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顧誠走進電梯,白永軍從後頭跟上來,門合上,裏面就他倆,顧誠不跟他說話,腦子裏有些事情在慢慢串起來。
白永軍這人不可能冷場,他說他是白年生小叔,倆人可親了,又問顧誠今年多大啦,家住哪裏,家裏姊妹幾個,排行老幾……
顧誠被問的腦仁疼,他裝作不經意打斷白永軍的話:“叔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白永軍愣了一下:“我啥都幹,給人開車啊,跑大挂啊——”
“開車?”顧誠引導話題:“有錢人家的司機?”
白永軍對他沒有防備:“嗯吶,破工作,媽的離職不幹了!太欺負人。”
電梯到一樓,顧誠先出去,笑着問:“怎麽回事?叔。”
白永軍說話比較粗:“一個二個都他媽是孫子,欺負老實人。”
顧誠去車裏拿煙,他駕駛室的門都還沒關,不過三更半夜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倒不擔心丢東西。
白永軍看着這車眼都直了,男人絕大多數都愛車:“我靠,小夥子,”他瞪着眼睛瞅了半天,問:“你的啊?”
顧誠沒接話,他給白永軍遞了根煙,自己也點上抽了一口,他問人家話帶着某種目的性,只不過白永軍神經粗,察覺不到。
“你給哪家開車啊?”
白永軍圍着車走,上手摸了摸,他尋思年生也太會找了,這一看就是富二代啊,他很滿意地點了點頭:“你打聽這幹什麽?哎你這車多少錢?”
顧誠快沒耐心了,當初就是白永軍把白年生的錢給嚯嚯了,然後白年生才一氣之下去酒吧找尚小亦,顧誠也因此和白年生結緣。
他和白年生認識白永軍也算起到了關鍵的一環,看在白年生的面子上,顧誠不讨厭他,但就是看不順眼。
走到車頭,顧誠敲了敲引擎蓋,示意白永軍回答問題。
白永軍神秘兮兮地問他:“你聽說過紀雲山不?”
當然聽說過,最近一個很火的短視頻平臺就是他家的,市值将近三萬億,且不說顧誠他們家和紀家之前的那些淵源,只要是5G沖浪的人,就沒不知道紀雲山的。
顧誠笑了,把煙頭嘬得亮亮的,直燒手:“你是他司機啊?”
白永軍搖頭:“我能進車裏坐會不?”
“你直接開走都沒問題,”顧誠說:“不過叔,我和你聊天你怎麽老是轉移話題啊?你對我有意見?”
白永軍剛要答話,手機響了,鈴聲是非主流時期的一首歌,仿佛又回到了斜劉海的時代。
“年生給我打電話了,”他接起來:“喂?知道了知道了,這就上去啊,這就上去。”
他挂了電話,說:“年生催我回去了。”
顧誠心裏有一個非常大膽的猜測,白年生讓白永軍回去,估計是怕他們聊起來,無意之間透露點什麽。
顧誠在心裏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把煙頭丢在地上碾滅:“行了叔,你上去吧,有空出來喝一杯。”
白永軍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我是給紀雲山他兒子開車的,他兒子你不一定認識,年紀也不大,比年生……”他頓了一下重新說:“反正這個班我上的是憋屈。”
他上前一步拍拍顧誠胸脯,離近了問:“小子,你給叔說實話,是不是已經把我們年生拿下了,嗯?”
顧誠一把推開他,拉開車門上車:“回去問你家年生,他說拿下了就是拿下了,他說沒拿下就是沒拿下。”
白永軍一聽來勁了,看來是這小子在追年生啊,他還要說什麽,顧誠一腳油門跑沒影了。
白永軍伸個懶腰轉身上樓,剛上電梯白年生又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白年生正站在電梯口等着他呢,門一開給白永軍吓了一跳。
“你怎麽下去那麽長時間?”白年生迫不及待地問他,有些興師問罪的模樣:“你們說什麽了?”
“這才認識一小會我倆能說什麽,我就問問他那車,你說我啥時候能買一輛,”白永軍困了,打了個哈欠,看見白年生走路一瘸一拐的:“我今天不走了,在你這對付一宿,省得你大半夜腿疼沒個伺候的。”
他扶着白年生,幸災樂禍地說:“這次爬老實了吧,下次還爬不,叫你給我發照片臭顯擺。”
到屋裏之後,白年生還是問:“你沒給他說什麽不該說的吧,”他苦着一張臉,緊張到手抖,眼淚在眼眶中轉。
白永軍心一緊:“哎喲喲,這咋啦?這咋還掉金豆了?”
白年生哽咽着,他說話聲音都是抖的:“他……他不知道我那些事,他什麽都不知道,我一直在瞞着他,還騙他我喜歡女的……”
白永軍的心瞬間被刺痛了,眼睛濕濕的:“年生啊,這……這不是你的錯。”
白年生抹了一把眼淚,他對這件事情特別特別恐懼:“他還給我介紹對象,他是真的為我好,我對不起他,要是被他知道了,我……我沒臉見他……”
“哎呀呀,”白永軍手忙腳亂地抽衛生紙給白年生擦眼淚:“沒事的沒事的,你就大大方方去喜歡呗,紀榮……紀榮那邊你要不去找他家老爺子,讓老爺子管管他?他聽老爺子的話。”
白年生頭搖的像撥浪鼓:“爺爺身體不好,他一直以為我和紀榮感情很好,上次我去看他,他還給我安排工作,讓我和紀榮好好的。”
白永軍狠狠拍了下大腿,他是真心疼這侄子啊,命是真不好,除了和紀榮那混蛋剛認識的時候,白年生從小到大過的都是苦日子,小時候爹喝醉了他沒少挨打,到現在身上還有傷痕。
他的人生太灰暗了,早早辍學步入社會,打一個又一個的臨時工,全心全意愛上一個人後慘遭背叛,他甚至連選擇離開的權利都沒有,他是普普通通的平民,他沒有力量與那些權貴抗衡。
“那……”白永軍問:“那你想不想和……和那小子好?”
白年生堅決地搖頭:“不想,”他說:“我配不上他,他值得更好的。”
_
白年生又跟主管請了一天假,晚上睡得晚,腿還疼,再加上眼給哭腫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睡前他給顧誠發消息問他到家沒,那個時候都快淩晨三點了,他已經洗好澡躺在了床上。
顧誠回他早到了,又給他發了一個視頻,視頻裏開心大胖狗睡着了,還打着呼嚕。
白年生emo到天亮,傷心事一旦打開個口子,就在寂靜的夜晚肆意生長,他翻來覆去地想,恐懼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在他的心上劃過一遍又一遍。
白永軍是早早地起來了,他在沙發上睡的,他糙慣了,睡哪都一樣,他輕手輕腳推開白年生房間的門,看到年臉上有幹掉的淚痕,人正在熟睡中。
白永軍在小區門口的早餐店吃點東西,照常去上班,他找了一個活,給搬家公司開車,這些年的工作全是以開車為主,習慣了,也懶得換個領域。
紀榮現在不在國內,出國也快一個星期了,什麽時候回來還待定,白永軍前段時間在紀榮面前表現的太差了,他完全是那種能把領導氣死的員工,他故意的,想讓紀榮把他裁掉,到時候拿一筆補償拍屁股走人。
把他們老白家的人欺負成這樣,他恨的牙都癢癢,可他這種小人物沒翻天的本事,只能眼不見心靜。
白年生睡到下午才睡,這一覺睡的特別沉,遮光窗簾拉起來了,房間裏很黑,他坐起來發了會呆。
起床洗漱,連飯都沒吃,他又躺回了床上,好像出去玩一趟并沒有改變什麽,他還是前段時間那個渾渾噩噩的樣子,心裏很壓抑。
他打開微信,紀榮給他轉了三個9999。
在民宿的陽臺上,他倆在電話中吵了一架,白年生就再沒搭理過紀榮,什麽消息都不回。
要是擱以前,白年生肯定把這錢領了,不要白不要,但是現在,他只想和紀榮斷個幹淨,這錢拿了髒他的手。
三個轉賬,他全部點了退回,他不想繼續認命了,沒遇到顧誠之前,他真的覺得這輩子就這樣了,想起顧誠在纜車上對他說的話,他覺得他要改變,他要從泥潭裏爬出去。
紀榮很快發來一句:[你搞什麽?]
單單四個字,白年生能想象到是多麽惡劣的語氣。
紀榮:[我他媽現在正忙,你別給我沒事找事。]
白年生回他:[我不稀罕。]
接着紀榮打來視頻通話,白年生挂斷。
紀榮接着打,白年生接着挂,來來回回四五次。
紀榮發來語音,帶着笑壓着火:“白年生你可真行啊,你等着挨收拾吧,你有本事就別像上次那樣哭着求我。”
白年生咬着嘴唇流眼淚,下半張臉濕漉漉的,手機震動一下,是微信來了個消息。
顧誠:[腿好點了嗎?]
白年生這才看見早上七點顧誠也給他發了消息,也是問他腿好點沒。
白年生:[好多了。]
顧誠:[才醒?]
白年生:[嗯。]
顧誠:[懶蛋。]
白年生看到這倆字破涕為笑,擦了擦眼淚。
顧誠:[我在學校聽講座,一會結束去找你。]
他要來,白年生不敢見他,一見他心裏就發虛,還害怕他看到現在自己的這張狼狽不堪的臉。
他在手機裏的打字,問顧誠來有什麽事,可這句話會讓他們變得生疏,以他們倆現在的關系不該問這個,想見面就見面了,沒有原因。
白年生最終把字删了,回他一個好。
顧誠又發:[開心說想你了。]
白年生含着淚笑,他知道顧誠是拿開心當幌子,想他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白年生:[我也想開心了,好想好想他。]
顧誠:[那我快點帶他去見你。]
白年生:[嗯嗯,你什麽時候到,我去菜市場買菜,給你做飯吃,好不好。]
白年生不知道此時此刻在顧誠的心裏是多麽的感動與幸福。
顧誠删删打打,把握着分寸,最終回了一個好。
白年生放下手機,使勁拍了拍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他照照鏡子,眼睛又紅又腫,床頭櫃的抽屜有消腫眼罩,他之前買了很多,因為他老是在半夜流眼淚。
敷了一會後,他下樓騎電瓶車去附近的菜市場,到外面吹吹風,心裏邊就好多了。
就一直做朋友吧,他想,他實在不忍心把一個對他那麽好的人推的很遠很遠。
他不會對顧誠抱有不該有的想法,那樣他心裏的恐懼和自責也不會常常令他感覺喘不過氣來。
他買了很多菜和水果,老板開車給他送到了家樓下,家裏的冰箱空了,他出去玩那幾天,永軍沒事就去他廚房翻吃的。
他給永軍打電話,讓他晚上下班了來吃飯,他準備做幾道硬菜,有好吃的他不會忘記永軍。
白永軍一開始很痛快地答應了,說這就過去,過一會他又問都有誰,白年生說還有顧誠,就他們仨。
白永軍在電話裏笑着問:“那我是不是有點多餘了?”
他這什麽意思啊?白年生切菜的手停了下來,他拿起手機說:“白永軍你不要瞎想!”
他生氣了,情緒有些不太穩定:“算了,你別來了,該幹嘛幹嘛去吧。”
白永軍立馬在電話裏認錯,給他道歉,慢慢把他哄好。
沒過一會,門鈴響了,白年生走過去先在貓眼裏看了一眼,下一秒就把門打開了。
門外站着一個大高個帥哥,穿着白襯衫,淺色牛仔褲,單肩背着一個書包,青春靓麗又時髦。
白年生一看見他,不自覺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