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争執

第二十二章 争執

國際學校的沖刺期跟普高不同,從高二就開始,ACT、SAT、托福雅思、日常成績、社會實踐需要一一準備,家裏不夠富裕的甚至會提前籌錢。交完所有材料,接到學校的offer後,高三下學期只需要維持目标學校的保底分數線即可。

國際部的高三年級,正在沖刺名校的關鍵時期。

沒刷夠分的私下報幾門補習班惡補,實在刷不夠的找外教改十幾遍essay,争取把日常分做高一點。

已經拿到滿意offer的會提前學些大學課程,不至于出國後被拉下。

白皓月顯然是後者,他在自學普高物理……

姬煜翔躺在沙發裏觀察了他一上午,剛把元旦晚會策劃案傳到群裏,轉頭又打開電子文檔和兩本高考物理教材,開始練真題。

姬煜翔:“……”

這是準備申什麽學校?

姬煜翔伸出胳膊,故意敲了敲茶幾:“你們是不是……”

短促的鈴聲打斷了他,白皓月接起電話,李威扯着大嗓門兒喋喋不休了半個多小時。

姬煜翔看他從一邊驗算一邊聽,到用腮幫和鎖骨夾着手機,去廚房煲了一鍋湯,又給噴壺灌了水,推開隔離陽臺和客廳的玻璃門,總算解釋完了整套晚會流程和具體分工。

今日無風,陽光暖而不刺眼。

陽臺上擺的九重葛,向陽,長勢極好。昨天白皓月買了個新花盆,蹲在陽臺上琢磨了半個多小時,終究沒舍得折騰它。

他給九重葛澆完水,回到餐桌前,随便找了張草稿紙,把李威電話裏提出的問題重新修改了一遍,活動形式、部門分工、預算規劃、各種突發應急方案,不消一刻兒便填滿了整張紙。

姬煜翔注視着他衣領中雪白的脖頸,覺得他的自我認知實在有問題。

白皓月常說自己白得瘆人,會吓哭住在一樓和五樓的小男孩兒,但在姬煜翔看來,小男孩兒們都很喜歡他。

忽而,白皓月擡眸,姬煜翔一激靈,心虛地亂戳了幾下手機屏幕。

白皓月單手捏肩,轉了轉脖子,疑惑地盯着他看了幾秒,很快又投入到物理中,姬煜翔熄滅屏幕,偷偷舒了口氣,又升出一陣失落來。

不過沒等他失落太久,白皓月說了聲“吃飯了”,便悠悠起身往廚房走。

姬煜翔眺向時鐘,還沒到飯點。

白皓月習慣自己做菜,上課忙不過來就前一天晚上備好菜,第二天直接下鍋。

姬煜翔跟在他身後,看着菜在鍋中翻炒、着色,出鍋盛盤,一手端一只盤子,背靠陽臺坐下。白皓月銜着四根筷子,坐到他對面,這是他們習慣的位置。

“湯還沒好,先吃吧。”

姬煜翔十點多剛吃過飯,眼看這還沒十二點,一點也吃不下。白皓月雖然起得比他早,但左右早不過九點,怎麽這麽快就餓了?

白皓月單手托着碗,箸尖搗了搗碗裏的飯,冷不丁地問:“你剛剛要說什麽?”

姬煜翔:“?”

“我接電話之前,你要問什麽?”

姬煜翔倏地語塞。

他挑出一塊嫩筍,含在嘴裏,遲遲沒咽下去。醞釀了半天,問:“你好像挺喜歡花的?”

白皓月眉頭緊皺,注視他半晌,嘆了口氣:“還可以。”

姬煜翔試探道:“要不……再養兩株?”

白皓月定定望了他兩秒:“不用了。”

姬煜翔拿筷子的手頓住,心裏裹着不痛快,幹巴巴地問:“怎麽了,只要聶丞楓送的?”

“跟他有什麽關系?”白皓月撂下筷子,揾怒道:“你為什麽總針對他?”

姬煜翔的瞳孔驟縮,在他的記憶裏,白皓月從來沒為了誰嗆過他,他咽了咽口水,壓着嗓子問:“你喜歡他?”

白皓月盯着姬煜翔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詫異,沒承認,也沒否認,冷聲道:“你覺得呢?”

姬煜翔咬着唇角:“那……你明知道他喜歡你,為什麽不拒絕?”

白皓月凝視着他,兩人對視了幾秒,似乎都能從對方的眼中窺到了失望。沉默片刻,他嘆息道:“我們只能管好自己的事,我沒權利阻止他喜歡誰。”

“什麽叫沒權利?!”姬煜翔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沒忍住拍案而起,“他難道不是在喜歡你嗎?”

白皓月不躲不閃,随他一同起身,正視姬煜翔說:“難道因為自己是被選擇的一方,就能随意指使對方?你不覺得自己太蠻橫了嗎?!”他緊緊抿住唇,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會剝奪任何人,也不想被剝奪。”

仿佛午夜夢醒,也像是一記耳光抽在臉上。

姬煜翔心跳得飛快,從喉嚨裏溢出一聲沙啞地低吼:“你不想被剝奪什麽?喜歡男人的權利?”

白皓月驀然看向他,仔細地、不遺一寸地看着。眼中的光漸漸暗下來,片刻之後,他說:“兩年了,你一點兒都沒變!”

“是你變了!變太多了!”姬煜翔的雙瞳爬上血絲,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極力掙紮着,他低下頭,全身顫抖,連續沉重的呼吸過後,聲音幾乎帶着懇求:“你就不能不喜歡他嗎?”

白皓月像被激怒了,一步一步繞到姬煜翔面前,骨節嶙峋的手指被掐得泛紅,伴随激烈的咳嗽,怒視着他:“既然你見不得同性戀,又何必要搬過來?”

姬煜翔盯着他發青的嘴唇,心裏一慌,探手去扶白皓月的肩,卻被對方側身躲過。

空蕩蕩的手懸停在半空,又無力垂下。眼前的人摔門進屋,沒了聲響。

姬煜翔在餐桌旁愣了半天,從未感到如此無力,拳頭揮起來,不知道該砸向誰。他起身走到白皓月門口杵了很久很久,不敢敲門,也不敢出聲。

他又把一切搞砸了。

頹然摔坐到沙發裏,客廳角落的紙箱裏堆滿了未拆封的情書和禮物。有些是給姬煜翔的,大部分是托他轉送給白皓月的。

他曾問過那些女生為什麽不直接交給白皓月,答案都是不敢被聶丞楓發現。

所以當白皓月拒絕了一整箱沒拆封的禮物和信時,姬煜翔說不上是喜悅還是心酸。

就在半小時前,他還坐在沙發上觀察餐桌前忙碌的身影。

如同兩年前,白皓月和白皓瑾在廚房裏忙進忙出。他躺在沙發上打着游戲。

同樣的背影,相同的人,卻像是站在兩個岔口。

他還記得他和白皓月分別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時候他以為還有很多次挽回的機會。

可陳年的愧疚是一壺烈酒,當時的辛辣難以言表,遲來的歉意亦難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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