。
相親時，一屋子娘們兒守着小段一個男人，五六個人，十幾只眼睛盯在他身上看。小段身上像是沾了桃毛毛一樣不自在，坐在那裏動也不敢動，說話也微微的。順娘也低頭，不住地拿眼睛瞅他。
郭秀才的娘子不過問他幾句家世，什麽時候沒了爹娘，家裏有沒有兄弟姊妹們，家裏有幾畝田地，一年到頭，能落下多少銀錢……
回去時，只有慧娥一人陪着小段。小段像是卸了重擔子一樣，話匣子也打開了，說道：“慧嫂子，我看着不行，人家那麽好的閨女，長得又好看，大門大戶的，怎麽能看上我這野人。”
慧娥說道：“你也別喪氣，她閨女恁老大歲數了，不敢再挑你了，你就等着好信兒吧！”
小段還像小孩一樣，在路邊柳樹上撅了一根股子，悠游着說道我：“我不想娶她哩！”
慧娥說道：“這個不想，那個不想，你想娶誰哩？”
小段笑道：“俺也想娶一個像你這樣好脾氣的人呢。”
慧娥臉一紅，瞅了小段一眼，說道：“你又說混話哩，叫你大哥聽見了不揍你哩。”
小段笑道：“俺這不是給你鬧着玩麽？你就吓唬我！像我這樣的，我情願也打一輩子光棍了。娶了媳婦有啥用？還得養活她。”
慧娥也不理他，只是笑。後來慧娥也不管他們這事了，自己又不是個說媒的料子，東跑一趟，西跑一趟，就嫌瑣碎得不得了。況且在兩邊瞞三藏四，心裏過意不去，把一幹大小都推給張媒婆了。
上回說到慧娥的男人宋高在劉千戶家偷了兩捆子麥子，慧娥一直藏着也不是回事，就抽空拿出來在院子打，碰巧叫薛棉香看見了，知道慧娥家不種麥子，起了疑心，就把這事傳了出去，三傳兩傳就傳到劉千戶耳朵裏，劉千戶查出來那些短工都多少偷過，就統統辭回家了，原本一兩銀子的，每個人只給了八錢銀子。少不了又招了一批短工，原先薛棉香的男人因為瘦小，沒人用他割麥子，現在缺人了，就招了薛棉香的男人割麥子，也算是稱心如意了。
Advertisement
且說宋高被劉千戶攆回家裏，慧娥就一直不高興。原本能掙上一t兩二錢銀子，現在平白少了四錢。慧娥名聲上心裏上都過意不去。就開始給宋高鬧別扭，平常在院子裏碰見了，連瞅都不瞅一眼；在地裏幹活，宋高割青豆，慧娥就割草，總之不在一起幹活；夜裏睡覺，慧娥就把小鸠兒擱在炕中間，宋高連摸一下慧娥也摸不着，卻把小鸠兒高興壞了，兩邊一個爹一個媽，都睡在旁邊。
晚上吃完飯，宋高在家裏待着也是無趣，便走到小段家裏說話，見小段正在做太師椅，端端正正的椅子自己也沒坐過，他大模厮樣地坐到太師椅子上，拍拍椅把子，靠在椅背上，笑道：“小段，看看我像個大官兒模樣呗？”
小段笑道：“像，你在我家裏就像個大官，到你家裏就變成奴才了。俺嫂子又罵你不是？”
宋高說道：“嗨！你這小夥兒！我在哪兒也不受氣！”
小段笑道：“喲，看你敢在俺嫂子跟前兒呲呲牙哩！”
宋高又說道：“我聽俺媳婦兒說，人家給你說了個好媳婦，你還不想要哩，有這麽一回事麽？”
小段說道：“我這輩子也不想娶媳婦呢。”
宋高皺着眉說道：“耶！俺還沒聽過哩。你不娶媳婦以後誰給你生孩子？以後冷了熱了誰管你？夜裏摟着媳婦睡不比你一個人強啊？再說你有個傷風感冒的，媳婦湯水也能伺候伺候你哩……”
小段笑道：“沒媳婦，俺想吃飯就做飯，不想吃就不做飯，俺夜裏想光着腚睡就光着腚睡，想穿着衣裳睡就穿着衣裳睡，沒人管俺多自在哩，潇潇灑灑的一輩子。”
宋高弓起中指，“噔”在小段後腦勺上彈了一下子，說道：“你小子！照你這麽說，這天下還不亂套了！”
小段疼得“哎呦，哎呦……”叫喚，隔着牆喊道：“嫂子唉！你看看俺宋高大哥，可不是物哩！把俺頭還崩個窟窿哩！”
慧娥在這邊也聽到他們說話了，只是笑，也不理他們。小段不罷休，非要追着宋高彈他一下子。到底宋高叫小段崩了一下，解了氣。
小段說道：“不是俺不願意，是人家郭秀才的閨女忒好看了，我降不住她，還是算了吧！俺想找個，胖乎乎的娘們，能吃能做活哩，給俺好好過日子。”
宋高說道：“喝！管情你還沒看上人家。別人家找媳婦都找好看哩，你找媳婦就找個窩囊哩。”
小段笑道：“我長得就夠好看了，還叫媳婦長那麽好看有啥用？”
宋高拍着大腿笑道：“哎呦！我那皇天唉！你也不嫌磕碜，你還長得好看哩！”倆人胡亂侃了一會兒才罷休。
說話間就交到六月裏，也将将快到伏天。慧娥還想着借她姐姐錢的那一茬兒，也等着收了麥子，趕着一個陰天，天還涼快，慧娥把甕裏另一條鲫魚也撈了出來，又拿了一盤子點心去看她姐姐。
且說宋高偷來的那些麥子打出來也有一布袋，他看着也是紮眼。趁着慧娥不在家，他自己扛了起來，背到村外尼姑庵裏去了。
尼姑庵主持見是大漢子來庵裏，心裏還一跳一跳的，別不是來搶東西，毀我們小尼姑來了。這尼姑庵也不過六七個尼姑，香火不太旺盛，全憑着村裏人生活。
宋高把麥子放到偏殿門口，叫到主持，說道：“老師傅，這是俺在路邊撿了一布袋麥子，我自己吃了有點心虧，就想着送到你們這裏來，你叫人磨成面，自己吃也好，接濟給窮人家也好，也算成了大用了。”
主持圍着麥子轉了個圈，笑嘻嘻說道：“阿彌陀佛！這個施主真是個大善人！菩薩管包你長命百歲哩！”主持又拜托宋高把麥子扛到後殿裏。
宋高臨走時，主持拽住他說道：“施主這麽大的好心兒不能白出了，你給咱家說個心願，俺在菩薩那裏給你許了願，誦個經。”
宋高說道：“俺想叫俺媳婦高興哩！”
老尼斜他一眼，說道：“俺聽過人家許願當大官哩，發大財哩，還沒聽過說要媳婦高興哩。你再換一個，俺在菩薩跟前兒也不能白念經哩！”
宋高笑道：“喲！那菩薩也挑三揀四哩？俺有一個小子唻，那再叫俺添個小妮兒吧！管情還小鸠兒還得有個伴兒，那再添個兒子吧。”
老尼姑說道：“你這個大漢子，說話颠三倒四，着三不着兩的，到底要個小妮兒還是要個小子？”
宋高也懶得與她一個老禿驢厮纏，随口說道：“你想許啥願就許什麽願吧。”說完就走了。
宋高回家時，就零星落雨點了，心裏念着慧娥便撐着傘去接她，碰巧在路上遇見慧娥，淋得已是個落湯雞的模樣。
宋高問道：“這會借到錢沒？”
慧娥說道：“你管俺嘞？”
宋高說道：“你要是還給我置氣咱就沒法兒過日子了。”
慧娥說道：“沒法兒過就不過了，你吓唬誰哩？能不是你能耐又大？再娶倆仨媳婦也不是事兒。”
宋高瞅了慧娥一眼，說道：“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又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一股逆氣，把傘推給慧娥，自己頭裏淋雨先走了，也不管慧娥。
慧娥回到家裏，見宋高點着火烘烤衣裳，自己也收拾做飯。四顧裏看了看，說道：“咱家那麥子哪兒去了？”
宋高沒好氣說道：“賣了！”
慧娥罵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沒出息的畜牲，幹不出好事，都是些偷雞摸狗的事。”
宋高也不言語，只在旁冷笑，心裏不知是高興還是難受。
這是小鸠兒插嘴說道：“俺爹背着給了尼姑庵白送了。”
慧娥一聽到這話，才收住罵聲，把小鸠兒問了問，知道誤會了宋高，心裏也是抱怨，既然做了好事，還裝什麽哩？這也算借花獻佛，這回事也就過去了。
夜裏停住了雨，只聽着屋檐下還嘀嗒嘀嗒的落水，慧娥知道宋高還沒睡着，要是睡着了，早就打呼嚕了，今天晚上只是靜靜的躺着，也不說話。慧娥輕聲說道：“他爹……別生氣了，俺也是為你着急哩……”
宋高那邊還是沒聲音，慧娥說道：“今兒我從俺姐姐那裏借出來五兩銀子，咱能再買下幾畝地唻。”慧娥說着把胳膊插·到宋高腰裏，摟着他，貼着他長長的後背，說道：“往後咱就好好過日子吧……”
宋高猛地翻了個身兒，鬼頭鬼腦的嘿嘿傻笑，說道：“俺可沒生你氣哩！今兒俺去那個尼姑庵裏，那尼姑還叫我許願磕頭哩，我就說叫俺媳婦高高興興的。”
慧娥擰了他一下子，罵道：“你這個爛小強人，把我吓死了！”
宋高搬着慧娥的臉啃了一口。
慧娥推了他，說道：“閃開我，咬的我生疼！”
宋高笑道：“就咬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給我耍小脾氣！”說着宋高就要騎在慧娥身上，慧娥百般阻攔，說道：“在這裏不方便，叫小鸠兒聽到不好。咱們到西屋去吧。”
宋高這也才料到小鸠兒也漸漸大了，慧娥考慮的周全，便攜裹着半截褥子去西屋裏，西屋原本放點糧食，今天剛下過雨，也不至于悶熱。宋高玩的忘形，慧娥偶爾喊出聲來，忽而想到那邊就是小段的睡房，這裏都是土牆，讓他一個沒成親的大小夥子聽到可是急火攻心，可不好哩。遂推着宋高讓他慢點，斷斷不能再弄出聲音了。
宋高說道：“深更半夜裏，人家早睡着了。”
慧娥說道：“你別說，這樣的破牆，連穿衣裳提鞋的聲音都能聽見哩。你快慢點，他沒成親，明天見了面還臊的慌哩！”
宋高抱着慧娥，喘·息道：“你就瞎操心，他還能偷聽？”
慧娥勸了，宋高也都聽了慧娥的話，溫柔款款做完才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