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求娶
13 求娶
◎傅恒之,你是不是太自大了點?◎
王美人給傅言之使了個眼色,傅言之微別過頭,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一猛子站起身來,道:“父皇,兒臣願求娶沉魚!”
“沉魚不願!”沉魚下意識的拒絕。
傅言之一怔,筆挺的背脊僵了僵。王美人也不覺詫異,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
傅恒之回過頭來看向他,眼底一片寒涼。
傅言之倏的擡起頭來,與傅恒之對視着,沒有半分退卻之意。
傅行之見狀,也緩緩起身,道:“兒臣……兒臣也願……”
“住口!”陛下恨道:“你也要添亂?”
傅行之一愣,不安的看向栗美人,見她瞪了自己一眼,趕忙縮回目光,卻遲疑着不肯讓步,道:“是……”
栗美人氣得氣不打一處來,道:“你才多大年紀?就懂什麽是求娶?什麽是夫妻?”
“我……我懂。”傅行之結結巴巴道。
栗美人還想再罵,皇後趕忙攔下她,道:“栗姬,孩子們胡鬧,你也要胡鬧嗎?”
栗美人聽着,本想反駁幾句,卻瞥見陛下臉色不善,這才悻悻的閉了嘴,道:“臣妾不敢。”
陛下冷笑道:“你知道不敢,他們幾個可不知道!”
“兒臣不敢!”三人齊聲道。
衛伉知這是天子家事,自己不便在場,便起身道:“陛下,臣不勝酒力,先行告退了。”
蘇建和衛夫人等人也趕忙站起身來,道:“臣等告退!”
陛下揮了揮手,道:“好啊,朕的兒子們真是出息了!”
薄太後見衛伉等人都退了下去,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沉魚這孩子好,哀家瞧着都喜歡,也難怪他們了。陛下還請息怒罷。”
“母後,他們實在放肆!”
薄太後輕笑一聲,道:“陛下倒不如問問沉魚的意見,若是沉魚也有此心,倒好過咱們亂點鴛鴦譜了。”
她說着,看向沉魚,道:“好孩子,別怕,外祖母和你舅父給你做主呢。”
此話一落,衆人的目光便都齊刷刷的看向了沉魚。
沉魚早就想開口,只是礙于衛伉等人在,怕讓陛下失了臉面,如今聽薄太後如此說,便站起身來,她朝着傅恒之看去,只見他眼中滿是期冀,可到底,她是要辜負他了。
她心底一沉,鄭重的朝着陛下一拜,道:“舅父,沉魚不能,也不願!”
“姜沉魚!”傅恒之忍不住喚道。他本是滿懷希望,如今卻像是被潑了一桶冷水,只覺徹骨冰寒。
“為何?”陛下也有些詫異。
沉魚避過傅恒之的目光,道:“沉魚年歲尚輕,只想回到父母身邊後好好盡孝,并未想過要嫁人。更何況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沉魚不敢妄言。”
陛下松了一口氣,笑着道:“好孩子,這才像個知禮的孩子說的話。”
他說着,看了看薄太後和皇後,道:“不愧是母後教出來的孩子,倒比朕這幾個皮猴子強多了。”
薄太後笑笑,不覺多看了沉魚一眼,道:“不是哀家教的,她啊随她母親。”
“是,婠婠最重禮教。”陛下笑着道。
宴席的氣氛這才略略緩和下來,沉魚最後看了傅恒之一眼,便垂下了眸子。
她這輩子,就算是終身不嫁,也絕不要再卷入帝王家了。
*
衛伉等人已離開,這宴席也就沒了持續的必要,衆人又說笑了一陣,便各自散去了。而方才發生的一切,被陛下歸結為“孩子家意氣用事”,也就草草蓋過了,沒人再放在心上。
沉魚本以為今晚的事已告一段落,直到聽到寝殿外傳來傅恒之的聲音,她才頭痛的沖門外喊道:“你來幹什麽?”
傅恒之道:“你說過,宴席之後有話對我說。”
那是騙你的,你懂不懂啊?
沉魚無奈的爬下床,勉強理了理衣衫,不情不願的開了門,道:“進來吧。”
傅恒之沒客氣,徑自走了進來,靠着桌邊坐下來,倒了一盞茶喝,道:“說吧。”
“什麽?”
“你為何不願嫁給我?”
沉魚雙手環臂,靠在門邊,道:“最是無情帝王家,我不願進宮。”
“可憑着你的身世,除了皇家,便只能嫁到世家,宅門幽深,并不比皇家好。”
起碼不會喪命……
沉魚腹诽着,道:“我沒想那麽多,若是能一生平安順遂,不嫁也沒什麽。”
“若是我說,我能護你一生呢?”他灼灼望着她。
“世事無常,沒人能護得住誰,這世上也從來沒有什麽萬全之策。”沉魚嘆息道:“更何況,你現在該想的不是這個,是你舅父。”
“我舅父?”傅恒之不解。
沉魚幽幽望着他,道:“你說,他會不會謀反?”
“姜沉魚,此話不能亂說!”傅恒之認真道:“會要人性命的!”
沉魚仔細望着窗外,見外面沒人,才走到他近旁坐下來,道:“我自然不會亂說,我只問你,依着他的性子,他會不會……”
“不會。”傅恒之斬釘截鐵,道:“舅父是忠臣,他一生所願不過是為了邊境安穩,絕不會做叛國之事。”
“不是叛國。”沉魚看着他的眼睛,道:“那謀反呢?他會不會因為功高蓋主,便生出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呢?”
“沉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為何會如此問?”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沉魚道。
傅恒之道:“我相信舅父不會。”
“為何?”
“衛家雖是世家,卻早已沒落,若非父皇看重舅父的才能,又娶了母後為後,衛家根本不可能翻身。舅父和母後皆是知恩圖報之人,絕不會做對父皇不敬之事。”
沉魚聽着,緩緩點了點頭。
“你可信我?”傅恒之道。
“我信。”沉魚答道。
她蹙着眉頭,仔細的思索着,若衛伉沒有謀反,那麽,便是有人陷害他了。可是,誰會陷害他呢?誰又能陷害他呢?
蘇建!
沉魚猛地擡頭,是啊,衛家倒臺後蘇建卻毫發無傷,此事不是太蹊跷了嗎?
她眯着眼睛,道:“你覺得蘇建為人如何?他是否會背叛你舅父?”
“蘇叔叔不會。”傅恒之道,“他是重義之人,舅父信得過他。”
“你呢?”沉魚眸光熠熠,全然不像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女娘所能擁有的眼神。
“我也信他。”他認真道。
他說着,轉頭看向她,道:“沉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沉魚搖搖頭,她确實什麽都不知道,空有結果,卻不知原因。
為了讓傅恒之安心,她只得勉強應付道:“水滿則盈,月滿則虧,禍福本就相依。衛大将軍此次立了這樣大的功勞,難免會生出什麽心思來,就算是他沒有,也難保身邊人沒有。我只是擔心罷了。”
傅恒之望着她,突然輕笑一聲,道:“我的沉魚長大了,也會想這些事了。”
他說着,揉了揉她的發頂,道:“旁人也就罷了,舅父不會的。至于他的身邊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信得過。”
“可你是太子,你母後是皇後,如今你舅父又立下大功,這豈不是烈火烹油……”
沉魚話還沒說完,他便捂住了她的嘴,笑吟吟的望着她,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沉魚一把掀開他的手,大聲道:“我沒有……”
“我說有就有。”他笑着道。
沉魚沒好氣道:“随你便。”
傅恒之湊近了她,鼻息與她的鼻息纏繞着,讓她忍不住微微戰栗,連呼吸都忘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哈?”沉魚睜大了眼睛。
“你是要嫁給我做太子妃的,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傅恒之笑着站起身來,勾了勾唇,道:“原是怕嫁給我不能富貴平安。你放心,你若嫁給我,我連你的頭發絲都護得好好的。”
“傅恒之,你是不是太自大了點?”
“小爺天生如此,你才知道啊。”他說着,便頭也不回的大步朝外走去。
“傅恒之!我不會嫁你的!”
沉魚大聲沖着門口喊着,可回應她的只有風聲,再無其他。
沉魚急急走了出去,可外面空落落一片,他早已不知哪裏去了。
沉魚嘆了口氣,正想回房裏去,卻見薄太後的寝殿中仍點着燈燭,似乎還沒睡下。
她回寝殿中披了件薄衫,便朝着薄太後的寝殿走去。
*
夜涼如水,寝殿外并無旁人,這倒是極少有的事。
沉魚只當是宮人們躲懶,也就未曾細想,徑自走了過去。她正要推門進去,卻聽得裏面傳來薄太後的聲音。
“若非哀家有意讓沉魚嫁給恒之,也不會和你說這些話。”
“臣妾明白。母後是怕将來衛伉當真引來禍事,連累了婠婠和沉魚。”
“你明白就好。”薄太後淡淡說着,道:“你是個懂事的,衛伉也素來勤謹,哀家很放心。可衛伉今日做的事卻實在逾越,陛下既說了是家宴,他又怎能帶身邊的副将一同前來呢?”
“臣妾會和他說的。衛伉是臣妾看着長大的,他為人忠厚,許是将蘇建看作了自個兒的兄弟,這才帶了來,絕沒有半點旁的意思。”
“你這麽想,哀家這麽想,可旁人未必這麽想,陛下未必這麽想,就連那個蘇建,也未必沒有花花心思。”薄太後低嘆一聲,道:“哀家喜歡你們姐弟心思單純,可如今恒之大了,你們若再這麽單純下去,只怕要惹禍的!”
“臣妾知錯,多謝母後提點。”
“罷了,哀家乏了,你回去罷。若是再犯這樣的事,哀家便要重新考慮沉魚的婚事了。”
“是。”
沉魚在門外聽得心驚動魄,聽得皇後要出來,她趕快避到一邊,免得被人發現。
直到皇後推門出來,腳步聲走遠了,她才略松了一口氣。
沉魚正要提步離開,卻聽得裏面傳來薄太後的聲音。
“別躲了,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