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錦将外套往下拽了一把,擋住手鏈,不動聲色的笑。

季橙仍站着,背脊挺得筆直,像只驕傲的小天鵝,他輕哼了一聲:“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他送的。”

“是。”林錦淡淡的回應,也沒說想個什麽說辭來幫葉子元圓一下。

季橙瞪圓了眼,顯然也沒想到林錦如此大大方方的就點頭承認。

頓了半晌後,他才說:“林錦,我沒想到幾年過去你比以前更不要臉了。”

林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出去吧。”

“你……”季橙一向是個能忍的人,一邊忍着,一邊在背地裏給你使絆子,于是臉上的表情很快就淡定下去,反倒是扯起一抹冷笑來,擡起攤開的手掌,用手背對着林錦,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和葉子元定了,要結婚了,你不知道麽?”

“知道。”

季橙的拳頭就像是砸在了棉花上,軟綿綿的。

到底是咽不下心裏頭那口氣,他輕輕笑了笑,說道:“你處心積慮在他身邊待了十多年,到底比不上我沖他勾勾手指頭。”頓了頓,似是感慨的續了一句,“這就是命啊。”

林錦的眼珠黑,認真看着一個人的時候,是很認真,也很用力的,仿佛一處漩渦,直将人心神都吸納進去。

此刻他就用這種眼神看着季橙。

有些可怕。

季橙退後一步,笑了聲:“七年前你把我趕出了國,把我從芭蕾舞的舞臺上拽了下來——不知道現在我算不算反将一軍呢?我也把你這輩子最愛的東西給搶走了,不是嗎?”

林錦頓了頓,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

他不動聲色,說話時卻帶着陰涼,一字一頓:“他不是東西。”

季橙驀地笑了。

“你只是為了報複我,是嗎?”林錦看着他,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

“who cares?”

季橙只給他留下一句要洋不洋的英文,嗤笑一聲,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将那手鏈狠狠往下一扯。

這手鏈邊緣的部位是由銀線牽扯的,雖然易被扯斷,但在季橙的手勁兒之下,還是将他的手腕勒出一道血痕來。

林錦吃痛也只是皺了皺眉頭,任由那個人發瘋似的将手鏈狠狠擲在地上,又瘋踩幾腳。

林錦看他現在像個發瘋的小天鵝。

倒也是,這麽多年,誰能不變呢?就連小天鵝都變成了個炸了毛的小天鵝。

“葉子元是在乎我的,林錦,”季橙又重複一遍,“他是在乎我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他離你離得遠遠的。”

與季橙的歇斯底裏截然相反,林錦什麽都沒說,看着他将手鏈扔進垃圾桶裏,怒氣沖沖的離開。

再往前倒數幾年,興許他還會生點氣,可現在卻只覺得可笑,覺得幼稚。

季橙就像得到了一直都得不到的糖果,所以跑到他這個連糖果滋味都沒嘗過的人面前來耀武揚威,又有什麽意思。

林錦手腕上的那道血痕并不嚴重,很快就結了枷,他将手鏈撿出來,發現已經徹底崩斷了,興許得去一趟首飾店才能補好,只好将手鏈收起來。

季橙前腳剛走,葉子元後腳就來了。

林錦心想自己這個覺是別想睡了。

他拉開門,葉子元不由分說擠進來,語氣是質問的:“你跟季橙鬧矛盾了?”

林錦嘆了口氣:“怎麽?”

“他說來給你送點吃的,結果回來就開始生悶氣,現在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葉子元想不通,一屁股坐在床上,“不是我說,你就不能讓着這位大少爺一下嗎?他從小細皮嫩肉嬌生慣養的,爹媽都舍不得他受半分委屈,你倒好,來這一趟回來連話都不肯跟我說了,你到底跟他都說了些什麽?”

林錦心中冷笑,葉子元的每一個字眼都在紮他心:“什麽都沒說。”

葉子元雙手抱胸,一副要讨個說法的模樣看着他。

林錦在原地站了會兒,到底嘆了口氣,轉身去拿手鏈,斷開的手鏈放在攤開的手掌上:“葉子元,我看你是有點毛病,你倆戒指是一對就算了,送我個差不多的手鏈幹什麽?”

“……”葉子元瞬間有些語塞。

“他看到了能不生氣麽?”林錦挑眉,“你還要我怎麽讓着他?”

最後一句話他是帶着私心的。

可不,還要讓他怎麽讓着他,連最愛的人都被搶走了。

“……我那不是當時沒想那麽多,順手就做了嗎,”葉子元碎碎念一句,站起身來,一把握住林錦手中的手鏈,“算了算了,既然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把手鏈還給我吧,我去跟他道個歉。”

手掌落了空,林錦攤開的手掌緩慢的蜷縮起來,心尖兒上像是被炸開鍋的由狠狠澆了一把,他攥緊的手微顫着,到底沒忍住說出一句話來:“葉子元,這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

葉子元不甚在意的開口:“不就是個生日禮物麽,回頭我再另外挑一個還給你——不行你自己挑,價錢随意,你想要多貴的我就給你買多貴的。”

林錦眼睜睜看着葉子元将那條手鏈扔進垃圾桶裏,和季橙一樣的準頭,不由得低聲笑了笑。

葉子元詭異的看他一眼:“你笑什麽呢?”

“沒什麽,”林錦沒看他,轉過身去,往床上躺去,“我累了,你走吧。”

葉子元似乎又在原地站了會兒。

最後見林錦像是真的要睡了,他才皺緊眉頭,低聲咒罵幾句,出了門。

房間很快恢複沉默,躺在床上的男人肩頭終于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用枕頭死死的捂住臉,以為這樣可以不讓忍不住的眼淚被旁人發現。

事實上,他也只能在這種孤獨而又寂寞的時候,可憐兮兮的掉幾滴淚。

林錦不是個喜歡哭的人,哭多了難免自己都覺得自己娘,象征的掉了幾滴淚之後,他就坐了起來,抽完了一整根煙,又去垃圾桶裏将那條被丢了兩次的手鏈撿起來。

手腕上的傷口倒是不痛了,就是渾身不得勁,酸得渾身發軟。

手鏈上的名字仍頑固的刻在那裏,紋絲不動,就好像葉子元刻在他心上的名字,任風吹雨打,經久不化。

一覺睡醒已是傍晚,林錦收拾完東西,給柳醫生發了條短信,約車回城。

來時天光乍亮,回去時卻已經日暮西山,他看着窗外被不斷被拉扯的風景線,腦子裏混混沌沌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麽。

直至手機短促的響了一聲,低頭一看,是柳醫生回了信息。

柳醫生:既然身體不好就回去休息吧,需要什麽就跟我說。

林錦沒再回複。

他在心裏下定決心,以後要是再有這種社交活動,還是拒絕比較好,他還是适合一個人在家裏待着,看場電影,或者喝杯紅酒,自由自在。

直到了家,葉子元都沒打電話過來,估計是全心全意去哄那只炸毛的小天鵝去了,所以根本無暇顧及他。

倒也樂得輕松自在。

林錦掏出鑰匙往門口走,從溫泉回城需要大概兩三個小時,現在已經很晚了。

他遙遙的看到門口蹲了個身影,全部縮作一團,像是睡着了。

湊近了,才發現柯準真的靠在門口睡着了,嘴邊還流着哈喇子,睡得特別香。

林錦推了推他,柯準猛地驚醒過來,拳頭往前一推:“我去你媽的!”

林錦沒想到柯準這麽猛,被震住了。

他險些中招,所幸他躲得快又躲得急,才沒被對方給直接砸中鼻梁骨,林錦一把握住對方的握拳,壓低了聲音:“你在這裏幹嘛?”

柯準這才醒過神來,又換做那副小意模樣:“啊!林哥,對不起……我還以為是……”

話說到這裏音量便小下去,他碎碎念了幾句,打了個哈欠站起身,道:“我來問你點事,結果你一直不開門,打你電話也沒人接……我就只好在這裏等着了。”

林錦看了眼手機,果然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只是後來他關了靜音,就一直都沒看到。

“你找我什麽事?”

林錦開了門,摁下燈往裏走。

柯準忙不疊的跟上前,道:“那什麽,這段時間我不是一直都在關注那誰的動向麽……結果還真被我發現一點東西。”

林錦沒說話,打開冰箱,視線看似看着裏面的東西,實則耳朵一直都在注意着柯準在說些什麽。

“我發現這家夥以前是跳芭蕾舞的啊,而且以前出過車禍,”柯準摸着自己的下巴道,“據說,那天他有一場很重要的比賽,結果出了車禍,沒能參加不說,還斷送了下半輩子的芭蕾舞生涯,這件事……你說,葉子元他知道不知道?”

林錦拿着意面的動作微微一僵,卻沒露出半分端倪。

柯準仍在繼續說着:“這麽一想他也挺慘的,有沒有可能之前他出國就是因為這件事啊?但是既然這樣的話,他為什麽不告訴葉子元呢?他們當初分手真的是因為那個什麽林翊嗎?會不會還有其他隐情?”

“……我要煮意面,”林錦不自然的轉移話題,“要吃麽?”

“好啊!”柯準飛快的點頭,臉上的思索頓時抛在腦後,大大的笑開來,“我要吃兩人份的!”

“嗯。”林錦走進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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