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錦怎麽回家的自己都不知道了，模模糊糊記得是誰給他打了個電話進來，他接了，然後就有人把他帶了回去。

混混沌沌的，像是陷入了某種夢魇之中，直到有人拽着他瘋狂的搖，他才倏地清醒過來，擡頭一看，帶他回來的人居然是柯準。

而且柯準還被揍得像個豬頭。

“林哥你這是怎麽了？”柯準捂着自己的臉問他，“剛剛整個跟一個神經病似的，發了瘋的要摳自己喉嚨，要不是我攔着你的胃快被你給直接吐出來了。”

林錦不想再去回想，深吸了一口氣，顫顫巍巍的喝下一整杯水，才開口搖頭道：“沒。”

頓了頓，他又看着柯準的臉，問道：“……你這又是怎麽了？”

“靠，”柯準說到這件事就來氣，登時翻了個白眼，在沙發上坐下，猛敲桌面，怒氣沖沖道，“我不是聯系不上子元嗎，實在憋不過這口氣，我就去他公司堵他來着，誰知道這麽巧碰上季橙那個小賤人也在那，被他逮個正着，沒想到他看上去挺清高一人，居然直接叫了人把我揍了頓扔到了小巷子裏，要不是我命大，指不定都玩完了。”

林錦莫名的就笑了。

柯準氣得指着他的鼻子：“你——你還笑呢，疼得我都快喊娘了。”

林錦收了笑意，不太好受的心情總算是減了幾分，他清了清嗓子，道：“去看醫生了麽？”

“看了，說不妨事，讓養着，”柯準憤憤道，“專挑老子臉打，真夠狠的。”

“他就是這麽個人。”

林錦淡淡道。

“啊？”柯準愣了，“看他挺單純一人，孤傲清高，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啊。”

“我和葉子元關系好，你知道的，”林錦解釋道，“他一直覺得我跟葉子元有一腿，大學的時候背地裏也做了挺多事情……總之那時候我在他們的圈子裏不太讨喜，都不怎麽喜歡我。”

其實到了現在，也依然不喜歡他。

與其說是朋友，不如更像是玩物，有事沒事便打賭讓葉子元騙一騙他，可恨他是個犯賤的，每次都擔心葉子元是不是真出了事，一定要自己親眼去看看才算完。

柯準揉着自己的臉，唉聲嘆氣：“本來我琢磨着，要是子元過得好，我也就死心認了，但看他這樣子我還真是咽不下去那口氣，奶奶的……老子一定得搞點事兒。”

說到這裏，柯準看向林錦，眼神又變得可憐巴巴起來：“林哥，您可憐可憐我呗。”

“什麽？”

“我臉這樣了，也不敢回家，你能讓我在你這邊借住幾天嗎？等我臉好了我就回去。”

林錦冷淡的掃他一眼：“我這裏就一間房，沒多餘的可以住的地方。”

當然不是。

葉子元畢竟常過來，他從不和葉子元同床，所以多住一個人的位置還是有的。

但這地方……林錦并不想讓旁人碰。

怎麽說呢，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在這裏金屋藏嬌。

這麽些年的時間，這地方除了他住之外，葉子元也常常過來，林錦不希望這裏有旁人住進來，打擾他心中那片看起來好像神聖的地盤。

柯準沒想到林錦拒絕得這麽幹脆，一下子傻住了，過半晌，才幽幽道：“我給你住宿費還不成麽？”

“那你可以直接住酒店了。”林錦淡淡道，“時間很晚了，你去吧。”

柯準：“……”

盡管心裏再怎麽不樂意，柯準還是抵不住林錦那張冷臉的壓力，某種程度上，他其實是有些杵林錦的。

其實林錦跟季橙有點像，都屬于很冷的那種類型，當真狠下心來時，根本讓人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柯準又是個慫的，根本不敢再繼續談條件，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離開之前，他扒着房門，道：“對了，林哥，你要不要去看下醫生什麽的啊……我看你那情況有點……咳，吓人。”

“趕緊走。”

林錦“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其實不用柯準說，林錦也打算去看醫生的。

這種情況，他已經很久都沒發生了，至少得有個三五年了吧。

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身邊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的人，他也就自然而然的把這件事埋在了心底最深處，無人挖掘，也就不去想起，慢慢的就不再被這個噩夢所困擾，可林翊回來了。

林翊，算得上是他和葉子元的老同學，是一個高中的。

當年那些事，他也知道，甚至還參與其中。

林錦推開房門，見的醫生仍然是之前那個，姓柳，是個姑娘，見是他進來了，微微一愣，起身倒了杯茶：“你怎麽來了？”

“不歡迎我麽。”林錦苦笑了一聲。

“當然不歡迎。”

林錦自從不再每周一次的過來報道之後，兩人就沒怎麽聯系過了，這麽一番閑聊，林錦才得知柳醫生在一年前就結婚了，目前生活得還不錯。

林錦的情緒逐漸平複下來，柳醫生才進入主題：“怎麽，又做夢了？”

“不是，”林錦說，“更嚴重些。”

他把所有發生的情況都和盤托出，柳醫生垂眸思忖着什麽，半晌都沒有說話。

林錦看着她，開玩笑一般：“還有救麽？”

“先開藥吧，”柳醫生道，“如果一個星期之後還有這樣的情況，再來找我一次。”

“好。”

林錦點頭欲要往外走，柳醫生突然叫住了他：“對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之前我們那麽久的醫患關系都沒交換過聯系方式，你說消失就消失了，眼下不可能又拒絕我一次吧？”

林錦猶豫了之後，到底是接下了紙條。

“沒關系的。”

出門前，林錦聽到柳醫生這樣說道。

“凡事，總有一個結痂，摳掉，又結痂，又摳掉，循環往複，最後才愈合的過程。”

“要痛過，受過傷，才會明白這傷口到底該不該長在自己的身上。”

一個星期，林錦沒出現任何問題，甚至連夢都沒做過。

反倒是柳醫生有事沒事會找他聊天，約他出去吃個飯，或者去唱個K什麽的，最開始林錦都拒絕了，後來邀請的次數實在多了些，他不好一味的拒絕，也就去了幾次。

五月初的時候，柳醫生邀請他一起去泡溫泉，林錦本打算拒絕的，奈何柳醫生搬出了多年醫患情誼，林錦好笑之間，只好應允下來。

林錦從不是個能順順利利跟陌生人聊天的人，所以得知這一次去的人不少之後，林錦就做好了全程保持沉默，別人不主動詢問他絕不主動開口的準備。

卻沒想到，柳醫生的圈子詭異的同葉子元重合了。

來人居然有葉子元和季橙。

這段時間，林錦并非和葉子元全無聯系，見過一次面，一個星期至少聊上三五次，故此也知道葉子元和季橙之間的關系目前穩定發展，一切都還算不錯。

見到葉子元和季橙站在一起，他恍惚間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就好像他們還在大學的時候，這兩人如一對璧人般站在一起，他永遠都是旁邊的電燈泡，還是八百瓦的那種。

那時候葉子元總是自覺的退下——好幾次都告訴葉子元他不去了，卻不知道葉子元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總是樂意且強硬的帶上他。

葉子元覺得，季橙讨厭自己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在于葉子元的這種行為。

見到林錦，葉子元也很驚詫，上前敲了敲他的肩膀：“你怎麽來了？”

“你們認識？”柳醫生笑了笑，介紹道，“是我邀請他來的，我的朋友。”

“你什麽時候多的朋友？我怎麽不知道，”說話的是柳醫生的老公，“他就是林錦，我跟你提到過的，葉子元的好哥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林錦聽到這句話，心裏怎麽都不是滋味。

他開始想，不知道他是怎麽向柳醫生介紹自己的。

那個總是粘着咬着葉子元不放嘴的不要臉的“好哥們”嗎？

林錦下意識的看向柳醫生，對方卻笑得平淡自然，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倒是巧了。”她沖着林錦眨了眨眼，“既然大家都認識，你就不用這麽拘束了。”

林錦沖着柳醫生笑了笑，心裏松了口氣。

不管別人怎麽說他的，至少柳醫生對他的态度沒有任何改變——從頭至尾，她都是一個讓人相處起來非常輕松且愉快的姑娘。

除了他們幾個之外，還有其他幾個所謂的哥們，林錦都不認識，也沒心思去記得他們的名字，在自己的腦子裏統統以代號來稱呼。

比如其中一個很藝術家氣息的男人叫他大胡子，一個一只手臂上紋着紋身的就叫紋身哥，他的女朋友就叫做紋身妹，柳醫生的老公他認真的記了一下名字，姓李，叫李越言。

林錦單獨分了個房間，就是那麽巧，剛剛好分在季橙和葉子元的隔壁。

這房間的隔音并不好，林錦大半夜的躺在床上，能夠聽到隔壁房間季橙的喘息聲，像是刻意叫得那麽高似的，林錦一整晚都沒睡着，自己也起了火。

他站在窗邊吹了一晚上的涼風，把自己吹得感冒了不說，黑眼圈挂在臉上，看上去像只熊貓。

柳醫生關心的看着他：“看臉色不太好，昨晚上沒休息好麽？”

林錦看向季橙，對方微微擡眼，與他四目相對時，含笑點了點頭。

林錦“嗯”了聲：“隔音不太好。”

葉子元一下嗆住，季橙忙替他拍了拍後背，緊接着葉子元盯了一眼林錦，意味不明的笑了兩聲。

林錦可笑不出來，他累得只想回去補覺，吃完早飯任由那群人吵着玩游戲，自個兒溜回房間去了。

林錦剛在床上躺下，敲門聲就猝不及防的響起來，随之而起的還有季橙的聲音：“是我。”

林錦聽出來了，但就是不想起，于是問道：“誰啊？”

季橙回應他：“季橙。”

“有事？”

“有。”

“什麽事？”

兩人跟擠牙膏似的一來一回，說到這裏林錦都覺得自己有些無聊了，于是起身去替他開了門，季橙手裏提着一杯豆漿和幾個包子站在門口，道：“我剛剛看你沒吃多少。”

“已經夠了。”林錦說，擋在門口的位置，俨然是不想讓他進來。

“還不夠。”

季橙與他對視，兩人的目光像是在這一剎那火光四濺起來。

最後是林錦選擇了妥協，他側了側身，季橙走進來，直接開口問道：“你手上的手鏈是葉子元送的，沒錯吧？”

葉子元這才曉得季橙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麽。

這手鏈他本來已經收了起來，但上次葉子元跟他提起打算結婚的事情之後，他又取了出來，重新戴上了。

季橙倒是很眼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