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陣陣雷聲敲打着耳膜，雨水順着亭檐形成了一層雨幕，将亭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魏語蘭說完後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扶着旁邊的柱子喘着氣。
“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是真的！”金城沖到魏語蘭面前抓住她的衣領，“你在污蔑我爹！”
“污蔑？”魏語蘭斜眼看了過去，“你知道當晚我哥就去了娘親的墳墓，你猜挖開後看到了什麽？”
金城傻傻的盯着魏語蘭。
“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麽嗎？”魏語蘭握住抓着她衣領的手腕将人拉進，“我娘親還是他幫忙一起埋葬的。”
睜大眼睛的金城松開手跌坐在地上，嘴裏喃喃着：“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我也想不是真的。”魏語蘭咬着下嘴唇，眼淚順着臉頰掉落，“直至現在，我們還沒有找到娘親的遺骨。”
慕沐和鐘胤對視了一眼，想到昨日去半山腰看到還未合上空蕩蕩的棺材。
要不是親眼所見，真的不敢想象人竟然真的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先別崩潰，事情還沒完。”魏駿走到金城面前拎着衣領将人拉了起來，“既然你想知道真相，我就告訴你真相。”
金城擡頭看向魏駿，這個曾經對他特別好的大哥哥，冰冷的視線猶如利刃般刺向他。
“近幾年，金磊時常打着和其他獵戶約好了夜晚出門，你和你娘親是不是以為他是為了給你們更好的生活，所以不辭辛苦？”魏駿松開了金城，冷笑一聲，“先不說去其他獵戶家裏屈指可數，至于夜晚上山打獵，更是一次都沒有，可想而知帶回家的銀子……”
“我不信！”金城咬着牙，“證據呢，全是你們的一面之詞，我不信！”
“證據的話，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份。”慕沐踢了一下一直坐在旁邊睡覺的男子。
驚醒的男子差點摔倒連忙扶住柱子站了起來，“到…到我了嗎？”
“嗯。”慕沐應聲了一下。
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了金城和魏駿的旁邊，邊看邊“啧啧”了兩聲後對着魏駿說道：“你可要好好感謝她，不然我還想着敲你一筆呢。”
魏駿皺了下眉，這個男子他有印象，但為何要謝謝慕沐？
“作為縣裏的萬事通，所有事情都逃脫不了我的眼睛，當然也包括金磊對你們兄妹做的那些破事兒，雖然我也才知道不久，但的确有想着要是沒銀子就去勒索他呢。”男子可惜的搖了搖頭拍着金城的肩膀，“小子，別以為你爹是什麽好人。”
金城甩開了肩膀上的手看向慕沐，“我是讓你找他殺我爹爹證據，你卻找人來騙我？”
“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質疑我的真實性好嗎？”男子在慕沐開口前捏着金城的臉轉了回來，“不就是證據嗎，一個就夠了。”
在場人的視線都落了過去。
“過來。”男子松開金城的臉來到亭子後面的邊緣處。
亭檐滴落的大顆雨珠在逐漸變小的雨水中格外顯眼。
男子從臺階跳下，彎腰從下面拿出了一把鐵鍬，接着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了一個明顯最近有被翻過的土地前。
“該不會……”魏駿臉色瞬變，接着就沖了出去，搶過鐵鍬開始挖地。
見不用自己動手，男子也樂見其成，轉身回到了亭子裏。
“或許在你的眼中，金磊是個好爹爹，但你卻不知道他對其他人造成了什麽樣的傷害。”慕沐來到了金城的身邊。
昨日在發現兇器後，慕沐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獵戶。
畢竟只有魏家兄妹的口供并不足以支持意外這個結果，獵戶也起到了關鍵作用。
于是她就和鐘胤去找了獵戶。
沒想到獵戶竟然直接就承認了。
“我一直以為金磊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但有一晚，他被揍的滿臉是血的出現在我家門口，一問才得知是魏駿揍的，在我幫他處理傷口時，也不知道他是被打傻了還是氣急了，邊喝着酒邊口無遮攔起來。”
“要不是我，他倆早死了吧，不就是給我上一下嗎？我可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還有之前那個婊/子，要是她早從了，我還能多留她一段時日，怎麽可能把主意打她女兒身上。”
“兩個賤人！給我等着，我一定讓你在我胯/下跪着叫我爹！”
獵戶完全沒料到這些話竟然是從金磊的口中說出，第二日醒來後，金磊像是忘記了昨日說過了什麽，離開了他的家。
但獵戶并沒有忘記，他去找了魏駿，在看到魏語蘭脖子上和胳膊上的青色掐痕，再加上昨夜金磊的話，一下子就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也算是看着這倆孩子長大的人，想了想還是把昨夜聽到的事情告訴了兩人。
魏駿兄妹先是不信，畢竟他們不願意相信一開始金磊接近他們、對他們好，都是有目的。
但聽到毒是下在了棗糕裏時，兩人的臉色終于變了。
因為他們娘親還在世的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棗糕，所以金磊每次來都會給他們娘親帶一塊。
也正是這樣，兄妹兩個人從來沒有吃過那塊棗糕。
“至于你爹為什麽非要偷魏家兄妹娘親的遺骨，除了要威脅魏家兄妹外……”慕沐眼神瞟向已經把埋在地裏布拽出來的魏駿，“我猜測是因為聽說了就算是只有骨頭也能驗出死者生前是否死于中毒這件事。”
金城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了，臉色慘白的抓着慕沐的袖子。
“要不是老李。”男子靠着柱子涼涼的開口道：“也就那個獵戶，前段時日私下找我和我說了這件事，讓我幫忙找下遺骨，我還不知道有這種事兒，那把鐵鍬上還刻着你爹的名字呢。”
“小蘭！”蹲下的魏駿喊道。
魏語蘭慌亂的跑了出去。
“這也是我有一日跟蹤發現的，估計是金磊為了确認遺骨還不在。”男子走到金城身邊，“小子，聽我一句勸，我買賣消息這麽多年，總結出一個道理：有的時候，還是糊塗一點好。”
雨已經停了下來，滴落的雨水在陽光的照射下形成了一道彩虹。
而亭內外卻是兩種極端的畫面。
魏家兄妹因找回了娘親的遺骨喜極而泣。
接受不了現實的金城眼神失去焦距猶如行屍走肉。
慕沐擡手想要安慰金城，但她卻發現自己現在好像也說不出任何話。
“大姐姐，真的…這些都是真的嗎？”金城眨着幹澀的眼睛，發現竟然一滴淚水都沒有。
慕沐看着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男孩，嘆了口氣，“答案你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可是……”金城可是了半天像是失語一般，僅僅只是張着嘴。
随着一陣陰影落下，已經渾身濕透的魏駿走了進來，站到了金城的面前，“小城。”
金城擡起頭看向這個曾經對他很好的大哥哥。
“你想報仇或者報官，我都接受而且不會有任何怨言。”魏駿語氣真誠，“畢竟我的确殺了你的爹爹。”
“哥。”聽到此話的魏語蘭跑了進來。
金城看了看魏駿又看了看魏語蘭，終于崩潰的大喊了一聲跑出了亭子。
“我去吧。”鐘胤說完後便追了上去。
魏駿盯着跑走的背影眼底湧現愧疚。
“現在呢？”慕沐擡眼看向魏駿。
“不後悔。”魏駿直視回去，“如果再選擇一次，我依舊這樣做。”
慕沐并不意外，其實要換做是她的話，估計也做和魏駿一樣的選擇。
烏雲散開後的陽光灑向大地。
在陪着魏家兄妹二人去安葬他們娘親的遺骨時，慕沐得知了金磊是怎麽死的。
原本兄妹二人其實并沒有弄那麽複雜，但是因為有了獵戶的參與，兩人才計劃了那次意外。
魏語蘭先是用她答應了金磊的要求将金磊約來，想要把娘親遺骨的位置套出來，但是沒想到金磊竟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接着便開始出言侮辱魏家兄妹以及他們的娘親。
沖動之下，魏駿拿匕首殺了金磊。
魏駿：“破廟的修繕……”
“還是交給你啊。”慕沐淡淡的笑了下，“當然如果金城報官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這樣真的好嗎？”魏駿頓了頓，“畢竟我是個殺人犯。”
“但對于世人來說，現在不還是個意外嗎？”慕沐伸了個懶腰，“況且，其實你在見到周大哥的那一刻，已經做好了準備吧。”
被看透的魏駿心底湧現出一種說不明的意味，就如同他不懂明明可以直接報官抓他，卻用這種方式讓金城來做選擇。
最後的最後，金城并沒有報官，也沒有找魏駿報仇。
只是曾經“親密無間”的兩家人從此再也沒有了交集。
插在香爐的點燃香的煙被風吹出了一個小彎。
最先修繕好的大殿裏，神像擺在正中央。
跪在地上的慕沐閉着眼睛雙手合十。
一是為了曾答應過祝煙奶奶，要為祝煙祈福。
二嘛，則是為了她自從來到這裏後的“柯南”體質。
關上門，慕沐走了出來，發現鐘胤竟然在外面擡頭看着天上的弦月。
“怎麽還沒睡？”慕沐來到了鐘胤的身邊也跟着他擡頭看着弦月，“我的胎記竟然和它一樣哎。”
鐘胤歪頭盯着擡起自己胳膊和弦月做對比的慕沐。
是啊，要不是這個弦月，第一次見面，被捂住嘴的他發現了手腕上的胎記，他也不會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慕沐。”鐘胤轉過身喚道。
慕沐轉頭剛好撞上深邃的墨瞳，眼底翻湧着她看不懂的情緒，“嗯，怎麽了？”
鐘胤身側的手微微攥緊，“我的家裏給我來信了。”
聽到此話慕沐心底一顫，不自覺的移開視線，“那…那你要回去了嗎？”
鐘胤擡手按住慕沐的肩膀将人轉向他，“或許，你願意和我一起回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