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竹籃打水
第二十九章 竹籃打水
她回頭,見追來的是那個小丫鬟碧果。
“姑娘,且慢!”
碧果微微氣喘,眼睛亮得如星子,“姑娘這錢,奴婢不能要!”
無憂不過大她一歲,可近來她經歷的實在太多,仿佛一夜之間便長大了。
看着眼前的憨憨的碧果,恍然想起三年前的自己來。
“怎麽他們都收了,你卻說不能收?”
“這錢若是侯府的,奴婢收得比誰都雀躍,可是這錢若是姑娘辛苦攢下的體己錢,奴婢就不能收!我小娘說了,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該要的錢,一個銅子也不能要!”
她伸出的手心裏,安靜地躺着那二兩銀子。
“你又怎知這不是侯府的錢,而是我的體己錢?”
碧果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瞧這銀子實在、實在是有些過于零碎,并不像往常侯府地賞錢...再說句不好聽的,我瞧着姑娘剛剛看着這賞錢,眼神尚且有些眷戀...”
無憂也不禁淡笑。
是啊,這錢都是她日夜熬出的,光這賞人的十兩,已是她過去一年都攢不下的了,怎麽舍得?
她頓覺這小姑娘十分聰明率直,又十分會做事。
她一眼便瞧出這錢自己是自己辛苦攢的,卻也并不當着衆人的面兒不收,倘若她說不收,那其他人又能安心收下?私下裏想必也是會給她小鞋穿也未可知。只待自己走遠了,才匆匆追來,道出此中實情。
既聰明又謹慎,還有一個觀察入微、體貼真誠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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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成這樣的性子,可知打小生活并不順遂。
“這錢你收着。”
無憂将她那只手收緊推回,見她面色帶焦色又解釋道,“我這賞錢可不易得,若是餘媽有了什麽動靜,煩請你去見山院裏找我,我定十分感激。餘媽對我...是很重要的人。”
碧珠見她眼底微紅也動容,想起自己薄命被害的母親,喉頭也似哽住,淚盈盈地點頭,“姑娘的錢我收了!姑娘且放心!若是這有了什麽,就是天下刀子,奴婢眼都不眨飛着去!想來我碧果沒什麽長處,只一雙無敵飛毛腿做風火輪去給姑娘報信!”
說完,還狠狠地錘了自己的雙腿兩下,信誓旦旦的模樣若将軍立下軍令狀。
無憂溫和一笑道了聲好,見碧果得了寶貝似的将錢揣進懷裏,美滋滋地去了,原也是個愛財的。
弦月作刀,碎了一天星河。
月色竟是從未有過的動人。
待沈卿司回了院子,大氅撩帶暗香浮動落在紅袖懷裏,氈靴未停,只沖着內室通房。
紗廚藤簟朦胧,他帶進寒氣擾亂簾帳,忽見美人酣睡,美靥黛眉微蹙月猶不及,橫斜朱榻皓腕半露,直作那玉骨瘴霧難遮,冰姿自有仙風。
真真一幅他未曾見過之畫中美人。
他還差一點就錯過這般的可人兒。
沈卿司一早便知她有多少銀兩、籍契銀錢多少、打算何時出府、甚至她想與餘媽一同出府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不願意?
他自有讓她心甘情願的法子。
她要自由要風骨,那他就偏要折斷她的翅膀,抽出她的骨頭。
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夠抵過富貴繁華的擊襲。
他織下密密的一層網。
直等她,落套。
唯一意外的,還是他低估了她的志氣。
以命相博駭走衆人、大雪求人涕淚情真、甚至想到去獸醫那兒,自拟藥方去獸醫處取藥材、豁性命去以身試針...
她一介丫鬟、小小孤女竟做的如此殚精竭慮之義舉。
他端坐見山院等她的低頭,可她偏偏就是不肯求他。
反而是他,一次次的被這小小女子做出行徑鼎新觀念,只道此女有異于常人的心性與情誼。
不過為了一個膳房的婆子,腦汁激蕩心血耗盡,甚至将自我生死置之度外...
就沖她這般純誠如泉,也足以讓她在自己這兒得些垂青。
自己這般感興趣的人,又豈非是那池中俗物?
及至她終行至水窮,他還真是不舍得讓她就這樣死了。
于是乎,兩個小厮适時出現,給她最後的希望指了方向...
如今,沈卿司終得美人在前,意滿神足。将那朦胧霧簾猛然一扯,橫斜的美體近在咫尺。
這樣合眼的美人,倒是值得他這般的費心籌謀。
“何人!”
她驚醒,若受驚的小鹿抱着錦裘慌亂地退後,瞪着霧蒙蒙的眼瞧他,直瞧得他心裏發軟。
“桑桑莫怕,是爺...”
桑桑...
有多久沒人這般地叫她了?
一年、三年、十年...恍然如前世。
可她不喜他叫她桑桑。
桑桑的夢,應是春日枝頭稚綠,并非他這般的摧骨冷雪。
瞧她冷冰冰的,他卻不氣,只覺她便這般更似不食五谷吸風飲露的天上仙子。
“侯爺可是要奴婢伺候沐浴?”
她起身,腳才圾上蓮葉鞋,一雙臂膀忽将她困住。
“爺唔——”
他含着卷着兩片唇,如嘗那宮筵上的素醒酒冰,又冰又甜又醉人。
大手打落帷幥,那雙蓮葉小鞋也被他的皂靴踩在腳下,蹂躏得不成樣子。
識趣的丫鬟,悄悄阖緊了通房的門——
馥郁濃濃一層又一層,直教她快喘不過氣起來。
她只作自己的身體如剝了殼的雞蛋在滾油裏遭了一遭又一遭,皮膚都被他炸起點點熏紅。
忽而自己又成了那被攀折的田邊野花,被不識趣的孩童翻過來調過去的不住蹂躏...
他似是有用不完的氣力,非瀉在自己身上不可。
比及珠門一推,沈卿司帶着尚未平複的紊亂氣息,渾身是汗,打着赤臂的從通房裏走到自己的內室去,邊走邊拿那帕子絞着脖頸裏的濕汗。
臉上帶着饕足的曼笑,渾身的欲情将褪未褪,直教奉茶的小丫鬟瞧得羞臊不已。
“瞧瞧她去。”
那丫鬟應了欲去,又聽侯爺微頓後吩咐道,“若有必要,叫那女府醫來。”
待紅袖去那橫斜胡亂的床榻上去瞧,忍不住低呼一聲。
姑娘已昏過去了。
原本雪白柔淨的身子,此刻處處綻着紅梅,就連那紅唇仍湛湛如晶,似是有些紅腫。
紅袖暗道,侯爺也實在太不節制,姑娘今日才承寵尚且青澀,怎能這樣放肆?也實在太不憐惜了些。
只好叫了幾個婆子來一同收拾好,才匆匆叫來了那女府醫。
說來她還有些疑惑,怎麽侯爺突然到府外尋了個新府醫還是個女子?
如今,算是全看明白了。
恐怕侯爺早就将今日盤算好了罷。
可憐姑娘的日夜的辛苦盤算,都不過是注定的竹籃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