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對抗的是什麽 “周軒和你,是完完全全……
第26章 對抗的是什麽 “周軒和你,是完完全全……
26.對抗的是什麽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周軒的松弛, 把他拉回紛擾現實。
“唔……”楊滄睡眼惺忪地看過來,視線呆呆地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幾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 眉眼裏有被打擾的煩躁。
周軒看她一眼,沒顧上太多。
“一璇,怎麽了?”
電話剛接通, 傅一璇着急害怕的哭聲就傳了過來。
“阿軒, 我媽媽病了。”
楊滄漆黑的目光落向他, 兩人視線相對,周軒目光看不出情緒。
趕到傅一璇的寝室時,她的兩個行李箱已經立在了房間裏, 聽到動靜看過來, 紅腫的眼睛又滲出淚珠,“阿軒……”
周軒輕拍她的肩膀,“別急, 發生什麽事了。”
“我, 我正在準備三輪面試,忽然接到鄰居董嬸的電話, 她說我媽生病住院了,讓我趕回去幫忙。我,我不能在這再待着了, 我得趕快回去……”她六神無主地說着,一邊忍不住掉眼淚。
“別怕,先別擔心太多, 我幫你一起收拾行李,陪你一起回去看看。”
“不行。”傅一璇搖頭,“阿軒, 你怎麽能跟我在這時候回去。”
求職季争分奪秒,傅一璇很清楚一個好的工作對周軒來說意味着什麽。畢業到找工作期間在清城的開銷,如果沒有工作那就是坐吃山空。
“而且……”她糾結又痛苦地看着周軒,接下來要說的事才是讓她如此難受的原因,“阿軒,我不能在清城繼續找工作了……”
傅一璇是單親家庭,父親早逝,母親包齊心靠着打零工把她養活大,但在她初中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她在清城上學這十年,母親一直一個人在市裏生活,她無數次想把母親接過來,但清城的房價物價都太高了,消費水平根本不是母女兩人能夠承受的。
畢業後,她一心想着趕快找到工作把母親接過來,但即便明強的待遇還算不錯,把母親接過來看病治療壓力依舊有些大。況且,母親不說,她其實一直知道,她就想一個人在故鄉靜靜的生活,有她熟悉的街坊鄰居,有她可以出去走走散步的河邊小路。
偌大的清城,只會給她漂泊茫然的困惑。
博二的時候,傅一璇因為實驗任務重的原因,過年都沒能趕回去,包齊心在除夕前趕過來陪她,喊上周軒,三人在學校一起吃了頓餃子。
只不過沒待幾天,包齊心就覺得适應不來回去了。
傅一璇此時此刻清楚的意識到,她不該再讓已經孤身在家中等了她十多年的母親一直就這麽等下去,在清城不能給母親提供安穩的生活前,她需要回去陪在她身邊。
想到這,傅一璇難受的心在撕裂,依舊讓自己堅定下了決心:“我要回去,回家裏工作,媽媽,她需要我陪。”
空蕩蕩的寝室,打包好的行李箱,一個電話到學校的時間,傅一璇已經做出了決定。
某些時候,周軒是非常欣賞傅一璇的,這種欣賞剝離了男女關系的暧昧,而是純粹客觀的評價,因為她總能在最痛的時候依舊做出最聰明的決定。
她的這句話說完,兩人都顯得極其沉默,空蕩蕩的房間裏,只有幽深如海的視線久久不能平靜的蕩着風浪卷來的浪花,拍打着兩個都被生活裹挾到疲倦茫然的心靈。
誰都知道,這句話意味着什麽。
畢業季,分手季,同在一個城市尚且無法走到一起,更何談長久的異地。
周軒輕聲問她:“都想好了嗎?”
“嗯……”
“一直留在家裏了?”
“不是……”傅一璇搖頭,紅腫的眼裏有無法按下的期待,“阿軒,我想回來,我還想回來,但前提是,我能在清城站住腳跟。”
這句話是一塊小石頭,落在了幹枯老舊的井裏,蕩起了更沉重的回音。
想在清城站住腳跟,高昂的房價和體面的生活,資金至少五百萬打底,即便兩人是外界看起來的高材生,求職市場上的香饽饽,但想要很快拿到五百萬的年薪也是癡人說夢。
五百萬,按照他們行業的薪資水平,大概需要五到十年的積累。
“阿軒……”
傅一璇想說你能跟我走嗎又想說我們分手吧。
她很清楚周軒的處境,負累的家庭,殷切期盼的父母,必須成功的未來,每一個都不可能在一個十七八線的小城市裏完成。
他有他不得不面對的處境。
周軒看着眼前臉色蒼白又憔悴的女孩,想起上午的時候,那雙眼睛裏還是那樣的喜悅與激動,大腦閃過的是第一次對她有印象時,她羞紅的臉,是她的母親在除夕夜送來餃子時他和她相識而笑的溫暖,是兩人并肩作戰一起完成科研課題時相擁的激動。
他們倆就像一面鏡子,清楚的照着彼此的生活,又在寒風裏相互取暖。
周軒理解她的選擇,自然更明白她哽咽着說不下去的話。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走上前将她擁抱到懷裏,“別想那麽多,先回去看看阿姨吧,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看嗎?”
傅一璇唔的哭出聲來,在他的懷裏瘋狂搖頭,苦澀的眼淚盡數擦在了他的衣服上。
……
不過一個小時,房間裏已經人去樓空。
周軒環視着傅一璇的寝室,他其實很少來這裏,兩人都默契的給自己的私人場所保留了足夠的空間,多數時候總在實驗室見面,今日再看,發現傅一璇的房間和他的很像。
簡單,空白。
像一個大片留白的中國畫,明明住了三年,卻沒有太多的痕跡。
她能帶走的只有那幾件衣服和書本,女孩的化妝品、奢侈包、卡通玩偶或盲盒,在這裏尋不到任何的印記,這不像一個女孩的房間,只有節儉到清貧的背後,是她十年如一日的努力。
周軒想起她臨走前,拉着行李箱站在門口,回頭沉默又複雜地望向他時,問起的那個問題。
“阿軒,你會喜歡她嗎?”
她沒有說名字,周軒懂了,所以他說:“你才是我女朋友。”
眼淚從傅一璇的眼眶流出。
“阿軒,你是我貧瘠又克制的人生裏面唯一的一次奢求。”
“好與壞,我都感覺很幸福。”
周軒靜靜地看着黃漆脫落的木門,一陣風拂過,卷起窗外的熱風掃向他的臉,擦過眼角的澀然,在心口落下了一層積攢的浮灰。
楊滄把周軒送走後,原本開車打算回公司,結果剛到校門口,一陣轟鳴的跑車聲從校門外駛進來,擦過她的車就往校園裏面開了,車速雖然降了,但刻意發出的惹人眼球的轟鳴還是讓她忍不住嘴抽了抽。
尤其是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車牌後,她的臉就更黑了。
她咬了咬牙,開車要繼續離開,又忍無可忍的在路邊停下,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三分鐘後,那個轟鳴的跑車停到了她的車後,摟着一個面生的女孩一起走過來。
“楊滄?你怎麽在這?”阮嘉沣問。
楊滄坐在車裏,只降下窗玻璃,壓根不想出去丢人現眼,“交給你的項目書完成了嗎?”
摟在女朋友肩膀的手狠狠攥了下,阮嘉沣:“……你在這說這幹什麽?”
要不是她爸非要把他推到她的公司來歷練,楊滄壓根不想管他,她的公司向來不養閑人和廢人。
雖然擡頭看着阮嘉沣,但強勢的氣場讓對方都忍不住彎了腰跟她對話。
楊滄絲毫不在意有誰在場,噼裏啪啦毫無顧忌的把他狗血淋頭的罵了一通,幾乎是從人格到人生的全方面打壓。
“項目書沒完成前,別讓我在學校看到你,滾。”
阮嘉沣臉都綠了。
操!
楊滄這瘋女人,怎麽這麽大火氣!
阮嘉沣太陽穴突突跳,表情變來變去,最後咬牙瞪了她三秒,憤憤轉身走了。
“啊……嘉沣……”新女友在身後吶吶喊他。
保時捷呼嘯而過,飛快駛離了學校。
新女友不可思議地看回她,楊滄直接升上玻璃踩油門要走,視線瞥到旁邊,看到從一條小路上走出來的,失魂落魄的傅一璇。
傅一璇黯然的往校門口走,顧忌周圍會遇見同學,強撐着不要自己掉下眼淚。
她拒絕了周軒去車站送她,理由是她走得匆忙,還有很多手續麻煩他趕緊去處理,只有她明白,自己真的害怕和他一起到車站,她會拉着周軒,不管不顧地求他陪她一起回去。
小城市的枯燥窒悶,雞毛蒜皮又沉重的生活,她一個人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然而,那樣做對周軒太不公平了。
她不想逼他。
汽車的響動打斷了她的痛苦,傅一璇注意到動靜看過來。
車窗降下,兩人對視,她僵了下,朝楊滄點了下頭,拉着行李箱繼續往前走。
車往前走,楊滄說:“上車。”
傅一璇:“……不用了楊小姐。”
“上來,我有話跟你說。”楊滄說,耐着性子,盡管她覺得,這對小情侶在某種程度上還挺相像,對自己無法反抗的事情沒有一定的認知。
傅一璇眼眶的紅腫都還未散,更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要怎麽面對楊滄。
楊滄看出她的防備:“我還沒壞到對女人落井下石,咱倆唯一的矛盾就是周軒,一個男人而已,真有那麽重要?”
傅一璇猛地頓住,“所以你能放過阿軒?”
楊滄沉默無言地看她,嘆了口氣又輕笑:“是他對你來說真有那麽重要嗎?”
“上車。”她又道。
傅一璇拗不過她,坐上了車。
“去哪裏坐車?”坐上以後,楊滄問她。
傅一璇頓了下,很快反應過來,“剛才你和阿軒在一起?”
楊滄看她一眼,又看向前面的路,“我喊他去泡溫泉了。”
她毫不掩飾。
傅一璇低頭看着扣在一起的指甲,悶聲澀然問道:“你能不能放過阿軒?”
“我以為你會想先指責我呢。”
“指責你有用嗎?”傅一璇問。
她指責這個冷冰冰的清城十年了都沒有給她一個容身之地有用嗎?她指責命運對她和善良的母親不公有用嗎?她指責強權不該壓迫這些生活本就喘不過來氣的人難道這樣的事就不會再發生了嗎?
楊滄有些欣賞地看她:“你很聰明,甚至比周軒還通透些。”
“阿軒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妥協。”她搖頭說,跟着道了自己要去高鐵南站。
楊滄送她過去,傅一璇問起她和周軒的相處。
她沒什麽重點的說了些,傅一璇安靜聽着,偶爾點點頭,大多數沉默不語。
楊滄轉頭瞥了她一眼,“你可以指責我。”
“楊小姐,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夢想中最想成為的女人。”
“嗯?”
“任性,潇灑,恣意。事業上已經獲得了巨大成功,不用被世俗所煩累禁锢,可以随心所欲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哪怕我的選擇傷害了你?”
傅一璇苦笑,“所以是個悖論,我羨慕你的任性,但你的任性又傷害了我。”
楊滄沉默,“抱歉。”
傅一璇終于望過來,真切地看着她:“你該道歉的人是阿軒,你們不可能的。”
楊滄滿不在乎:“我這裏沒有什麽不可能。”
傅一璇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看來,沒有人會不跌跟頭,狗逼的生活對每個人都還是很公平的。”
楊滄的右眼皮跳了下,不可思議地看向她,簡直不敢相信從這個溫柔有力的女孩嘴裏聽到了什麽。
“楊滄,你要是喜歡周軒,有本事你就去追吧。”
“相信我,你要對抗的不是我。”
“周軒和你,是完完全全兩個道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