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小白,一塊吃飯去啊,”坐在隔壁的杜維問。
白年生從電腦上轉移視線,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這一上午過得真快,居然到飯點了。
他往後靠在椅子上,抽張紙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我不去了。”
他前段時間請假了,導致一些活堆積在一起,手邊還有一摞發票沒有處理:“杜維哥,你上來的時候能幫我帶杯咖啡嗎?”
“我幫你帶!”坐在對面的苗姐說:“我知道哪家好喝。”
白年生請假之後快上一個星期的班了,慢慢地和大家都熟了,他桌子上還有大家分的零食和飲料。
“謝謝苗姐,”白年生說。
苗姐看着面相冷,其實很熱心,比白年生大了七八歲,性格很好,她大氣地揮了下手:“有啥好謝的,你不想下去我們給你打包份飯帶上來吧。”
“不用不用,”白年生客客氣氣地說:“我本來也不餓。”
“那我們下去啦,有事打電話,”杜維說。
辦公室就剩白年生一個人了,中央空調在呼呼吹着冷氣,他打開手機看微信,距離他上次給顧誠發消息已經過去四天了。
那天他聽話地上了車,顧誠怎麽回去的,什麽時候回去的,他一無所知。
那句“你到家了嗎?”他一共發了四遍,分別在不同的時間點,然而到今天都沒得到回複,他不信顧誠沒有看到。
前幾天的深夜他倆在馬路邊上鬧那一出,後來想想真覺得離大譜,他們怎麽突然就變成那樣了,他還哭了,哭的那麽兇。
反正不管怎麽樣,顧誠現在是不理他了,他想起之前在便利店打工的那段時間,他不回顧誠消息,現在真是風水輪流轉。
以他倆的交情程度,這種情況絕對是出事了,關系不可能突然之間說斷就斷。
他點開顧誠的朋友圈,裏面三天可見,什麽都沒有,他都看過幾百遍了。
他不想再去發點什麽,顧誠不理他,他不上趕着去煩人,可是這段關系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結束,實在太令人難受了,白年生有些接受不了。
晚上到八點才下班,白年生又是辦公室最後一個走的,走之前打掃了衛生,拎着垃圾袋下樓。
大夏天晚上八點天剛黑沒多久,今天白天将近四十度的高溫,氣象臺已經發布未來一周的高溫預警,沒有太陽直接照射着,也熱得胸悶難受,沒走兩步身上就汗津津的。
白年生坐地鐵去了市人民醫院,紀老爺子前天晚上病情突然加重,進了手術室,經過一夜的搶救,目前已脫離生命危險,現在在單人病房住着,情況很不樂觀,聽伺候的王大娘說,沒多長時間了。
紀雲山原本打算把老爺子轉到國外的醫院去治療,但老爺子不願意,他都八十好幾了,對死亡他淡然接受。
“年生啊,”紀老爺子看着坐在床邊的白年生說:“下班了就回去休息,我這邊不用天天來。”
白年生只在八點之後過來,九點之前走,總共也就待個半小時左右,因為九點之後老爺子要睡覺了,而八點之前紀雲山可能會在。
他不是怕看見紀雲山,而是不見會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沒事,”白年生握着老爺子蒼老的手,聲音輕輕的:“來看看你我安心。”
“今天都忙了些什麽?”老爺子問,他就像在問小孩今天上學都學了什麽似的,讓白年生心裏感覺很溫暖。
白年生老老實實回答:“上午整理了一些文件和發票,然後做報銷,下午開了個會,明天主管要帶我去躺稅務局,以後可能要往公司的稅務方面轉。”
老爺子點點頭,很滿意,又問:“工作不累吧?”
“不累,”白年生笑着說:“其實我想忙一點呢,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我要把自己變得更好。”
老爺子滿臉欣慰,他對白年生的疼愛早就和紀榮不沾邊了,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孩子:“你肯定會越來越好的,人要有理想有志氣,”說到這裏他嘆口氣:“小榮是遠不如你,他沒你有上進心,我能看得出來。”
白年生抿住嘴不說話了,他和紀榮在老爺子面前表現得很和睦,他們那些矛盾誰都不和老爺子說,之前不說,現在更不能說。
老爺子望着天花板,他的眼睛渾濁模糊,布滿皺紋:“其實我是最放心不下小榮的,這孩子打小就跟我親,他爸媽不管他就算了,還老是拿他出氣,你們出身不同,其實他和你一樣可憐。”
他拍拍白年生的手:“不過啊,有你在他身邊就好很多,你比他大,又懂得照顧人,他要是惹你生氣了,你不要往心裏去,告訴我,我來主持公道。”
白年生擠出一個笑,他給老爺子掖了掖被子,盡量用玩笑的語氣說:“爺,如果讓你來給我們主持公道,那你可就有的忙了,你不知道他天天把我氣成什麽樣。”
他說話帶着笑音,知道在一個病重的老人面前要避重就輕,不能讓長輩操心。
沒想到老爺子又籲了口氣,認真回答他:“你們都太年輕了,往後的路還有很長。”
老爺子看着他,一雙蒼老的眼睛含着淚水:“如果真的走不下去了,也別為難自己。”
白年生狠狠顫了下,他想告訴這位敬重的爺爺,他喜歡上了別人,他想去追求新的人生,他知道老爺子一定會支持他,所以最終他違心地說:“沒有,我倆挺好的。”
老爺子住院這事紀榮那邊知道,但是沒往嚴重了說,紀榮現在在美國,他完全是被迫上進,他爸媽都有私生子,過個幾年,老爺子不在了,沒人護着他,他不拿出點本事來,屁都撈不着。
白年生從醫院出來後給紀榮發了消息,這就像是每日彙報工作,不摻雜任何感情,就說爺爺無大礙,目的是讓紀榮那邊放心,這也是老爺子交代的。
站在路邊,他又點開顧誠的微信,裏面依舊沒有新消息發來,他顯得很苦惱,他總是時不時想起那個晚上,他們兩個像神經病似的在馬路邊發瘋。
和顧誠不聯系的這幾天,毫不誇張,他感覺好像過了好幾年。
他想給顧誠發消息,想給他打電話,想問問他在幹嘛。
可是白年生不敢,在和顧誠的這段感情中他畏手畏腳,他要控制着不能脫軌,他要隐藏起自己的心思,他還想以最好的朋友身份陪在顧誠身邊……
有時他會想自己是不是太賤了點,要這要那的,可是顧誠真正想要的,他又給不起…………不,不是給不起,而是根本拿不出手。
每天都有新的煩心事,生活也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因為心裏始終壓着對顧誠的猜想,白年生連班上的都越來越煩躁,整個人看起來沒精氣神。
又生生忍了一個星期,終于在一個周末,白年生休息在家,中午吃過飯後,他趴床上拿着手機發呆。
然而半個小時過去了,他看着與顧誠的微信聊天對話框,連一個标點符號都沒發過去。
這麽浪費時間也不是個辦法,最終他心一橫,打了幾個字,點了發送。
白年生:[顧誠,在嗎?]
好了,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白年生覺得到晚上睡覺前顧誠都不一定回他,這加起來快半個月沒聯系了,他已經做好了和顧誠徹底玩掰的準備。
但是為什麽呢?白年生很想知道,顧誠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事出必有因,可是自己也沒做錯什麽啊。
還有顧誠在纜車對他說的那些話,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就像烙印一樣刻在了心裏,如果那些話是假的,他還能信些什麽?
就這麽一直胡思亂想,手機在安靜的房間裏突然震動一聲,白年生以為是什麽垃圾信息。
直到他拿手機想看眼時間,這一看不得了,他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着急忙慌地解開手機。
他激動早了。
顧誠只回了倆字:[有事?]
這關系是真的遠了,白年生從頭到腳像是被潑了一桶冷水,他回複:[你在幹嘛?]
顧誠過了會回他:[忙。]
白年生追着問:[那你忙什麽呢?]
顧誠:[忙談戀愛。]
每個字白年生都認識,但卻用了好大一會才搞明白,明白之後又用了好大一會才接受,他突然感覺心絞得厲害,他緊緊咬着嘴唇,感覺不到一絲疼。
白年生:[哦哦,那祝福你呀。]
白年生把手機一丢,又趴回了床上。
一切都結束了,他想象不到那四字對他的打擊有多大,直到他哭了出來,哭的和表白失敗的小男生無差。
他沒有讓自己忍着,反正是在自己的房間裏,周圍沒有旁人,他要發洩,他發洩的不僅僅是與顧誠的漸行漸遠,還有自己無法重來的人生,他永遠都無法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他永遠都無法對喜歡的人親口說出那句話。
這個世界是真他媽的操/蛋。
一個人的悲傷他自己咽下了,認清了現實之後,他擦擦眼淚,他在心裏安慰自己,沒事的,只要顧誠開心快樂就好了。
拿過手機,白年生突然大叫一聲,把床上的一個玩偶砸出去老遠。
手機裏,顧誠五分鐘前發來:[騙你的,我沒談。]
“媽的!”白年生難得罵了一句髒話,他想給顧誠打電話,問他是不是神經病!
現在顧誠要是在他身邊,他一定把他打得找不着北。
這太氣人了,情緒大起大落,他感覺他能被顧誠氣得少活好幾年。
也許是看白年生不回消息了,顧誠發來一句:[我在市圖書館。]
白年生:[你在哪關我什麽事。]
顧誠:[??]
過一會顧誠的電話打進來,白年生正在氣頭上,他反手就是一個秒挂,挂過之後又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又過了一分鐘,顧誠第二次打進來,連着打兩個電話,說實話,白年生有被哄好,他這次點了接聽。
一開始倆人都沒說話,白年生聽見那頭有馬桶抽水的聲音,顧誠應該是在廁所。
偏偏這時候白年生吸了下鼻子,很明顯給人一種在哭泣的感覺,他真不是故意的。
顧誠噗呲笑了:“不至于吧,一聽我談戀愛這麽傷心。”
“你滾,”白年生把玩偶撿起來,好好放回床頭:“我只是眼睛不舒服。”
顧誠了然:“哦,哭了呀。”
白年生氣得翻了個白眼:“那你真去談一個啊。”
顧誠笑了兩聲,說:“過來找我,市圖書館三樓自習室。”
他說的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白年生想怼他,但也是真的湊巧,他上個月在圖書館借的幾本書看完了,正打算抽個時間去還呢。
“那先聲明,我過去是有事,不是去找你,”白年生說完立馬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