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白年生跟着部門主管走在公司五樓的長走廊上,這一層全是辦公室,主要包括財務部,策劃部,藝人管理部和法務部。

主管姓徐,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性,穿着得體的職業裝,很幹練,說話客客氣氣的,她沒有給白年生找師傅,而是說有什麽疑問直接和她對接,應該是上面有人交代過。

辦公室很大,一面牆都是資料櫃,裏面只有六個人,其中五個都是女性,一進去聽見她們在聊娛樂八卦。

徐主管一來,她們默契地噤聲。

徐主管把白年生簡單介紹了一下,說是新同事,大家互幫互助之類的,她給白年生安排了工位,打電話通知IT一會過來裝電腦。

到了中午飯點,同事邀請白年生一起到樓下餐廳吃飯,偏巧這時候紀榮打來電話,白年生躲到一旁去接。

紀榮讓白年生到他辦公室,他點了鳗魚飯,白年生想都不想就拒絕,并警告紀榮他們在公司只能是上下級的關系。

吃過飯回到辦公室是午休時間,白年生剛趴下,手機響了,是紀老爺子,他出去到隔壁茶水間去接。

紀老爺子打電話來是問問白年生在公司是否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他安排白年生過來上班的想法很簡單,就是不忍心白年生在外邊累死累活打拼,在家裏的公司好歹能有個保障。

工資開的不低,辦公室吹空調打電腦,是很多人眼裏的好工作,老爺子病的很重,有時候吃飯需要吃流食,夜裏咳血,就這樣他還不忘給白年生鋪好路,白年生實在不忍拒絕。

工作量不大,也不難,主管讓他先從報銷,雜發,入賬開始,這些他提前做過功課,上手起來很容易。

辦公室另一個男生叫杜維,和白年生是同齡人,是個已婚男士,主要負責公司的固定資産管理,他坐白年生旁邊,一天下來白年生和他說的話最多,晚上六點就下班了,他倆是最後走的。

走到樓下,白年生打開帆布包,謊稱自己充電器忘辦公室了,他讓杜維先走,杜維與他揮手再見。

看着杜維走遠,避開陸續下班的人群,白年生爬樓梯上八樓,腳下踩着軟地毯,推開總經理助理辦公室的門。

裏面,紀榮坐在大班椅上,手裏夾着紅酒杯,看見他進來,笑了。

“怎麽出這麽多汗?”紀榮站起來,到沙發那邊坐下:“坐。”

白年生主動來找他,那說明是正正經經有事。

白年生不坐,就站着,居高臨下看着紀榮:“你知道我為什麽來這裏上班,我和你說過了,爺爺很疼我,他是為我好,我不想違背他的意思。”

紀榮咬上煙,随便點了兩下頭:“所以呢。”

白年生說話擲地有聲:“所以我來這裏和你沒關系,我幹我的,你幹你的,碰面也當不認識,你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哪有?”紀榮裝模作樣地說:“我想讓他們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白年生才不信,紀榮只是一個總經理助理,他上頭還有別的領導,都是他爸的心腹,他才不敢在公司做出格的事。

話說完了,白年生沒留在這的必要了,他轉身走,紀榮在他身後開口,語氣有幾分祈求:“我下周就去加拿大了,你确定不和我一起去嗎?”

白年生回頭瞪他一眼:“一個問題要我回答幾遍。”

顧誠上午跟導師溝通了論文選題,下午泡在學校圖書館裏看文獻,右手還沒好透,他用左手慢慢滑鼠标,頭頂的燈突然亮了,他從筆記本上擡起頭,看向窗外,才意識到天黑了。

眨眨酸澀的眼睛,他打開手機,學習的時候手機一般都靜音,微信消息有點小多,置頂的都是一些保研群,進去溜達一圈,沒什麽特別通知。

手指繼續往下滑,什麽酒吧群,兄弟群,家庭群,還有誰誰誰的生日群,五個有三個艾特他的,他不感興趣,直到滑倒白年生,他點進去,上次聊天還是那天從銀樓出來,他倆各自回家。

顧誠問他到家沒,白年生大半夜回他一句到了。

顧誠第二天起來看到他這條消息都無語了。

他知道今天是白年生第一天去新公司上班的日子,現在特想發個消息問一問,但想想還是像之前那樣忍住了。

他就是一直在想着人家,但不敢給人家發消息,怕唐突冒昧,其實白年生說的對,他們一個是學校裏的學生,一個是社會上的打工人,不約着根本見不着。

對顧誠來說,喜歡歸喜歡,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人家是直的,這個是沒辦法的事,他直覺白年生不會讨厭他,兩個人偶爾聊聊天,說不定哪天還能一塊吃個飯,人應該要知足,不琢磨那些沒用的。

好了,顧少爺是最會開導自己的,收拾東西回家,找個地喝酒去。

這周白年生雙休在家,一上午都在洗床單被套,拖地擦桌子打掃衛生,天是越來越熱了,他幹完出一身汗,趕緊去沖了個澡。

為了讓自己更專業點,他買的還有網課,學無止境,他是越學越覺得自己懂得少。

大概學了三個小時,白年生眼睛有點累,他打開手機,看到一個未接電話,還有一條快遞小哥發來的取件通知,他點開淘寶,确認了一下最近沒買東西,這讓他有點疑惑。

頂着大太陽跑到小區快遞櫃,還真是他的快遞,收件人是他名字。

一個不大的盒子,晃了晃,沒聲,但拿着挺重,到家用小刀劃開,裏面又是一個盒子,這個盒子是大紅色的,白年生看着上面的字,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紅底金字——老鳳祥!

手抖着,打開盒子,兩枚銀镯子赫然在目。

因為知道是誰買的,白年生半天不敢拿起來,兩個镯子很漂亮,是一對,正是那天他在銀樓試戴的,裏圈一個刻了年字,一個刻了生字。

白年生有好大一會忘了呼吸,要是顧誠現在在他面前,他肯定要還回去,這麽貴重的東西他不能收,也許就是因為這個,顧誠才用快遞的方式送到他手裏。

他找手機,要給顧誠打電話,突然注意到快遞盒子裏面有張折起來的紙,于是他先拿起來看,紙上短短的四個字把眼眶給看濕了——

送給白白。

顧誠平生最怕煽情,也不是一個會說甜言蜜語的人,尤其是面對白年生,因為他們不是能往下發展的關系,玩的再好也只能是好朋友,所以縱使心中有千言萬語,最終也只在紙上留下那四個字,寫多了會讓他們本就微妙的關系變得尴尬。

白年生含着淚笑了,笑得那樣明媚,他的一顆心被感動塞得滿滿的,這個禮物在他心裏足足千斤重,他想打電話給顧誠,親口對他說謝謝。

可是就在他打算給顧誠撥語音通話時,手機裏來了一個陌生號碼。

他按了接聽:“喂?”

那頭說:“是我。”

這個聲音白年生想了想,是孟秋辰!

他疑惑,孟秋辰怎麽會知道他的電話號碼。

“什麽事?”白年生問,手不自覺拿起了镯子,細細地打量,滿眼都是喜歡。

孟秋辰笑了一聲,笑得很玩味:“顧誠知道你有男人嗎?!”

一句話,打得白年生措手不及,镯子掉在地上,耳朵一陣嗡鳴,他什麽都聽不見了。

如果孟秋辰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心裏估計會平衡不少。

慢慢的,那陣嗡鳴弱了,白年生搖搖晃晃走進卧室,關上門,在一個隐蔽的環境中,他強撐着問:“你什麽意思?”

“我找人跟蹤你啊,”孟秋辰語氣輕快,就像說一加一等于二那樣理所當然:“我知道你家在哪,也知道每天都有個男人去你那,待一整晚,那男人開豪車,穿高定西裝。”

白年生在害怕,手抖的幾乎拿不住手機,如果他是一條蛇,孟秋辰正在捏他的七寸。

孟秋辰還在一點一點用力:“你怎麽會認識紀少爺的?”

白年生感覺自己快被他掐死了,想起剛剛拿在手裏的镯子,痛不欲生。

“你用什麽手段勾搭上他的,你抱紀榮一個人的大腿還不夠嗎?你非要全天下的男人都圍着你轉?”

白年生使出全身的勁大吼:“別說了!”

孟秋辰聽出來他一定是落淚了,現在他在白年生面前,是勝利的那一個,他緩緩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顧誠的,我告訴他是真會傷害到他,就讓他活在你的謊言欺騙裏吧,最好他永遠都不知道,否則他該多崩潰啊。”

白年生喃喃重複着“我不是故意的”,但他聲音抖的太厲害,孟秋辰根本聽不清他在講什麽。

“你愧疚嗎?”孟秋辰是真恨他,恨他把顧誠蒙在鼓裏,踐踏顧誠的一片真心:“我都替你感到愧疚,不知道你有什麽難言之隐,但我覺得你真賤,你離開顧誠吧,在他沒發現你的真面目之前,好聚好散。”

說着說着,孟秋辰低聲笑了下,長嘆一口氣:“顧誠不會回到我身邊了,他這個人……說難聽點不會吃回頭草的,我三天後飛瑞士,我走的每條路都被家裏安排的明明白白,這回也是,說好了不再出國,可我決定不了自己的去留,當初和顧誠分手就是因為被家裏逼着去瑞士工作,将近九千公裏,那得需要多堅定的愛才能走下去啊。”

“你怎麽會認識紀榮?”白年生想知道這個。

“我爸是省/委/副書記,有一年紀雲山來我們家送禮,”孟秋辰說完挂了電話。

白年生趴在床上,把臉埋進被子裏,過了一會,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紀榮這兩天沒往白年生這來,他是周一下午才知道白年生沒來上班的,他打電話問徐主管,徐主管說白年生今天沒請假,是無故曠工,目前正在聯系中。

他又給白年生打電話,打到第十三個,通了。

“你什麽情況?”紀榮問,十三個電話打得他沒了耐心。

白年生躺在床上,開着空調,蓋厚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他發燒了,沒去醫院,一開口嗓子啞得不像樣子:“紀榮,你放過我吧,行不行?”

紀榮愣住了:“你在說什麽胡話?”

“我沒有,”白年生實在太無助了,他斷斷續續哭了,現在的他真的可以跪下來求紀榮:“是真的,我不想和你這樣了。”

“白年生!”紀榮低吼:“你他媽受什麽刺激了?!你知道對我說這個是什麽後果。”

白年生開始咳嗽,咳的停不下來,讓人聽着揪心,而紀榮卻在那頭冷言冷語:“有病就去治,我看你病得不輕。”

白年生撐着床坐起來,喝口早就涼透的水:“我們之間沒有愛,你不覺得很累嗎?”

紀榮不說話。

白年生一刻都忍不了了,心是亂的,腦子也是亂的,他覺得自己已病入膏肓,想起顧誠送他的銀镯子,他感到悲痛,不知道用什麽辦法才能擺脫這一切。

“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你混亂的家庭,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你小時候經歷過家暴,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你在吃治療精神疾病的藥,除了我沒有人知道打個雷就能把你吓哭,你在我面前不用僞裝,這就是你離不開我的原因,我可憐過你,心疼過你,愛過你,但現在真的沒辦法再繼續了。”

“怎麽,”紀榮笑了聲,白年生的話沒讓他有一點反思:“你外頭有人了?”

“沒有,”白年生絕望地說:“我不配愛任何人。”

“你知道就好,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在我身邊吧,”他毫無感情地說:“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你好好睡一覺,我給你一周假,你休息好了再來上班,這些話我就當你沒說,如果你下次還提這個,我保證!白年生!我會把你變得和我一樣……”

白年生一個猛勁把手機摔出去,天知道生着病的他用了多重的力氣,手機掉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耳朵邊清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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