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決裂

第十六章 決裂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姬煜翔遠遠瞥見俞悠在班門口等他。

常啓停昨晚在群裏“直播”到兩點多,實錘了那幾個ip都與俞悠有關,當晚便展開了複仇。

別看他長得白白淨淨很溫潤的樣子,使起壞另外三個加起來也比不過。

他把小學六年內,平京附小貼吧和聊天群裏所有罵俞悠的帖子盡數彙總整合成了一篇長文。其中各種攀比、炫富、扯頭花應有盡有。還非常雞賊地幫俞悠隐去了姓名,設置了置頂。

一夜間,整個初中的夜貓子傾巢而出,把附小貼吧翻了個底兒掉。經過幾個小時的調查取證,确認帖子裏說的人都是俞悠。

本來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放在平時頂多看個熱鬧,但集中爆發就不由得讓人懷疑事件的真實性。

于是,幾十個人覺也不睡了,把能聯系上的,可能和俞悠認識的同學都聯系了個遍,實錘了所有爆料。

早上六點,俞悠的名字已經傳遍整個初中,連帶隔壁附小和周邊幾所友校全知道了。

姬煜翔自然知道俞悠找他的原因,他單肩挎書包,雙手插兜,路過俞悠的時候沒看她一眼。

俞悠跟上去攔住他,帶着哭腔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姬煜翔掃了俞悠一眼,淚眼朦胧的女孩手腕上還挂着他送的手鏈,姬煜翔嘆了口氣:“俞悠,小時候那些事我都知道,我一直一會你會變的,可是你一點也沒變。”

俞悠抓着姬煜翔的手,淚眼婆娑:“就不能好聚好散嗎?”

姬煜翔怒極反笑:“是我不想好聚好散嗎?”

俞悠聽不進去,拽着他就開始哭:“你今天不答應我把帖子删了,我就在你們門口不走!”

姬煜翔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腦子要炸了:“好吧,你等一會兒。”

他聳了一下肩窄摘下書包,書包從肩頭滑落,他用沒被抓住的那只手拉開拉鏈,往裏面仔細翻了半天。

俞悠疑惑地跟着瞧,不一會兒,姬煜翔好像找到了,他把書包丢在地上,手裏握着一把美工剪刀。

相較于常啓停,姬煜翔相當簡單粗暴。

他沒給俞悠反應的時間,飛身出去沖俞悠的脖子橫貫一剪,俞悠的長發瞬間傾瀉而下。

俞悠雙目圓睜,摸了摸脖頸處殘留的碎發,尖銳地慘叫回蕩在初一的走廊內,各班的學生紛紛探出身子。

姬煜翔撿起書包撣去包底的灰塵,把剪刀丢回去:“你去告老師,或者繼續在網上造謠?”姬煜翔跨上書包,背對着俞悠:“随便。”

俞悠自然不會罷休,但這個年紀的孩子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正如姬煜翔所說,網上顯然是打不過了,她選擇了前者。

當天下午,姬煜翔就被叫去了行政樓,張老師和教導主任正在辦公室裏吵架。平日管教他最嚴的老師正拍案大嚷:“他才多大,這個年紀的小孩兒懂什麽感情啊!”

“早戀,他是早戀,但也都是和女生吧。我知道咱們現在抓得緊,随便往孩子身上潑髒水吧,這同學們以後怎麽相處啊?”

張老師豎起四根手指:“主任,我用我的職業生涯擔保,我們班的姬煜翔同學絕對不會幹這種事!”

教導主任苦着臉:“現在不是早戀的問題,而是輿論的問題,前幾天剛出了那檔子事,現在又來,咱們明年怎麽可招生呦。”

行政樓是最早翻新的,也是最早舊的,前幾年裝的門輕輕一碰就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教導主任和張老師往門口一瞧,雙雙噤了聲。

通常情況下,學生們犯了小錯,老師總會狠狠批上一頓,但真要犯了什麽大事,反倒不敢說了。

教導主任讓姬煜翔進來,和和氣氣地問:“最近怎麽樣啊?”

姬煜翔埋頭沉默了一會兒:“老師,你有話直說吧。”

教導主任看了一眼張老師,幹巴巴的笑了兩聲:“網上的帖子你看了嗎?”

“嗯。”

“你覺得……”

張老師打斷他的話:“小翔,你別怕,跟老師說。”

張老師平時沒少批評姬煜翔,有時動不動就罰站一整天,以至于姬煜翔一直以為她是最想讓自己滾蛋的。

教導主任嘆了口氣,他剛送走一個火箭班學生,又來一個年級前十,還連帶學校的贊助,沒一個讓他消停的。

“現在帖子也撤了,我希望不要再看到任何有關的內容。你們是親戚,在家我管不着,但在學校裏就不要見了。你和白皓月也說一下,他是要中考的人,讓他把心思放在考試上。”

說完,他喝了口保溫杯裏的茶,醞釀了好半天,堪堪說:“老師明年就要退休了,你讓我省點心吧。”

姬煜翔雖然愛惹事,但誰對他好還是能分得清的。他下意識看向張老師,對方如同得了聖旨,連連給主任鞠躬:“小翔,趕緊謝謝主任。”

這個身影很熟悉,小學時,白皓瑾也經常這樣做。

姬煜翔一時失了神,迷迷糊糊地鞠了躬。

于是當天晚上,白皓月比完賽剛回家,就瞧見姬煜翔坐在沙發上等他。

白皓瑾照例不在家,張姨也被支走了。家裏只剩他們兩個。

白皓月走在沙發前,褐色長風衣還沒有脫。俯視着姬煜翔,跳過所有寒暄:“你恐同?”

“你看貼吧了?”

白皓月沒回答,但眼神已經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教導主任今天找我了,他說咱們以後在學校別見面了。”

“你同意了?”

姬煜翔喉嚨幹啞,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梗着脖子說:“這不是挺好的嗎?”

白皓月漆黑的瞳仁在他臉上逡巡:“哪裏好?”

姬煜翔又聽見自己說:“反正事情都擺平了,你要是還不滿意,可以發帖澄清。”

白皓月凝視着他,一寸一寸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眉頭越皺越緊。許久,他說:“澄清什麽?澄清你喜歡我?我沒資格。澄清我喜歡你?我不願意。”

姬煜翔怔住了,他第一次聽白皓月說出這句話,卻感受不到一點喜悅。

他突然不敢直視白皓月的眼睛,那雙平日裏熠熠生輝的眸子如審訊室的白灼燈,将他的膽小和懦弱無限放大。

他別過頭,悶聲說:“是沒什麽好澄清的,咱們是親人嘛……血親。”

白皓月似乎猜到他會這麽說,他的聲音平靜地如一汪水:“其實不用這麽糾結,是我先親的你,喜歡你的人是我,你不用管我怎麽處理。”

先親的人不是他。

真的不是嗎?

姬煜翔嘴唇顫抖,他為那天不自控的行為害臊,所有理智都被這種害臊吓退。他脫口而出:“怎麽能不管!我能讓咱家出同性戀嗎?!”

凝滞在兩人之間的空氣冰冷生硬。

白皓月垂眼低聲笑了笑:“不能。”

姬煜翔還想再說些什麽,但白皓月似乎立刻調整好了。

他褪下風衣,獨自走進盥洗室。少傾,從裏面出來,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去廚房端了兩杯牛奶。

“你說的對,我們應該少見面。”

他胸前還別着那枚彎月胸針,語氣平淡如水,只是杯底碰到桌面時灑了一些。

但姬煜翔覺得他一定是氣昏頭了。

同個屋檐下,怎麽會說少見就少見。

白皓月喝完牛奶,将他的杯子也收了,起身上樓去。

他望着白皓月的背影,那麽輕盈,那麽平靜,恰如這半年多來的每一天。

或許過幾天就好了。

“怎麽能不管!我能讓咱家出同性戀嗎?!”

如果姬煜翔知道,那是他未來兩年內與白皓月說的最後一句話,也許他會換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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