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外出

第二十七章 外出

姬煜翔翻着日歷,離白皓月生日只剩不到一周。他買了一把吉他,從識譜開始學。

周三的體育課上,李傲破天荒地來到他們班的籃球場外,姬煜翔上去就給了對方肩膀一拳,李傲不反擊,拉着姬煜翔到球場邊賠罪。

“你腦子裏裝的是水泥嗎?這也能學着玩?”

李傲搓了搓手,腆着臉說:“我這不是想幫你漲漲人氣嗎?

姬煜翔腦子嗡嗡直響,咽了口水勸自己冷靜,又問道:“那你找我哥幹嗎?”

李傲心虛地表示:“我不想着你哥比較有經驗,能給我點兒建議嗎。”

“你才有經驗!你全家都有經驗!”

姬煜翔掄起拳頭,李傲眼尖躲過,抓着姬煜翔的兩條胳膊求饒。

其實姬煜翔沒生他的氣,反倒有些慶幸。他終于把憋在心裏的話解釋清楚了,白皓月好像也接受了。不管這件事有多烏龍,也算是因禍得福。

他只是很無語,為什麽有的人對同性戀避之不及,有的人卻好奇到要拿自己開刀。

當天晚上姬煜翔練完吉他,翻出一張折了角的照片。照片裏的人幹淨清爽,烈日下抻到遮住半只手的長袖校服站在一衆學生當中格外醒目。

姬煜翔一遍又一遍撫摸着照片的邊角,甚至生出一個荒唐的想法,如果他也向白皓月告白,白皓月會笑他嗎?

時間過得飛快,以至于姬煜翔還沒完全學會一首歌,團建的日子就來了。

卧室的門大敞着,姬煜翔和白皓月門對着門,穿梭在客廳和起居室收拾行李。

姬煜翔清點着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跑到白皓月門口問:“你的維生素吃完沒?”

他最近睡眠不好,想吃點保健品養養,記得之前生日給白皓月買過不少,便直接問了。

白皓月擡眸,指了指靠窗的陳列櫃。他一年前迷上了神奇寶貝的手辦,大大小小擺滿了整片櫃架。唯獨最中間那一排放着幾個如健身蛋白粉那麽大的罐子。

上次進來是晚上,看不真切。

這次借着夕陽餘晖,姬煜翔終于看清了,一堆價值不菲的手辦中間安然伫立着他曾随手塞在快遞盒的維生素片,又醜又突兀,和整個房間的格調不搭。

姬煜翔摸了摸後腦勺,有些羞臊地說:“買了你就記得吃,別放過期了。”

白皓月正在整理參考書,聽見聲音頓了一下:“你買了這麽多,我就算當飯吃也吃不完。”

姬煜翔不想承認是自己買的,“都怪我媽,非要買這麽多……”白皓月擡頭看了他一眼,姬煜翔紅了臉,指着其中一個手辦轉移話題:“這個超夢還挺好看的。”

白皓月聞言看過去,實事求是道:“那個是限量的,已經絕版了,确定好看。”

姬煜翔想起宋宇提過,抿了抿唇,問:“聶丞楓送的?”白皓月點點頭。姬煜翔巴巴地瞧着白皓月,自虐似地問:“你肯定特喜歡吧。”

白皓月皺了皺眉,這個手辦他确實喜歡,找了很久都買不到。所以當聶丞楓問:“喜歡嗎?”時,白皓月坦言:“喜歡。”

但他對那段記憶實在有些模糊,以至于後來大家如何起哄,聶丞楓又是如何回應的,白皓月都記不太清了。

在他的印象裏,那天是從回家後開始的。

他收到了白皓瑾郵寄的包裹,裏面有姐姐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百達翡麗6102,銀河表盤配真皮表帶,低調奢華。

取出精致的禮盒,快遞盒的內壁上被人用膠帶胡亂捆了幾個大瓶子。

白皓月翻出剪刀,剪開膠帶,全是家庭裝的維他命片。

這麽大瓶的包裝,運費比産品都貴,還不如發個紅包讓他自己買,白皓瑾絕對幹不出這事兒。

白皓月想象着姬煜翔抻着胳膊打包的樣子,不自覺地笑起來。

他打開qq,置頂對話框中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兩年前。

“謝謝你的禮物,最近好嗎?”

白皓月反複修改後面四個字,怎麽都覺得矯情,最後關閉了對話框。

姬煜翔捧着超夢手辦觀賞了一會兒,喃喃道:“幹嘛不放中間啊?擺幾個大瓶子多礙眼啊。”

白皓月走過來,挑了一瓶開封的維生素,捏出幾粒填滿小藥盒,将瓶子和手辦各歸各位,從容道:“挺好看的,壯觀。”

給花澆完水,兩個人拎着行李下樓,坐車去學校與大部隊彙合。

大巴車早早停到了校門口,姬煜翔料到聶丞楓會在外面等,但沒想到邵厲會在他身邊。

姬煜翔拎着兩個登機箱上了車,白皓月跟在他後面,随便找了兩個空位坐下。聶丞楓很自然地坐在他們前面,邵厲順勢坐到他旁邊,轉身沖姬煜翔使了個眼色。

姬煜翔很無奈地沖他搖搖頭,被邵厲回瞪了一眼。

大巴車發動,邵厲擰着身子沖後面說:“剛剛民宿來電話了,說房間不夠,要拼房睡。”他挑眉看向聶丞楓,“我願意犧牲自己,和副會一塊兒睡。”

聶丞楓眸光一冷:“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邵厲斜睨着他:“那要不聶大會長和副會一起住?”

聶丞楓不趁人之危,斷然拒絕。

邵厲指着他白裏透紅的臉蛋,嗤笑道:“怎麽還害羞了呢?這不是給你創造機會呢嘛。”

聶丞楓打開他的手,說了句“無聊”。抱肘假寐。

白皓月過濾掉所有無用信息,輕聲發問:“那這個問題怎麽解決?”

聶丞楓睜開眼,轉頭沖白皓月說:“各部長委屈一下,我和宋宇住。你要是不喜歡和別人住,我幫你調個單間。”

白皓月神情很安然:“沒什麽不能住的。”

聶丞楓警覺地掃向邵厲,見對方準備張嘴,不假思索道:“那不你和小翔住吧。你們本來就住在一起,又是親戚,應該沒什麽問題。”

白皓月和姬煜翔面面相觑,覺得這個理由合理得沒法拒絕。

邵厲感覺劇情發展偏了,趕緊補救:“別別別別,親戚也不能說住一起就住一起吧。”

聶丞楓斜了他一眼,“總比和你住強。”說着,把人從座椅靠背上拽下來,按住肩膀不準動。

四個人就保持着這個姿勢,一路從市區坐到城郊。

姬煜翔心裏比誰都慌,他可太清楚自己之前幹過什麽了。但要讓他提出“讓白皓月和別人住”,也絕無任何可能,只能在心裏雙手合十,祈禱房間裏有兩張床。

然而姬煜翔所學不多的語文課本中,常提到一句話:“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

他們推開客房門一看,八九。

姬煜翔心中咒罵了一句,把箱子往地上一丢,靠在床邊玩游戲。

民宿是三層小樓,他們的房間在二樓,樓下的聲音聽得真切。

衆人看完房,紛紛聚到一樓活動區,不是玩游戲,就是張羅做飯。由于姬煜翔平日裏過度炫耀自己的午飯,白皓月連樓都沒上,就被兩個妹子拽走了。

姬煜翔心煩意亂,他知道聶丞楓也在樓下,不用猜,他肯定纏着白皓月呢。只是這一次,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該不該下樓了。

直到游戲連跪了三把,他終于坐不住,踩上鞋子走到樓梯口,扶着木質樓梯的扶手往下瞟。

廚房在樓梯拐角,從二樓只能看到一半,白皓月右手持刀,左手壓下半顆土豆,快刀切片。聶丞楓在邊上擇菜,倆人剛說了兩句話,身後突然竄出個人影杵在二人中間,硬要加入話題。

旁邊的人見他們三個“歡聚一堂”,紛紛開始插科打诨,開起他們的玩笑來。

姬煜翔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快走下樓,硬生生将邵厲拽到陽臺上,質問道:“你到底要幹嘛?”

邵厲抻了抻被拽皺的袖子,“聶丞楓追人太磨叽了,我想激勵激勵他,有競争才有動力嘛。”

姬煜翔無語:“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邵厲搖了搖食指,“我這是大愛無疆。”

姬煜翔指着邵厲的鼻子,醞釀了半天,憋出一句“別再添亂了!”然後憤然回到廚房。聶丞楓和白皓月的位置上已經換了人,姬煜翔拉着人問,才知道人家倆結伴去便利店了。

姬煜翔抹了一把臉,獨自坐在沙發裏發呆。活動區的投影儀裏放着他最喜歡的電影,卻一幀也看不進去。

不一會兒,白皓月和聶丞楓回來了,拎了四五瓶調味料,和整整兩大包零食。

衆人迅速聚攏,邊道謝,邊分享零食。姬煜翔知道自己擠不進去,幹脆放棄掙紮。

白皓月從人群中心走出來,到姬煜翔身邊,取出藏在口袋裏的玻璃瓶。

“星巴克的拿鐵,你喜歡的。”

姬煜翔受寵若驚,他沒想到白皓月會記得他兩年前的喜好。兩只手接過來,窘迫地回了句謝謝。

自從上周排練後,白皓月對他的态度明顯轉好。他蜷了蜷手指,緊緊按住玻璃瓶身,有些局促地問:“……今晚吃什麽?”

白皓月就近坐下,輕聲低語:“你想吃什麽?”他目視屏幕裏的廣告,斟酌道:“可樂雞翅還是糖醋排骨?”

姬煜翔用指甲摳着瓶蓋,結結巴巴回了句“都行”。

白皓月“嗯”了一聲,悄悄攥緊了褲縫。兩人一個低着頭,一個別開臉,誰也沒發現彼此的不自然。

只是吃飯的時候,姬煜翔發現白皓月真做了可樂雞翅。

他尋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偷看廚房中忙碌的背影。

不會做飯的人早早圍成一圈兒,故意留出會長身邊的位置靜候主廚。

白皓月端着熱騰騰的菜肴上桌,姬煜翔打眼一瞧,是糖醋排骨。他心裏莫名軟了一下,舉起杯子灌了一口水。

一頓飯吃的有聲有色,尤其李威有個壞毛病,一吃飽飯就像喝醉了,非要給大家表演“太極拳”。

說是太極拳,實則就是瞎比劃,一屋子人被他逗得前仰後合,姬煜翔悶頭直樂,下意識瞥向正前方的白皓月,卻見白皓月匆匆別過頭。

飯後一群人還不盡興,聚在客廳玩大富翁,聶丞楓主動收拾廚房,邵厲跟在他邊上,各種挑毛病。

姬煜翔和白皓月各占一角,吃淨了另外四個人,依舊殺的有來有回。周圍的看客已經從鬥地主玩到了德州,又打了兩圈升級,鏖戰兩小時,白皓月終于統一了版圖。

李威剛剛用力過猛,此刻眼皮直打架,卻不讓拍手:“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完一整局大富翁。”

宋宇亦鼓掌感嘆:“這就是堅持的力量嗎?”

姬煜翔揉了揉眼睛,他早就困了,卻堅決不認輸。不是因為好勝心,只是實在不想回房間。

然而沙發上四仰八叉的幾名男生已經打起了呼嚕,女孩子也打着哈欠回屋洗漱去了。

只剩為數不多清醒的人勾肩搭背地往樓上走,姬煜翔沒辦法,咬咬牙起身。

“走吧。”白皓月似乎比他淡定的多,沉靜地站在樓梯前等他。

姬煜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尴尬地笑了兩聲跟上。

房間裏關着燈,白皓月摸黑脫去外套和襯衣,換上浴袍,走進浴室。

磨砂玻璃門內傳來淅瀝水聲,姬煜翔喉嚨下意識吞咽了一下。

色令智昏。

色令智昏!

如今的和諧太難得了,他不能犯錯。

他靠在床頭深深吸了口氣,掏出手機刷晚間新聞。

不一會兒,浴室的水聲停了。

姬煜翔的手抖了一下,隔絕客房和浴室的門被拉開,袅袅霧氣升騰。

他用餘光偷瞄,白皓月脖子上挂着條毛巾,黑發半幹,浴袍系的松散。

手機從指間滑落,姬煜翔趁着夜色撿起來,一副淡定。

白皓月一邊擦着頭發, 臉藏在毛巾裏,只露出閃光的眼睛。

“你去吧。”

姬煜翔舔了舔唇角,回避對方的視線,緊貼着牆壁迅速竄進浴室。

門鎖一落,暖黃的光打下來,殘存的濕熱蒸汽烘着臉頰。姬煜翔抱肘坐在浴缸沿兒上,鼻腔滿是白茶和薄荷交織纏綿的味道。

他立在花灑底下,溫水劈頭蓋臉澆下來,腦子裏全是自己第一次做春夢時的往事。

這感覺太熟悉了,他緊張地夾緊大腿,将水溫調到最低。

擡頭的欲望被澆滅在冰雨中,姬煜翔擦幹淨手,哆嗦着拿起手機,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他悄悄推開一條門縫,白皓月窩在被子裏一動不動。

姬煜翔一手拎一只拖鞋,光腳走出浴室。

瘦削的身影裹在絨被裏,幾乎看不出輪廓,若不是還露出半顆腦袋,恐怕很難分辨是否有人在。

忽然,那顆腦袋動了一下,白皓月撐着眼皮,迷迷糊糊地說:“你終于出來了。”

姬煜翔緊跑了幾步上床,略顯愧疚道:“還沒睡啊。”

“等你呢。”白皓月閉着眼睛,連說話都含糊不清。

姬煜翔的頭發還濕着,粘在枕頭上很不舒服。他翻身離白皓月遠一些,避免濕氣挨到他,輕柔地說:“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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