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很害怕自己會愛上他

第21章 第 21 章 很害怕自己會愛上他。……

到家也才八點, 喬小沐卻連晚飯都沒吃就直接上了樓。回到房間後,她直接将自己扔在了床上。

卧室裏沒開燈,但并不漆黑, 窗簾敞開着,淡藍色的月光如水一般從窗外彌漫了進來。

喬小沐現在的情緒雖然穩定了不少,但依舊非常低落。有些事情真是不能回憶,就像是永遠也好不了的傷口一樣,平時用肉色創可貼遮蓋着, 與周圍的皮膚并無二樣,但只要一将創可貼揭開, 血肉模糊的傷痕就露出了出來,深刻見骨,觸目驚心。

原生家庭所造成的童年創傷, 就是一輩子都好不了的傷口, 只要一想起來, 就能夠精準無誤地擊中要害。

咚咚咚,房門忽然被溫柔地敲響了。

喬小沐猜測,八成應該是李西宴。她并不想去給李西宴開門, 只想一個人獨處,但李西宴卻一直敲個不停,煩得要命。

喬小沐長嘆一口氣, 無奈又煩躁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沒好氣地吼了聲:“別敲了,來了!”

敲門聲終于停止了。

喬小沐氣鼓鼓地去開了門, 然而尚不等她開口發脾氣呢,李西宴就用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想來兩杯麽?”

啊?

喬小沐先是一愣,腦子懵了兩秒鐘後, 呆呆地回了句:“也、也行吧。”喝點兒小酒,消消愁,也挺好。

李西宴應聲點頭,沒再多說什麽,直接轉身下了樓。

三分鐘後,喬小沐的手中多了兩只湯杯,一只杯中裝着排骨湯,另外一只杯中裝着白米飯。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喬小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西宴:“這就是你說的,來兩杯?”

李西宴不疾不徐地擡起右手,用白皙修長的指尖推了推眼鏡:“空腹喝酒容易酒精中毒,會浪費了我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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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好。

喬小沐冷笑一聲:“我帶是要聽聽,你那酒到底有多好?”

李西宴神不改色,一本正經:“八二年的拉菲。”

哈?

該死的,你這個颠公!

喬小沐原本是不想笑的,但是,“八二年拉菲”這個梗,真的很難不讓人笑出來。

在唇角即将壓不住地那一刻,喬小沐趕緊把臉別到了一邊去,同時用舌尖頂起了腮幫,盡全力掩蓋自己的笑容。

李西宴聲音和煦,卻不容置疑:“想品嘗的話就先把飯吃了。”

喬小沐乜視着李西宴:“等會兒我要是沒看到八二年的拉菲,就把吃進去的飯全部吐你身上!”

李西宴淡淡啓唇:“可以。”

喬小沐:“……”對方情緒過于穩定,讓她無話可說。

喬小沐翻了個白眼兒,也懶得再下樓,端着倆湯杯去到了書房,坐在書桌後吃起了晚飯。

李西宴就像是位認真負責地專職保姆似的,坐在書桌對面監督着喬小沐吃飯,在喬小沐吃完後,他又将兩只空湯杯送下了樓。

喬小沐盤着腿坐在了書房的飄窗上,推開了窗戶,讓新鮮空氣進入室內,吹散飯味兒,順便再讓清新的晚風吹一吹自己的腦子。

窗外的夜色也很美。

獨棟別墅的後方是一片占地面積廣闊、植被茂盛的花園,園內花團錦簇,格調浪漫,很有英格蘭貴族莊園的氣息。

視線再往遠處延伸,就會看到一片深藍色的湖泊。湖面被蔥郁的樹林包圍着,湖水在晚風的吹拂下漣漪陣陣,月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該說不說,李西宴這棟房子的選址真好啊,空氣清新環境優美還遠離喧嚣吵鬧的市區,她才剛在這兒住了三個月就有點兒不想走了,要是再繼續住上幾個月那還得了?會依賴性上瘾的吧?

喬小沐正在思考着能不能讓李西宴在他們倆離婚之後把這棟房子租給她繼續住,書房外再度響起了腳步聲,李西宴回來了。

他的左手中拿着一瓶剛開封的紅酒,右手中倒拎着兩只高腳酒杯。

喬小沐往飄窗一側挪了挪位置,給李西宴騰地兒。

李西宴也盤着腿坐在了飄窗上,與喬小沐面對面,将兩只高腳酒杯放到了他們倆中間的奶白色飄窗墊上,二話不說直接往杯中倒起了紅酒。

從沒喝過酒的喬小沐好奇地問:“我看電視劇上演的,喝紅酒之前是不是得先醒醒酒啊?就是用那種看起很高級很上檔次很上流社會的醒酒器。”

李西宴忍俊不禁:“那都是醒給別人看的,私下喝酒哪裏需要那麽麻煩?直接倒進杯子裏晃幾下就行了。”

“啊?”喬小沐不可思議,“你們這種頂級貴公子私下都這麽接地氣麽?我還以為裝X是你們的日常呢。”

然而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喬小沐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當即就懊惱了起來:死嘴,怎麽就沒點兒自我約束力呢?還沒醉呢說話就這麽得罪人了?

好在李西宴并沒有感覺到冒犯,反而順着喬小沐的話說了句:“裝也是日常,名利場上大家都在裝,不裝就顯得你格格不入,但私下裏裝的并不多,累。”

啊,也是,人活一張皮,不論裏子怎麽樣,面子都得光鮮亮麗。

越頂層的人士,面子工程越大、越充足。

喬小沐輕嘆口氣:“看來大家活得都一樣累。”

李西宴不置可否,端起了一只酒杯,遞給了喬小沐:“可以慢慢品嘗,每次喝都是不同的口感。”

“哦~”喬小沐大概明白了,“喝着醒着,時間越長,口味越醇香。”

李西宴誇贊道:“聰明。”

喬小沐嘿嘿一笑,舉起杯子淺嘗了一口,也沒品出什麽特別之處:“這是八二年的拉菲麽?感覺一般啊。”口感雖然絲滑醇厚,果香濃郁,但酸澀,味道還有些沖,她不喜歡。

李西宴如實相告:“沒找到拉菲,拿了瓶羅曼尼康帝。”

“這酒很好麽?得多少錢一瓶?”說完,喬小沐又舉起了酒杯,再次嘗試着去品嘗。

李西宴想了想,不确定地說:“大概十幾萬?具體多少錢我忘了。”

“噗!”喬小沐震驚地直接吐了出來——一瓶破酒,十幾萬?

喬小沐難以置信地拿起了旁邊放着的紅酒瓶,對着瓶身看了又看,卻什麽都沒看出來,因為上面印滿了花裏胡哨的洋文。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喬小沐再度看向了李西宴,真情實感地對他說了句:“其實招待我,根本不用拿出這麽好的酒,十幾塊錢和十幾萬的紅酒,我喝不出任何區別。”

李西宴沉默片刻,回了句:“家裏沒有十幾塊錢的酒。”

喬小沐:“……”啊,那真是太為難您了。

喬小沐忍不住問了句:“家裏最便宜的酒是什麽?”

李西宴:“可能是,茅臺?”

喬小沐:“……”你這該死的有錢人!

喬小沐長嘆口氣:“那你就用最便宜的茅臺招待我就行,起碼我知道那是茅臺。”總比稀裏糊塗地喝一瓶十幾萬的紅酒強。

李西宴無奈一笑:“紅酒配白酒,你會醉的。”

喬小沐倒也不是想求醉,而是:“我沒喝過茅臺,我想嘗嘗什麽味兒。”

李西宴對她有求必應:“行。”

幾分鐘後,李西宴又從地下室的酒窖中拿來了一瓶茅臺和兩個酒盅。

李西宴将酒盅倒滿之後,喬小沐迫不及待地拿起來抿了一口,火辣辣地嗆,喬小沐白皙粉嫩的臉頰瞬間就被辣紅了。

但該說不說,茅臺它确實是香啊,醇香濃郁的,白酒的辣味順着喉嚨下去之後,殘留在味蕾上的盡是美妙醇厚的醬香味兒,像是、像是置身于金燦燦的、大豐收的高粱地。

怪不得領導們喜歡呢,她不當領導她也喜歡。

喬小沐的臉頰上浮現出了兩坨紅,樂呵呵地看着李西宴:“真好喝。”

李西宴:“……”怎麽感覺已經開始醉了呢?

喬小沐的臉頰還熱熱的,腦袋也有些暈乎。清涼的晚風不斷從窗外往屋內灌輸,直往她的面頰上吹,卻越吹她越熱,越吹她越暈,話匣子也被風吹開了:“我爸也喜歡喝茅臺,我爸雖然是給領導當司機出身的,但我爸的酒量可好了,我們家族裏酒量最好的一個,他也是家裏最有出息的一個,在家裏話語權最高,我爸就是那種重男輕女家庭裏面出來的獨斷專行的老大哥!”

李西宴并不打斷喬小沐的訴說,安靜認真地聆聽着。他知道,她現在需要發洩情緒,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當一位合格的聆聽者。

喬小沐又小小地抿了一口白酒,再度開了口:“但其實我爸對家裏所有人都挺不錯,他雖然态度強硬獨斷專行,但他在發達了之後,會給所有弟弟妹妹在城裏買房,安排工作,安排子女上學,無論大小事皆有求必應,算是個非常合格的大家長了。他對我和我妹也好,他就我們這倆女兒,在我倆面前也沒那麽強勢,我倆想幹什麽他都支持,他都願意給錢,但是,他只給錢,他對家庭的關心不多,很少參與我和我妹的成長和學習過程,都是我媽管我倆,家裏細碎的瑣事也都是我媽操心,我爸就只負責賺錢。”

喬小沐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這麽一看,我媽也挺不容易的,我爸沒發達之前,我媽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洗衣服做飯哄孩子,還得去美容院賺錢打工貼補家用。因為精力有限,兼顧不了那麽多,所以我從小就被扔在了老家,跟着我姥姥在鄉下長大,每次他們倆帶着我妹回去看我,走的時候我都會哭,我覺得不公平,明明都是親生的孩子,為什麽只帶着妹妹不帶我?”

說着說着,喬小沐的眼眶就紅了。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她還是覺得委屈,眼淚止不住地流,嗓音也沙啞哽咽了起來:

“你應該沒在鄉下住過吧?就那種村子,村外圍全是莊稼,莊稼地裏有一條筆直的小路,路邊種滿了筆直的小白楊,那就是村裏通往外界的路,小的時候,我每次都會順着那條路追着我爸媽的車跑,邊跑邊哭,邊跑邊嚎啕大哭。我不想讓他們走。”

“我每次都會傷心好久,心情逐漸好轉之後,就不會再想這事兒了,直到他們下次來看我。一次又一次,不斷痛苦循環。”

“我追着車跑,我姥在後面追着我,我哭她也跟着哭,她心疼我,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心疼我的人。”

“後來我終于如願以償地被我爸媽接來了西輔,卻和我姥姥分開了,我姥不願意跟着我媽來西輔,不願意住女兒家裏,她終身認定養兒防老,所以無論如何就是要住在鄉下讓我舅舅他們照顧她,絕不勞煩我媽,縱使舅舅們根本照顧不好她,都嫌棄她。”

“自從來西輔之後,我每個寒暑假都會回老家看她,陪她住一段時間,每次回去都會胖至少五斤,因為她總會變着花樣給我做好吃的。”

“唯一沒回去的那次,是高三的暑假,我自己背着包去旅行了。我被困在了一座山裏,那是一座原始森林,我原本是順着開發好的外圍區域走的,但不知怎麽地就闖進了叢林深處,還迷了路,被困了将近半個月才出來。

“我姥姥聯系不上我,吓壞了,打電話跟我爸媽說,我爸媽就不相信我會出事兒,因為我是散養長大的,他們總覺得我很獨立很堅強,能照顧好自己,所以根本就沒把我姥的話當回事兒。”

“後來我又在醫院裏面躺了半個月,警方聯系上了我爸媽,他們才相信我是真的出事兒了,立即趕來醫院找我了,但我沒見到他們,他們也沒見到我,因為我姥先出事兒了。”

“我姥打電話問他們,我在哪兒,我爸媽告訴他們,我在外地的醫院,我姥非要來找我,搭乘村裏人的面包車前往縣城火車站的路上發生了車禍,人當場就沒了……沒人敢告訴我車禍現場有多慘烈,但是我聽村裏人說,面包車都被裝變形了。”

“那麽堅固的車殼字,都被撞變形了,我姥肉體凡胎會被撞成什麽樣啊……”喬小沐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內心擠壓着強烈的悲痛,永永遠遠無法被治愈被排解。

李西宴屏住了呼吸,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斥着無盡的心疼,也只在這時,他才明白了,她當初為什麽會連個聯系方式都不留就不告而別。

喬小沐擡起手來,無效地擦了擦眼淚,臉上始終模糊一片:“我大舅和小舅特別不講理,我姥死後,他們沒在我姥的家裏找到值錢的東西,就懷疑是我把我姥的存折藏了起來。”

“我說我沒有,他們不信,還懷恨在心,說是我害死了我姥,就在我姥的靈棚裏,指着我的鼻子罵我喪門星害人精,我氣憤的得要命,但也是真的自責,一下子就陷入了情緒的黑洞裏,感覺自己這輩子都走不出來了,但我爸媽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要靠譜,他們為了維護我,直接跟我那兩個舅舅打起來了,我妹妹也上去幫忙,我妹為了給我出氣,直接徒手拎起了火盆,往我大舅背上砸,我那兩個舅媽見狀就去打我妹,扯我妹的衣服和頭發,差點兒就衍生出一場群架了,最後還是同村的人把他們拉開了。”

“所以你看,怎麽能夠說他們不愛我呢?我又怎麽可以讨厭、嫉妒我的妹妹呢?”喬小沐越說哭的越慘,越說越哽咽,“我的家人都愛我,我的父母妹妹都愛我,只是愛的方式有對有錯,我總不能只念他們的不好、不念他們的好吧?那也太沒良心了,可我受到的那些傷害委屈,又該跟誰說呢?誰能幫我呢?”

萬般皆苦,唯有自渡。李西宴知道自己無法代替她承受童年殘留的傷痛,他只能,陪着她渡。驚濤駭浪,他陪着她闖。

李西宴擡起了右手,輕柔地捧住了喬小沐的半張臉頰,用拇指為她揩去了眼角的淚水,認真、溫柔又篤定地開了口:

“這世界上原本沒有神,只是供奉的人多了,就誕生了神。”

“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成為自己的神明,虔誠渡己,自我供奉。”

喬小沐吸了吸鼻子,嗚咽着說:“留過洋的人就是不一樣,你說話水平好高深啊。”

瞧,靈魂充滿了樂趣的人,連悲傷時都會發散出無人能及的幽默感,真可謂是萬裏挑一。

李西宴強忍着笑意,回了句:“通俗來說就是,你得堅強起來。”

喬小沐愣了愣:“這也太通俗了吧?”都不符合你的高端霸總人設。

李西宴點頭,認真回答:“嗯,就是這麽通俗。成長本就是自我治愈的過程,堅強起來,自立起來,讓自己的人生變得豐富多彩起來,頻繁更新記憶庫,過往的記憶才會被沖刷、被覆蓋。”

長江後浪推前浪,讓痛苦的前浪死在沙灘上。

時間能夠治愈一切的關鍵也不在于時間的長短,而在于人生的豐富程度。童年的傷疤一輩子都不可能愈合,但充實且快樂的記憶可以覆蓋悲傷,痛苦且枯燥的記憶只能延續悲傷。

李西宴又字句篤定地說:“我認識的喬小沐,向來是一個優秀又堅強的姑娘。”

喬小沐的鼻子又是一酸,內心情緒再度洶湧澎湃了起來,感動中又夾雜着委屈……打壓式教育的成長下,她非常渴望被別人認可她的優秀。

淡藍色的月光充盈着沒開燈的昏暗房間,喬小沐蜷縮在飄窗上,雙臂抱着膝頭,呆愣愣地、目不轉睛地看着李西宴,內心忽然産生了一種強烈的畏懼感,很害怕自己會愛上他。

他讓她品嘗到了被認可的滿足感,他填補了她的情緒黑洞,他還會明确且溫柔地引導她該如何正确地解決問題,鼓勵她自強自立充實人生,而不是自以為是地插手她的問題、把她當廢物。

他确實是一位很有人格魅力且極具安全感的男人,一位沉穩且理性的男人,會溫柔體貼地呵護、開導她,更懂得尊重她的人生。

沒有女人能夠拒絕可以指引她向上而生的成熟男人,更何況他還如此的優秀,英俊。

人生的漩渦真是一個接一個,吸引力巨大。

喬小沐畏懼這種吸引力,打心底裏地抗拒這種吸引力,卻還是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開了口:“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不想嫁給你麽?”話音落後,喬小沐驚慌一愣,緊接着又狠狠地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死嘴,怎麽就做不到自我約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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