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嘉獎 春天裏的希望

第30章 嘉獎 春天裏的希望。

這新雨巷原本十分寥落,慧娥落戶在這裏還算是頭一家,後來有了薛棉香一家,小段一家。這不,又來了李保甲一家。

上回正說到這裏。李保甲這頗有體面的一戶,來到巷子裏,正好被桃福和慧娥撞見。桃福就盼着給李保甲照個面,熟絡熟絡,便拉着慧娥進了李保甲家裏。

李保甲正帶着娘子和一兒一女看房子,家裏來了兩個村婦,瞅了一眼,便扭身不理了。那李保甲眼皮子擡得高高的,有點瞧不起人,笑也不知道笑一下子。還是李保甲的娘子趕上來招呼。

慧娥看了看這院子,比自家的院子大一半還多,院子雖然慌了,花木都還健在,各色布置也很堂皇。

桃福笑道:“保甲太太好啊……打算什麽時候搬過來?”

倒是保甲娘子看起來溫柔款款的,穿着一身月白暗花的夾襖,下頭是桃紅繡翠竹的裙子,耳朵上戴着銀耳環,自然比普通婦人富貴一些。她趕上來,笑道:“兩位鄰居好,這兒還沒收拾幹淨,等收拾幹淨了,挑個好日子就搬過來了。”

桃福笑道:“要什麽幫忙的,就言語一聲,我就住在慧娥隔壁。俺家相公是個木匠,你們要是修理什麽東西,只管找他就是了。”

保甲娘子說道:“這都是知道的。”她一邊說一邊往裏讓,掃了掃院牆邊上的長凳子,又道:“你看看,剛來,連口熱茶也沒的招待。”

正說着,保甲的女兒說道:“爹,俺搬過來就住這間屋吧。”

慧娥看那小女孩和小鸠兒差不多大小,長得和她娘一樣俊俏。

保甲說道:“你這麽小的孩子占那麽大的屋子幹啥用?給你兄弟睡一屋……”

慧娥又一看,保甲的兒子也不過剛剛會走路,暴戾異常,正駕着腿,往一條大狼狗身上騎,拽着狼狗的兩只耳朵。狼狗呲着牙,兇狠的模樣。

慧娥說道:“你看看那狼狗厲害得狠,別咬到你兒。”

保甲娘子回身一瞅,忙拉住她兒子,教訓了幾句,即便是教訓,也沒動氣。

李保甲這時回過身來,瞅了慧娥一眼,說道:“我家的狗不咬我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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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娥讪讪一笑,便拉着桃福出來了。

今年春天暖和的早,楊柳枝頭都發了綠,若是遠遠一看,都一片片嫩綠嫩綠的。那地裏過冬的莊稼,小麥,油菜都漸漸返了青。小孩子們趁着東t風高放風筝,那天上花裏胡哨的,有老鷹的模樣,有孫猴子架着筋鬥雲,有彩鳳凰的,也有二龍戲珠的,等等說不盡。往年小鸠不讀書時,宋高總給小鸠糊一個武松打虎的風筝,今年小鸠兒不在家,也省事了。

慧娥晌午做好飯,蓋在鍋裏,等着宋高回來吃飯。她自己站在院子裏,看那湛藍的天空上,飄滿了風筝,看了一會兒,眼累了,又看看院子裏的梨樹,白燦燦的一大烘,今年天氣暖和,花格外的多。

突然,慧娥眼前一黑,雙眼被捂的死死的。慧娥一猜便知是宋高在身後搗鬼,便說道:“快拿來手,別放肆!”

慧娥稍微一動,身後那人便又加幾分力氣,揉的慧娥兩眼發軟,伸手反掏到那人的腋下,擰了一下子。

那個人嗳呦一叫,便把慧娥慧娥摟在懷裏,發了魔咒似的緊緊勒住不放。

慧娥這時才慌張起來,罵道:“快松手,害的我眼酸,你不知道我怕黑麽?”說着腳下一頓亂踩。

身後的人這才松開了懷,慧娥扭身一看,眼前還黑旋旋的,見是宋高,罵道:“混賬東西!把我吓死,我以為別人。中了什麽邪?要勒我?即便不要我,也等我把孩子生下來才勒死我。”

宋高拉着慧娥的腕子說道:“怎麽會呢?我就剛剛看你在梨樹下站着,好看極了,不知道心裏怎麽回事,就想緊緊抱着你,緊緊的,恨不得把你壓扁了……”

慧娥瞅了他一眼,說道:“你心裏住着個魔鬼呢……”

宋高笑道:“就算是個魔鬼,也是上輩子你欠人家的,這輩子鑽到我身裏,找你讨債來了。”

慧娥說道:“少在這裏給我花馬吊嘴的,快去洗手吃飯。田裏的墒大不大?能不能種棉花?”

宋高在盆裏嘩啦嘩啦洗了洗手,那盆裏的水就烏黑烏黑的,又在甕裏掏了半盆水,就着把臉也洗了一遍,那濃黑的眉毛胡子愈發發青了,他說道:“墒還行,就是現在種棉花有點早。我在地頭點了幾棵葵花籽,等冬天了,給你炒瓜子吃。”

宋高在鍋裏盛起飯,煮的是南瓜面片,南瓜都煮爛了,成黃絲絲,飄着大小油花,他往外瞅一眼,見慧娥拿着掃帚掃院子裏的落下的梨花,問道:“你怎麽不吃飯?”

慧娥說道:“都怪你,昨兒夜裏不知道做什麽噩夢了,你那大棒槌似的胳膊砸在我肚子上,到現在還難受哩。”

宋高忙把碗放下,走出來,捂着慧娥的肚子,問道:“不礙事吧,你怎麽不給我說,別壞了事。”一邊說,一邊把耳朵貼到慧娥肚子上。

慧娥輕輕推開他,笑道:“我心裏有數,你快去吃飯,一會兒飯就涼了。要不夜裏你就到東屋去睡,別給我睡在一個炕上。不是拿胳膊劈到我肚子上,就是腿擓到我腿上。”

宋高嘟囔道:“平白無故的又要分開睡?左右我不碰你就是了。”

慧娥沒言語,抱着貍花貓單坐在梨樹下面曬太陽,慧娥拳着手,在貍花貓脖子下撓癢癢,貍花貓像喝醉似的,伸着脖子享受慧娥手指頭帶來的觸感,春天漸漸發熱,它身上也在落毛。梨樹上不時有梨花掉落,落在它貓鼻子上,它呲呲出氣,搖着胡須,還有點癢。

四下裏十分安靜,忽然家裏來了一個人,貍花貓被慧娥趕跑,它縱身一躍,跳開了。原來是慧娥的妯娌黃氏。

黃氏說道:“小娥,快叫宋高去你們麥田裏瞧瞧,出什麽事了?又見一群人在那裏聚夥。”

宋高忙放下碗筷,從屋裏出來,問道:“是什麽人?”

黃氏道:“我也是聽人說,就忙來告訴你。”

宋高大呼一口氣,雙眼瞪着,說道:“去年秋天占了我一畝地,今年又來鬧騰我。我去看看,兩頭帳,咱算在一起!”

慧娥心裏也惴惴不安的,生怕那一群人占着人多勢衆欺負宋高,也忙跟了出去,路上黃氏也跟着,慧娥不免又問到九春的事。

黃氏也垂頭喪氣的,說還在慢慢找。慧娥又安慰幾句,勸她要不然再生一個,單單芸生一個孩子,也怪寂寞。黃氏笑了笑,也有此心。

慧娥遠遠看到自家麥田邊上有一群人。那驿道分明已經修好了,平坦開闊,路牙子也齊整的修好了,怎麽還會在田地裏鬧騰。

慧娥過去一看,原來是縣官大人來竣工驗收來了,帶着幾個村的裏長和保甲,從這條驿道上走來,一路上踏春游景,還不時用那四言古詩,五言絕句,七言律詩唱頌那天朝聖上的功績。那村裏的裏長保甲都是些粗漢子,誰知道他文绉绉的說點什麽,都哼哼哈哈的附和着。

一直到了這洪魚村,看到那棵被保留下的古楊樹,在底下轉了幾個圈,說道:“古樹乃精靈所在,保佑我一方黎民。”又把洪魚村的裏長叫到跟前兒,褒獎了幾句。

也虧裏長記着宋高一家子的恩情,既有慧娥蛇膽救他兒媳的眼病,也有宋高讓出的一畝良田修驿道,便将這事告訴了縣尹大人。

縣尹大人在衆人裏看到了宋高夫婦,頗有點面熟,就叫到身邊。

宋高和慧娥便一起走過去,行了大禮。

縣尹問道:“我在何時何地見過你夫婦二人,好生面善。”

宋高答道:“回大人的話,你是貴人多忘事。大人去年審過一樁木匠的案子,就叫我們夫婦二人過去作證了。”

縣尹長嘆一聲,微笑道:“那木匠一家子過的怎麽樣?”

宋高說道:“好着哩!娶了兩個娘子,在村裏都出名了,二月裏又添生了個閨女。”

縣尹呵呵笑了幾把,把裏長又叫到身邊,說道:“既然這對夫婦都是善人,成全了百姓的心願,實在可嘉,那就把村裏的閑地割出來五畝給他。”

裏長笑嘻嘻的瞅了宋高一眼,宋高此時不知怎麽就呆了,慧娥忙笑着推了他一下,雙雙謝過了縣尹。

宋高和慧娥自是歡喜。宋高剛要離身,卻又回來,不知是那路神仙點撥他,膽子愈發潑壯,對縣尹說道:“我們平頭百姓,一輩子也沒有大事小情,也見不到縣尹大人。不知今生今世是什麽緣分,和縣尹大人謀面兩次。宋高鬥膽請縣尹大人給我娘子腹中的孩子起個名字吧。”

縣尹也很有興致,笑了笑,問道:“上頭可有什麽兄弟姊妹?”

宋高說道:“他長門長子叫宋芸生。”

縣尹抻了抻脖子上的大紅圓領子,低頭看了看馬皮官靴,又順着驿道一路依稀望去,兩旁綠楊夾道,十分怡情,許久才說道:“這人生一路,似這驿道一般平步,卻就好了……不如取巧,叫芸路二字吧。”

宋高和慧娥不住的在口裏颠來複去的念“芸路”二字,忙答謝,心裏歡喜不盡,說道:“芸路倆字多好聽,又順耳,又不拿大的樣子,很好,很好。”

回到家裏,慧娥又皺眉說道:“這芸路倆字是小厮的名,萬一我生個丫頭,該叫什麽?”

宋高拍退罵道:“真是虧心,沒想到這縣尹辦事也是虎頭蛇尾的。”呆了半響又說道:“即便是閨女,也叫芸路,管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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