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因為被鬼吓到了,白年生大半夜都沒睡着,他和顧誠蓋着一床被子,顧誠翻個身,被子被卷走了,白年生腳露在外面,幾乎是下一秒,他就往顧誠那邊撲騰着拉被子,就好像有鬼手要來抓他似的。
早上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顧誠睡過的位置,而顧誠已經不在床上了,窗外有小鳥叽叽喳喳地飛來飛去,這裏的天氣預報不準,天晴了,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了進來。
他一看時間,天吶,這都快晌午了,他記不清昨天幾點睡的,就一直躺在顧誠身邊胡思亂想,估計是淩晨才睡着,怪不得一覺睡到現在。
他坐電梯下樓,一樓有游客拉着行李箱在前臺辦退宿。
沒見着顧誠的身影,他到院子裏去,顧誠那輛顯眼的大G也不見了,他看見張柯和一個中年阿姨在打掃衛生,一場雨下的地上全是水和樹葉,還有刮大風吹來的垃圾。
“哥,”白年生叫他:“顧誠呢?”
張柯拿掃帚掃地呢,不太樂意地問:“你怎麽一下來就問他?”
白年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自己回去了,”張柯年紀比白年生稍長一些,他就像吓唬自家弟弟一樣:“他把你丢這了,不要你了,你以後就留在這給我打工吧。”
白年生哭笑不得:“哥我今年都二十七了。”
張柯說:“他和冬哥一塊下山取東西去啦,”他看了眼手表:“這個點該回來了,你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吃的,顧誠說你早上睡得很死,我們就沒叫你。”
白年生一點都不餓,拿掃帚要幫張柯一塊幹。
張柯不跟他客氣,讓他把一堆樹葉子收了,瞟見他的手腕,随口一問:“哎?你镯子怎麽不戴了?”
白年生手抖了一下,昨天知道顧誠要過來他就把镯子摘下來放回包裏了:“剛……剛起床,”他支支吾吾地:“戴着也礙事。”
旁邊阿姨知道張柯和老板是怎麽一回事,偷偷摸摸地用方言問張柯,這男生是不是和早上那個大高個帥哥也是一對。
張柯聽完笑了起來,用方言跟阿姨回話。
白年生看他們說話老是瞅着自己,感覺不對勁了:“說什麽呢?我聽不懂。”
張柯直言不諱:“阿姨問你和顧誠是不是兩口子。”
白年生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騰地臉熱了:“別瞎說,”他那叫一個着急:“快給阿姨解釋清楚,不是。”
張柯偏不,開玩笑說:“怎麽,和顧誠組CP委屈你了?”
白年生可從不會這麽想,他這是怕委屈顧誠了,張柯就不幫他解釋,他氣得拿着掃帚追張柯,兩個人圍着阿姨一圈一圈跑。
轟隆隆一陣引擎聲,威猛霸氣的大G回來了,還是停在昨天的車位上,白年生不和張柯鬧了,站直身體理了理頭發。
顧誠從副駕駛下來,他把車給冬哥開了,他戴着個墨鏡,甩上車門,有種富公子的潇灑勁,離老遠就質問:“怎麽回事張柯,趁我不在欺負我家白白?”
白年生愣了幾秒,立馬應和:“對!他欺負我!”
張柯也來勁了,嘚嘚瑟瑟地對顧誠說:“我就欺負他怎麽了,我家冬哥一個能打你倆。”
冬哥比他們都大,看着像混□□的,其實人是成熟穩重那挂的,那仨人拿着掃帚拖把鬧得滿院子跑,沒一點正形,他不插手,在一旁錄視頻,出來的游客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繞着他們走。
旁邊綠植伸出來一截樹枝子,顧誠沒留意,一下子劃胳膊上了,他嘶了口氣,停下來看,胳膊上一道紅印,隐隐有血跡冒了出來。
白年生率先注意到他,跑到他身邊看見他胳膊,眉頭皺了起來:“疼不疼?”
“疼死了,”顧誠說,其實這點傷在他眼裏都不算事。
白年生攥住他胳膊細細地看,流血了,他感覺自己的胳膊也跟着疼,早知道就不亂着玩了。
張柯走過來,小破傷他也沒當回事:“吆,這得去醫院吧,快快快!”
白年生猛地轉身看他:“哥,有碘伏和紗布嗎?”
他眼裏的焦急和關切張柯看着不由地怔了一下:“哦有,找小花要。”
小花就是前臺小姐姐,白年生認識,他撂下一句“我去拿”,然後往大堂跑了。
張柯和顧誠跟在後面,張柯換上一副正經模樣說:“我一個外人可都看出來了,你別裝,也別拿朋友糊弄你自己。”
顧誠盯着白年生的背影,過了一會才說:“這個人我還沒了解透。”
“他是什麽表裏不一的人嗎?”張柯皺了皺眉。
在張柯眼裏,白年生沒壞心眼兒,雖然他們認識也才幾天,但處起來沒大毛病,除了剛認識的那會,不,準确來說,是顧誠來這裏之前,白年生話不多,給人的感覺是很老實,張柯把這歸結于內向腼腆,但從昨天晚上顧誠到了之後,張柯算是發現了,白年生那哪是老實啊,看看他們剛才鬧騰的,白年生滋着大牙笑,他是只有在顧誠面前才能放開。
“不是,”顧誠平靜地說:“他人很好,我很喜歡。”
張柯很困惑:“那為什麽不……”剩下的他沒問出口,顧誠這麽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顧誠笑了笑:“沒到時候。”
“唉,行,”張柯不問了:“大學霸的腦回路我們學渣不懂。”
白年生拿了棉簽碘伏和紗布,和顧誠一塊回了房間,顧誠沒說要自己弄,白年生也沒問他要不要自己來,于是就順理成章地,白年生拿着蘸了碘伏的棉簽,小心翼翼地往顧誠的傷口上抹。
這點傷如果讓顧誠自己來,最多半分鐘完事,但白年生好像有點不敢下手,他輕輕地碰一下,然後就去看顧誠一眼,怕他疼。
一來二去地,顧誠受不了了:“你趕緊抹吧,在不抹愈合了。”
白年生以為顧誠是嫌他弄的不好,東西一放:“那你自己抹,白擔心你了。”
他站起來走了,顧誠叫他,他當沒聽見,過一會啃着蘋果走過來,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我不回去了,”顧誠收拾着垃圾,一本正經瞎扯:“我打算在這裏隐居。”
白年生打了他一下:“說真的。”
“晚上吧,哦對了,”顧誠突然想起來,那表情跟影帝似的:“天晴了,你去問問有沒有下山的大巴車。”
白年生嘴裏含着一口蘋果,聽了顧誠的話,他半天沒嚼一下,含糊着問:“你不帶我回家了?”
顧誠純屬是逗他,原本想接着往下編,但看白年生那個要當真了的失落表情,他不忍心了:“帶帶帶,肯定帶,你叫聲哥我就帶。”
他倆現在是熟透了,随時随地都能鬧起來,白年生說他煩人,伸手又想去揪他耳朵。
顧誠哪能讓他得逞,攥住他倆手反剪在身後,蘋果掉在地上,滾了好遠。
下午他倆沒事幹,白年生拉着顧誠要去爬山,他說山裏的瀑布可美了,他信了顧誠說的這裏特別能調整狀态的話,現在的他渾身充滿活力,那堆糟心事不是他刻意不去想,而是他根本沒有多餘的腦容量去想。
短短的兩三天,他很快樂,顧誠來過之後,他更快樂。
這裏的山太高了,還沒爬到頂就到了纜車售票處,此時日向西斜,沒了烏雲遮蔽的天空,被晚霞照射着,漫天紫紅,美得不真實,美得讓人說不出話。
白年生找了個看起來很好說話的陌生游客幫忙,拍了他和顧誠的第一張合照,照片中兩個人比着剪刀手,白年生看鏡頭,随着游客大哥的“三二一”,顧誠看向了白年生。
咔嚓,畫面就在這一刻定格,白年生笑得純粹而又美好。
上午景區的工作人員已經對索道纜車進行檢查維修,下午正常運行,顧誠表示很感興趣,纜車是那種敞篷的,一個雙人座椅前面一條保險杠,腳都懸空着,看着太吓人了,白年生不敢,他恐高,顧誠買票的時候他拉着不讓買。
馬上天要黑了,如果步行下山耽誤時間不說,第二天走路都成問題,現在的腿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顧誠拉着白年生,在他耳朵邊做賊似的偷摸說:“等一會天黑了,山裏的小鬼可都出來了。”
白年生有點崩潰,坐纜車他怕高,走路下山他怕鬼,愁得他蹲在地上不起來。
顧誠又給他出點子:“要不……”說着說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要不你在山頂上睡一夜,明天一早下山,正好天晴了,你還可以坐大巴車去車站,多好。”
白年生仰着臉瞪他一眼:“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好啦,”顧誠拉他起來,哄小孩似的:“害怕你可以抱着我,閉上眼睛,最多二十分鐘。”
白年生小聲嘀咕一句什麽,顧誠沒聽清:“你大點聲說。”
“就……”白年生似乎有些糾結,猶豫,難以啓齒,他是在跟顧誠确認:“抱着确定沒關系嗎?”
顧誠看着他的眼睛,一剎那,他好像從白年生的眼睛裏看到了某種類似于自卑的東西,他搞不明白為什麽白年生說這句話時是卑微的語氣,他張開雙臂,把白年生攬進懷中,兩具胸膛快速貼了一下又分開。
他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白年生心跳得發疼,他張嘴還想說什麽,顧誠拿着勁推他一把:“磨磨唧唧的,你去掃碼買票,兩張。”
坐上纜車,輕輕啓動,白年生往下看了一眼,腿軟了。
這時候天漸漸暗了下去,鐵索看不到盡頭,昏暗的環境讓一個恐高的人更加恐懼,纜車速度不快,有風吹來就小幅度晃動,白年生如坐針氈,聲音都在發抖:“不行顧誠,我有點害怕,會掉下去嗎?”
顧誠的姿勢就跟在自家椅子上沒區別,這種對他來說是小兒科:“沒事,你閉上眼睛,抱緊我。”
白年生沒動,顧誠拉了他一把,他這才卸掉心理防線往顧誠那邊貼,雙臂摟着顧誠的腰,把臉埋在他胸前,顧誠幾乎被他摟得喘不過氣。
顧誠揉着白年生頭發,就像白年生每次揉開心那樣溫柔:“你放輕松,沒那麽誇張。”
白年生在他胸前搖頭,毛茸茸的腦袋滾來滾去。
顧誠看着遠方連綿的山,眼神變得綿長而柔軟,他不知道昨天白年生在陽臺打的那通電話到底有着怎樣的來龍去脈,他只知道他心疼另一個未曾謀面的白年生,他一定過的很苦吧。
“往前看,”顧誠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很輕很穩,白年生好像聽不見耳朵邊的風聲了,他聽見顧誠接着說:“還有我呢,咱們是朋友,你有什麽事都可以和我說,我幫你想辦法。”
顧誠還是不停地揉着白年生的頭發,他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想安慰人,可是自己嘴笨,說不好,也沒對誰這麽細心過。
“沒什麽大不了的,昂,”顧誠說,他的聲音在這一刻是那麽的有力量,甚至讓白年生覺得腳下不再是懸空的:“有我你怕什麽,我肯定是站你這邊的,不管怎麽樣,你都有我撐着。”
白年生的眼淚浸濕了顧誠身前的衣服,他從來沒有這麽緊緊地抱住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