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的晚，街上到處都挂上麋鹿和聖誕老人了，初雪仍沒下來，只偶爾刮過來一點料峭的寒風，讓人瑟縮幾下。

林錦趕到“混亂”只花了十分鐘的時間，一路闖了好些紅燈，車進不了行人區，他下了車就往裏面跑，連車門都顧不上關。

沖進嘈雜的酒吧時，林錦敏銳的察覺到這地方很平靜。

不是沒人說話的平靜，而是沒人打架的平靜。

林錦剎住腳，有些茫然的四處看着，他的頭疼得幾乎快要漲開，眼前模糊一片突然聽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句，夾雜在混亂的音響中。

“阿錦！”

林錦扭頭看去，葉子元搖晃着高腳杯，棱角分明的臉在絢麗的燈光下充滿着極致的誘惑力。

他的手搭在身旁一個男孩的身上，指尖揉着對方的肩頭，兩重一輕，很有節奏感。

林錦走過去，葉子元便坐正了身體，親昵的捏了捏男孩的臉，沖着周遭一圈哥們笑道：“看吧！我就說我要是說我現在出了事兒我這哥們兒鐵定過來，你們還不信，來來來……願賭服輸，東西都拿過來！”

林錦的耳邊像是被誰敲了一記響鑼，重得他渾身搖了一下，分明連音樂聲都變低了，這些狐朋狗友的聲音卻還尖銳而刺耳的在他耳邊響起來。

“唉，沒意思，你什麽時候才能看出來他是在騙你呢林錦？”

“又輸了又輸了，老子剛買的法拉利，草……”

“讓你們跟他賭來着吧？都說了林錦就是跟在葉子元身邊的跟屁蟲你們還不信，現在總該認命了？”

葉子元笑盈盈收下戰利品，法拉利的鑰匙在指尖一晃，亮得人心頭發疼。

他站起來親昵的捏了捏林錦的耳垂，湊近了很低聲的說道：“謝了，真配合，事後分你一半啊。”

林錦的身體幾不可察的抖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推了葉子元一把。

葉子元往後一個踉跄，一雙黑黢黢的瞳孔難以置信的看着林錦：“你他媽……”

尖叫聲和掌聲此起彼伏的響起來，林錦成為人群的焦點，屈辱感一下由心底鑽了出來，他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有個女生聲音不大不小的開了口：“林錦臉色不太對啊，生病了？”

噓聲一片：“生病都惦記着自家哥們兒吶，真兄弟情！”

葉子元扭頭看他，林錦躲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葉子元還想說些什麽，看到他慌不擇路的跑了眉頭皺了皺，又坐回去。

林錦沒往酒吧外跑，而是選了個更近的地方，他沖進了酒吧的廁所裏，臭氣熏天的酒臭讓他更能肆無忌憚的将胃酸吐出來，太陽穴疼痛到了極致，林錦乏力的順着廁所門坐了下去，已經顧不上潔癖。

他在發高燒，但是接到葉子元的電話還是不管不顧的跑了過來，怕他出事。

過了有一會兒，他才緩過來，扶着門站起來，還沒來得及推，門就被人從外面拉開來。

蘇骅站在門口，居高臨下的看着臉色潮紅的他，眉頭幾不可察的皺起來。

林錦往後退了一步，跌坐在馬桶蓋上。

蘇骅罵他：“你沒病吧？”

林錦這時才覺得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林錦做了個夢。

在夢裏他跟葉子元在一起了很多年，他年少告白，葉子元同意，一切都順利得讓人無所适從。

他們一起高考，約定好上同一所大學，同居，連工作的地方都離得很近。早上一起醒來，親吻彼此，道別，晚上回家時聊聊今天一天都做了些什麽，黏在一起看一場電影，周末的時候出去壓馬路，吃燭光晚餐，過在一起的紀念日，一切美好得不像話。

事實上，前面好多事林錦都做到了，只是可惜，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高考是他自己格外努力，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上同一所大學是他打探好葉子元的志願填報，就連工作他都為了葉子元放棄本來唾手可得的更好的一份工作。

這麽多年，他和葉子元當真形影不離，但是葉子元一直都不知道他愛着他。

也許知道，但是裝作不知道，林錦也不清楚。

夢裏有多美好，醒來的那一刻就有多糟糕，他沒有和葉子元在一起，他甚至見證了葉子元的每一任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葉子元葷素不忌。

空氣中有消毒水的味道，被針戳穿的手背像是長了顆心髒，刺痛，但又鮮活的跳動着。

林錦動了動，嘗試着坐起身來，他摸索着打開燈，房間裏除了他沒有別人，蘇骅已經走了。

他送他來醫院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林錦還挺感謝他沒有把自己扔在那個很髒的衛生間的。

燒退得差不多了，林錦拔掉針頭，忽略掉護士的叫喊，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出了醫院，他才發現冬天真正的來了。

雪終于下了下來，不過短短的一夜時間，地上被鋪了厚厚的一層積雪，路邊有清掃積雪的阿姨，彎着腰努力着。

林錦看了看手機，沒有任何人的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

他像是被這個世界抛棄了一樣。

林錦開鎖進門，視線接觸到玄關散落的衣物，視線微微抖動了一下。

熟悉的Dior皮帶，高定新款襯衫，揉得皺皺巴巴的散了一地，林錦關門時，有很輕的腳步聲響起來，他擡頭看了一眼，是昨天晚上那個男生，赤裸着上半身，局促的站在門口看着他。

那是他的房間，他的床。

透過他的身影往裏看，葉子元正在抽煙，鋒利的眉峰略微上挑，輕佻的看着男生的背影，淡淡道：“電話聯系。”

那男生露出一抹雀躍的笑容來，匆匆掃了林錦一眼，穿上衣服飛快的離開。

林錦這才低下頭收拾地上的衣服，整整齊齊的疊好。

葉子元掐了煙，從裏屋走出來，赤裸着上身，難得解釋了一句：“我公寓鑰匙被我媽收了，他又不樂意去酒店。”

“哦。”林錦将衣服放在了沙發上，眉心皺起來，沙發上還散了幾個沒用的套。

“就一個‘哦’？”葉子元笑嘻嘻的看着他。

“不然呢？”林錦站起來，認真的看着他，“都習慣了，你不是一向如此嗎？”

的确習慣了，有了一次就有無數次，葉子元不是第一次在他租來的房子裏搞這些事了，最開始林錦生了好大的氣，但葉子元将他哄了過來。

葉子元知道林錦這麽好哄之後，總對他變本加厲。

“還在生氣啊？”葉子元皺了皺眉，手不住的摁着打火機的開關，火苗一下一下的往上竄，映得他眼中火光一片，“我就打個賭開個玩笑麽，又不是第一次，有什麽好氣的？”

林錦望着他，往上扯了扯嘴角，很輕的笑了笑。

葉子元知道這是林錦生氣的表現，他不會歇斯底裏的大哭大鬧，只會看着你很清淡的笑，像是什麽都沒發生。

葉子元挺讨厭林錦這樣的笑容的，但每到了這種時候都會耐着性子去哄，這時也不例外，上去捏着他的下巴往上擡了擡，問道：“生氣啦？”

鼻息撲在臉上，帶着些尼古丁的味道，這味道勾人上瘾，林錦覺得自己好像又燒了起來。

“真沒生氣。”林錦嘆了口氣，将心頭的旖旎壓下，甩開他的手往書房裏走，語氣平淡得很。

那裏有一張折疊床。

他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連荒唐了一夜的床單都不想收拾。

林錦走了沒兩步，手腕就被葉子元握住了。

對方用力的掐着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胸前一拽，林錦只覺得眼前一陣天翻地覆，緊接着略顯幹澀的嘴唇被葉子元攥取，他咬了咬他的下唇，語氣撒嬌似的：“別生氣啦，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葉子元說着話，手從他的衣衫下擺伸了進去，林錦有晨跑的習慣，身材保持得不錯，雖然沒有八塊腹肌，但小腹平坦結實，還有腰窩，在為數不多的X經驗之中，葉子元最愛咬他的腰窩。

葉子元體溫偏高，林錦發燒又沒退，被對方這麽粘粘糊糊的貼上來，本來糟糕的心情頓時變得不耐煩起來。

葉子元伸手捏着他腰窩時，林錦下意識的反抗，伸出手猛地推了一把葉子元，葉子元猝不及防的一屁股摔了下去，結結實實的坐在地上。

“操。”葉子元難以置信的看着林錦，“林錦你他媽瘋了？”

林錦見他臉色發着青，明顯是疼狠了，又有些心疼起來，但他過不去心裏那坎兒，站在原地遲疑了一瞬，道：“……抱歉，今天沒心情。”

葉子元又罵了一聲，聲音壓得挺低，林錦沒聽清楚，但想必不是什麽好話。

“你他媽以為老子稀罕你這破地兒？”

葉子元摔門離開前留了這麽句話。

“砰”的一聲悶響，葉子元扭頭就走，一點要繼續哄下去的意識都沒有，林錦擡起手捏了捏眉角，心裏也跟着罵自己幾句。

有什麽好委屈的？頂天了也就是打個炮的關系，還把自己當正宮矯情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