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就不該跟你這種變态聊……

第14章 第 14 章 我就不該跟你這種變态聊……

第二天清晨, 喬小沐是被憋醒的,膀胱不斷叫嚣,她不得不睜開了眼睛。

天色才剛蒙蒙亮而已, 李西宴還在睡夢中,喬小沐不想吵醒他,本打算靜悄悄地解開綁在腳踝的紅繩,然後再靜悄悄地鑽出帳篷出去方便,然而也不知道是怎麽搞得, 纏在她腳腕上的這圈尼龍繩竟然變成了死結,怎麽都解不開。

無奈之下, 喬小沐只好另辟蹊徑,繼續嘗試着去解綁在李西宴腳腕上的那圈繩子,結果竟然殊途同歸了, 他這邊的繩子竟然也成了死結。

該死的, 我明明記得我昨晚系的是活扣啊!

膀胱還在持續叫嚣, 喬小沐又氣又急又束手無策,只好喊醒了李西宴,對他委以重任:“繩子解不開了, 你快想想辦法呀!”我都要憋死了!

李西宴俊朗的眉宇間尚且還殘留着慵懶倦意,但行動照舊迅速,二話不說直接扯過了放在門口的背包, 從裏面拿出來了一把瑞士軍刀。

喬小沐只瞧見寒光一現, 綁在他們倆腳腕上的紅繩就被割斷成了兩半……早知道你有刀,我早就給你喊醒了。

喬小沐略有些氣悶, 但卻只留下了一句:“你不許跟過來!”然後就閃電般敏捷地鑽出了帳篷。

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解決完生理問題之後,喬小沐一身輕松地朝着帳篷所在地走了回去。李西宴也已從帳篷裏面鑽了出來,長身玉立在帳篷前, 微仰着頭,目不轉睛地朝着半山腰的位置眺望。

此時恰逢日出東方,燦爛朝陽懸于天邊,金光自山巅綻放,照亮了一半山谷。

李西宴恰巧站在明暗交界處,聽聞喬小沐的腳步聲後,他轉頭看向了她。

喬小沐的步伐猛然一頓。

大自然所締造的光與影才是真真正正的鬼斧神工。此時的李西宴沒戴眼鏡,棱角分明的面頰一半隐沒于清晨的昏暗中,一半暴露在絢爛的陽光中,像是戴上了半張華麗的面具。

“這裏很漂亮。”李西宴語氣溫柔地對喬小沐說完這句話後,再度将視線投向了半山腰。

喬小沐好奇地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眼眸驟然一亮,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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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自東山而起,照亮了西山,高大巍峨的山體上,遍布着盛放的杜鵑花叢。金光璀璨之中,山花姹紫嫣紅。

昨天只顧着埋頭趕路,根本無暇顧及山中的美景,趕到了地方之後天色又早已黑透,根本看不到周邊的美景,如今猛然一瞧見,頓有種美人揭開挂在臉上的神秘面紗,朝着她投來驚鴻一瞥的驚豔感,動人心魄。

“真的好漂亮啊。”喬小沐目不轉睛地仰着腦袋,眼神癡迷,呢喃着感慨道,“像是誤入仙境。”

李西宴卻早已将目光收了回來,目不轉睛地看向了喬小沐。

清晨初醒,她的秀發有些淩亂,穿在身上的衣服也皺皺巴巴,但卻難擋她的千嬌百媚。那雙漆黑美麗的杏仁眼中充斥着熠熠光芒,櫻桃紅唇微張,側顏線條優美又嬌俏。

她站在山間看風景,她也是他眼中的絕美風景。

喬小沐又呆如木雞地欣賞了好久才回想起來自己還有任務在身呢,趕緊跑回了帳篷裏,從自己的背包裏翻出來了一臺單反相機。

“咱們得先找到阿娟家的老房子。”捧着相機從帳篷裏面鑽出來後,喬小沐對李西宴說道,“希望她家門口的片杜鵑花叢還在,咱們就可以在同樣的機位拍攝一張。”

說罷,她又從兜裏掏出來了那張阿娟年輕時捧着水壺站在家門口的杜鵑花叢旁拍攝的黑白老照片。

李西宴又接過照片看了看:“房子背後就是山,看來是位于村莊的邊沿處,村子整體坐北朝南,應該是在北方最後一排的位置。”

喬小沐:“……”怪不得上學的時候老師們都喜歡班裏的好學生呢,學霸反應就是快嘿。

喬小沐情不自禁地問了句:“你上學的時候,成績肯定挺好吧?”

李西宴想了想,回答說:“還行。”

喬小沐明白,學霸口中的還行就是特別好:“你既能兼顧着學習,還能堅持着下圍棋,真挺厲害了。”

孰料李西宴卻說:“上初中之後就沒怎麽系統地學習過圍棋了,沒時間,只是偶爾在網上下下棋。”

偶爾下下還能下那麽好?學霸說話就是謙虛。

然後喬小沐又問:“高中學業很忙?”

李西宴輕嘆口氣:“學業到沒有沒很忙,只是父母給報了很多興趣班。”

喬小沐不禁好奇起來了學霸的課餘生活:“都是些什麽班?”

李西宴回憶着說:“AI編程,工商管理,高爾夫和網球。”

喬小沐:“……”才上初中就開始接受繼承人培養了?她不禁腦補出了一個被父母逼迫着放棄個人愛好,自小身不由己求而不得,日日活在壓抑之中的可憐兮兮的破碎少年形象。

喬小沐滿含同情地看着李西宴:“你要是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的話,為什麽不告訴你父母呢?”

李西宴怔了一下,回了句:“我感興趣。”

喬小沐:“……”小小年紀就有這份抱負和野心了?怪不你李西宴在同輩人中才排行老四卻能夠被你們家老爺子選定為繼承人呢,你簡直是天選繼承人!

我就不該跟你這種變态聊那麽多。

喬小沐轉頭就走。

八溝杜鵑村中的房屋數量不多,也就十幾棟,喬小沐為了後期能夠有更多的選擇空間,真是恨不得将這個村莊的角角落落全部用相機記錄下來,幾乎走兩步路就要舉起相機拍攝一張照片。

事實情況也正如李西宴剛才分析的那般,村子坐北朝南,阿娟家的老房子位于北側最後一排。

好消息是門前的杜鵑花叢還在;壞消息是房屋早已被綠植和青苔吞噬,絲毫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村中的所有房屋都被生命力極其旺盛的植被覆蓋了,幾乎全長一個樣,喬小沐和李西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通過對比相片中的杜鵑花判斷出了具體房屋,但其實杜鵑花也有了些變化。

五十年前是茂盛的花叢,現在變成了粗壯的花樹。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時間可以改變一切。

喬小沐望着眼前這棵花團錦簇的杜鵑花樹,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傷感感慨道:“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花還在盛開,阿娟的生命卻已經走到了盡頭。

喬小沐心頭情緒起伏,又想奮筆疾書地寫抒情文了,标題:《但願時光慢些吧》

李西宴戴上了眼鏡,溫聲詢問道:“你想要拍照麽?”

喬小沐嘆息着說:“拍一張吧,定格我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再過幾年就老了。”

李西宴哭笑不得:“你才二十三,說什麽老不老的。”

喬小沐一想,也是,她年紀輕輕的感慨什麽韶華易逝啊?神經兮兮的。

喬小沐轉頭就看向了李西宴:“要不我給你拍一張吧,你馬上奔三了,剛好留下你二十歲的尾巴。”

李西宴:“……”

喬小沐嘿嘿一笑:“我開玩笑的,你別往心裏去。”說罷,她就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相機,遞給了李西宴,“咱們現在所度過的每一天都是餘生的第一天,‘第一天’這仨字,一聽就嶄新,未來可期的很,所以我哪怕到了七老八十也是個嶄新又活力四射的老太太。你也是一樣,李大爺。”

李西宴接過了相機,忍俊不禁:“你說的對。”

喬小沐又叮囑道:“給我拍照的時候你注意一下角度,一定要和那張老照片的機位一樣,然後才好給阿娟拍……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應該會拍照吧?”

李西宴想了想,十分謹慎地回答說:“只會一點。”

喬小沐放了心,因為上次問他會不會下圍棋的時候他也是這麽回答的。

學霸總是這麽謙虛。

喬小沐先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然後自信滿滿地站在了盛放的杜鵑花樹旁邊,對着李西宴手中的鏡頭露出了一個清爽又燦爛的笑容。

李西宴認真調整了一番相機的角度,連摁了好幾下快門,看起來相當專業。

喬小沐滿含期待地跑回了李西宴身邊,然而當她看到成片之後,一張俏麗的小臉瞬間就耷拉了下來,再然後,她就不再搭理李西宴了,一把奪回了相機,像是自閉了似的,哐哐哐地對着那棵杜鵑樹一頓狂拍。

李西宴緊張地抿了抿薄唇,試探着說:“要不,我再給你拍一張?”

喬小沐轉頭,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冷冷質問:“我長得很醜麽?”

李西宴毫不猶豫:“沒有,你很漂亮!”

喬小沐咬牙切齒:“那你為什麽給我拍成了又黑又胖又矮的醜八怪?”

李西宴:“……”對于攝影技術,他是真的只會一點。

喬小沐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要把你這趟行程的酬勞全部扣光!全部!扣光光!”

我甚至想讓你倒賠我錢——黑心老板如是心想。

面對如此裁決,李西宴也毫不意外,坦然接受:“行,認罰。”

喬小沐這才消了些氣。

李西宴的工錢一天二百,一共出來了四天,能節約八百塊錢呢。

黑心老板相當滿意。

收集完足夠的制作禮物的材料之後,兩人就原路返回了,花費了四五個小時才回到停車位,然後就直接開着車回到了C市,搭乘李西宴的私人飛機返回西輔。

早在來C市之前喬小沐就已經将制作禮物的工具全部備齊放在了行李箱裏。

在返程的飛機上,喬小沐就開始了最要的收尾工作,一刻不停地選照片、打印照片、制作标本,飛機落地後直奔人民醫院,将剛剛制作完成的嶄新相冊和老相冊一同交給了劉嬸兒。

*

夜晚的醫院安靜又靜谧,乍一看真像是嬰兒的搖籃,實則卻盛滿了世間的離愁別緒。

阿娟已病入膏肓,所有的治療手段都只是茍且續命,家中經濟又拮據,所以阿娟不願進入icu,不想孩子們再往她的身上投入不必要的金錢。她也知道孩子們都感激她,想要報答她,但是他們也都不容易。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尤其是阿花,小孫女天生耳聾,兒子卻又出車禍沒了,自己一個人苦苦經營着早餐店,就是為了攢錢給小孫女治耳朵。她不能再讓阿花給她花錢了,花的都是阿花給孫女治病的錢。

房門忽然被打開了。

緊接着,阿娟聽到了身旁有人站起來的聲音。

“二姐,你咋才回來呢?大嫂她、大嫂她快不行了……”是個男人的聲音,聲音嘶啞,難掩哽咽。

好熟悉的聲音。

阿娟怒了努力,卻還是沒能睜開眼睛,但一直模糊的意識卻逐漸清醒了起來,像是一直盤踞在腦海中的那團舞終于散開了。

陽光穿透陰霾,卻是回光返照。

被稱為二姐的劉阿花氣喘籲籲:“我,我帶着東西來了,我一直在等這個東西。”

哎呀,是阿花的聲音呢。

阿娟的眼皮一動,猛地睜開了,渾濁的眼珠爆發出了一瞬間的清醒。

這是一間普通病房,她的鼻端插着氧氣管,病床邊圍滿着兩男兩女,都是她親手撫養長大的孩子們,她丈夫的弟弟妹妹們。

劉阿花雙目通紅,淚眼模糊地靠近了病床,俯身靠近了阿娟,将手中嶄新的相冊舉到了阿娟的面前,輕聲呼喚道:“大嫂,你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麽。”她的嗓音難掩悲痛,哽咽不止,語氣卻輕松俏皮,像是小時候,她摘了一朵漂亮的花,獻寶似的舉到了大嫂面前:“大嫂,你看,我摘的花!”

阿娟勉勵地牽起了唇角,朝着阿花露出了今生最後一個慈愛的微笑。

阿花打開了相冊,第一張是一棵盛放着的杜鵑花樹。

縱使已經離家多年,縱使低矮的花叢已經變成了粗壯的花樹,縱使樹後方的房屋已經被藤蔓覆蓋,但阿娟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她的家,是她朝思暮想的故鄉。

兩道渾濁的眼淚霎時就從阿娟布滿皺紋的眼角滑落了下來,終于又看到了自己的家。

第二張照片是村口菜地間的羊腸小路。阿娟的記憶原本已經模糊,但在看到這張照片的那一刻,她忽然清楚地回憶起了兒時,她常跟在媽媽身後走過這條路,不是進村就是出村,經常母女倆的肩上都背着竹編的背簍。最早先的記憶中,媽媽的背影很高大,後來卻越變越矮小。但在最初時,她被媽媽裝在背簍裏。

第三張照片是屋後的老牛圈,爸爸常在這裏喂牛吃草、清理牛糞。他時常還會坐在牛圈邊上的柴棚裏,用竹條給她編玩具。她爸的手可巧了,什麽都會編,什麽都編的栩栩如生。她最喜歡爸爸給她編蝴蝶、編蜻蜓。村裏的孩子都羨慕她有個會編玩具的爸爸。

往後幾張,也都是八溝杜鵑村內部的照片,每切換一張場景,阿娟的記憶中就會迅速浮現出相應的記憶,幾乎每一段記憶中都會出現爸爸媽媽的身影。

她想家,更想她爸媽呀。

但是爸媽早就不在了,回了家也看不到他們了。

阿娟的眼淚忽然洶湧了起來,阿花也是淚流滿面,哽咽着将相冊翻到了最後一張,然而透明塑封膜裏面包裹着的卻不是照片,而是一朵鮮豔的杜鵑花。

美麗的花朵被制作成了滴膠标本,栩栩如生地綻放着。

阿娟渾濁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一段童謠:杜鵑花,杜鵑花,你能聽得到嗎,快讓爸爸媽媽帶我回家。

快讓爸爸媽媽帶我回家。

阿娟的眼前驟然閃過了一道白光,像是穿越了時空一般,她再度出現在了村口的那條羊腸小路上,爸爸媽媽并肩在了她的面前,無比慈愛地看着她,同時牽住了她的左手和右手:“阿娟,爸爸媽媽帶你回家了。”

阿娟的唇畔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努力地嗡動着雙唇:“阿花,你不要哭了,我很高興,我可以回家了……”

她很喜歡這份告別禮物,杜鵑花可以聽到,可以讓爸爸媽媽帶着她回家。

過不多時,病房內就響起了衆人悲痛的嚎啕聲。

阿娟跟着爸爸媽媽回家了。

*

醫院樓下的小花園中,喬小沐和李西宴并肩坐在長椅上。

西輔的氣候溫和,兩人一下飛機就換了衣服,但舟車勞頓所導致的滄桑和疲憊卻是換不了的。

喬小沐穿了一條白裙,也沒紮頭發,烏黑濃密的長發随意披散在了肩頭,神色疲憊但卻平靜。

她擡起眼眸,看了一眼病床的窗戶,輕輕嘆了口氣:“但願我沒來晚,但願阿娟可以不留遺憾。”

李西宴穿着休閑襯衫和牛仔褲,看向喬小沐的溫和目光中透露出了好奇:“定金一百,尾款一百,總共只收劉嬸兒二百塊錢,卻又這麽拼命,值麽?”

“當然值啦。”喬小沐很認真地回答說,“這世間遺憾這麽多,我能補一樁是一樁,這種滿足感是不能用金錢衡量的。再說了,我也不缺錢,不應該多幹點兒好事兒嗎?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啊。”

她雖然貪財摳門黑心,但真不是因為家裏缺錢,是天生愛錢。

李西宴笑了一下,故意問喬小沐:“那你還克扣我的工錢?”

喬小沐:“……”因為你是超級大富人,可以狠宰的那種。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什麽人的錢能賺什麽人的錢不能賺喬小沐心裏門兒清得很。

喬小沐神不改色地回答說:“這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

李西宴哭笑不得:“為什麽不能一概而論?我在你這裏掙的也是血汗錢。”

喬小沐理直氣壯:“我原本是打算給你的,但你的照相技術實在是太差勁了,故意抹黑老板,哪個當老板的看了能不生氣?犯下這種嚴肅的錯誤,你不該被扣工資麽?”

李西宴無話可說,嘆息一聲:“行,長記性了,下次一定注意。”

喬小沐不置可否,幽幽地睨了李西宴一眼,心道:還下次呢?絕對不可能再有下次了,一天二百,你也太貴了!李西宴又說:“別忘了我那三十杯咖啡就行。”

喬小沐一愣,做茫然狀:“啊?什麽咖啡?”

這就忘了?還是在賴賬?

李西宴不得不提醒她:“我贏棋的獎勵。”

喬小沐:“我沒說過。”

李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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