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偏殿內靜了片刻, 很快秦風的聲音響起, "徒孫告退。"

鴻鈞沒有去看秦風是什麽時候走的, 淩亂的案桌被人一掃而空，重新鋪上宣紙, 鴻鈞半響提筆落墨, 望着那幾字笑了。

與天鬥其樂無窮。

匆匆退出偏殿, 他和鴻鈞這樁買賣已經做成, 剩下一樁關于羲和的買賣, 他要去不周山走一趟。

巫妖兩族交鋒之際游走兩族不是個好主意, 秦風正想要如何告知天庭, 餘光見昊天和瑤池眼巴巴望着自己，心生一計, 故意嘆道, "道祖吩咐我辦事，可我身為截教弟子，貿然插手，對方會誤以為是通天教主的意思。哎，這可怎麽辦？"

吃人嘴短拿人手長, 昊天拿了秦風送的法寶, 眼下秦風遇到問題，昊天傻乎乎往坑裏跳, "我替師兄去。"

秦風先是面露喜色, 後為難搖頭，"不行, 巫妖兩族不好惹。"

昊天和瑤池還沒接觸過巫妖兩族，只記得當年帝俊聽道一事，以為秦風擔心他們去天庭受怠慢，瑤池就說，"我們是道祖的人，他們不敢對我們怎麽樣。"

秦風一臉為難，"這樣……不太好吧，畢竟是道祖讓我去。"

秦風越推昊天就越主動，"不麻煩不麻煩。"

兩個都主動跳坑，秦風不會再救他們出來。說了鴻鈞方才在殿內對于小金烏的判決，昊天聽完咋舌，心道怪不得秦風師兄不敢去，這話要是放出去，他和瑤池能不能活着回來都是個問題。

秦風便道，"我教你，你先不要說天後如何，告知妖族十日同天的後果，妖皇帝俊自會籌謀……"

待昊天和瑤池被騙去天庭，秦風這才動身。

**

不周山下，帝江話落，天道震怒，縱使天道不許，羲和依舊不低頭，"要打便打，哪那麽多廢話。"

她只輕輕擡手，就逼的帝江下跪，當着所有人的面給羲和磕了三個響頭。帝江哪受過此等奇恥大辱，拼盡全力起身，"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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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都天神煞大陣成，盤古真身現，天地為之變色，一個巨大的身影若隐若現，似有混沌之力，他手持巨斧，朝着羲和狠狠劈下。

此等威力之下，羲和也只晃晃了身形，她抹去嘴角血跡，朝着帝江冷冷一笑。

帝江又怕又怒，怕的是羲和修為高深，自己不是羲和的對手，怒的是羲和欺他太甚，削他面子，兩種情緒交織下，帝江生了殺意。

今日就算折在這裏，他也要廢了羲和。

不等帝江出第二招，天地再次動蕩，昏暗的天空接連浮現星辰，周天星鬥大陣啓動，直壓十二都天神煞大陣而去，帝俊領着數千妖将現身，一掃下方的羲和，冷笑道，"我當巫族族長是何等威風，今日看來不過如此，率衆巫族欺負我愛妻一人，實在佩服。"

說實話，凡是陣前叫罵，巫族就沒贏過一次，當下他也不墨跡，直接道，"廢話少說，今日我巫族替天行道，給洪荒衆生還一個公道。"

帝俊譏笑，"聽聽，不信天道的巫族居然要替天行道，真叫我等大開眼界。"

帝江臉色紫了又青，知道自己再和對罵下去巫族的士氣都沒了，索性一揮手，十二都天神煞大陣內的盤古真身看向帝俊。

帝俊神色一冷，周天星鬥大陣随之壓來，霎時二大殺陣碰撞，無數妖族和巫族厮殺，一些人族躲避不及，直接被踏為肉泥，沒死在金烏的炙烤下，卻被巫妖兩族連累，白白送了性命。

鬧了這麽大一出，天上地下早就注意到了，幾位聖人袖手旁觀，只有女娲現身，她雖然不該插手巫妖兩族一事，但人族也在其中，見不少人族被殃及，女娲心生不忍，抛下一條絲帶，帶人族離開不周山。

帝俊見此心生不快，鲲鵬也道，"有了人族，娘娘越發慈悲了。"

帝俊不做回答，女娲慈悲，他看是想獨立門戶了。

沒了女娲坐鎮妖族，巫族精神一震，一時間和妖族打的不相上下。帝俊趁此機會來到羲和身邊，夫妻重聚，帝俊心中何止千言萬語，再看羲和身邊七只小金烏，一時說不出話來。

羲和護着手裏的陸壓不說話，常曦從半空中下來，對羲和道，"陸壓傷勢要緊。"

帝俊連忙道，"我來，本源之力能更快恢複。"

羲和這才看向帝俊，她依舊不說話，将陸壓和其餘八子交給帝俊後，和常曦殺向戰場，有羲和助陣，不消多時，巫族節節敗退。

後方帝俊小心翼翼向陸壓輸入一絲本源，他看出陸壓天生羸弱，這一箭又傷的太深，差點要了陸壓性命，也難怪羲和會震怒不已，過了許久，陸壓幽幽轉醒，第一句就是，"你見過我大哥嗎？"

其餘幾只小金烏安慰陸壓，"十弟我們找到爹爹了。"

陸壓大哭起來，"我不要爹爹，我要大哥。"

稚子之言叫帝俊痛心不已，他問其中小金烏，"你們大哥呢？"

回答帝俊的是帝江的狂笑聲，"我讓告訴你的兒子是怎麽死的，被我巫族親手射下，分而食之，屍骨無存。羲和，你可痛不欲生，心如刀割。"

東皇太一早已聽不下去，手中混沌鐘再起，大批巫族人馬死于混沌鐘下。

這一戰打了三天三夜，後因陸壓傷勢過重，帝俊不得不提早撤離，帶陸壓回太陽星療傷。他将天庭大權交于東皇太一和鲲鵬，臨走前看向羲和，欲言又止。

"羲和，我……"

陸壓的呻吟聲打斷帝俊接下來的話，帝俊不再停留，化為太陽神鳥飛向太陽星，他想，等陸壓康複了，他可以幫羲和畫眉。

三日大戰草草收場，妖族雖然勝利，然小金烏背負數萬生靈性命，天道時刻準備降罪妖族。

昊天和瑤池早早就到了天庭，因大戰無人敢接鴻鈞法旨，昊天和瑤池在淩霄殿等了三天，把淩霄殿裏裏外外看了個遍，昊天吃驚之餘又暗暗羨慕起來，心想他何日有帝俊這般風光。大戰一過，東皇太一領妖将回來，聽聞鴻鈞使者在淩霄殿等候多時，東皇太一戰衣未解，直接進了淩霄殿，對上昊天，他一身殺氣未消，臉上還沾着血，金眸泛着冷意。

"何事？"

昊天被東皇太一的殺氣吓到腿軟，想到秦風的話鼓起勇氣開口，"道祖說了，金烏禍亂蒼生，天地不容，念稚子無辜，又為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即日起囚東海甘淵思過，餘生不得踏出甘淵半步，如有違令，神魂俱滅。"

東皇太一氣極反笑，"我妖族太子豈允他人随意發落。"

瑤池急忙把秦風的話搬出，"你不囚，天道就會降罪妖族，屆時整個妖族被拖下水。東皇殿下，你要拿整個妖族給小金烏陪葬嗎？"

妖将頓時竊竊私語，他們第一次見小金烏，談不上有多少感情，十日同天一事給妖族添了不少麻煩，雖說妖族掌天，巫族管地，地上還是有不少妖族的子民，這場大災禍中，妖族同樣好不到哪裏去。

這種壓力叫東皇太一不知所措，他下意識看向鲲鵬，鲲鵬嘆了口氣，轉而問羲和，"天後的意思呢？"

羲和眉眼低垂，"好。"

小金烏圍在羲和身邊，他們還不知道自己餘生只能在甘淵度過，擔心被帝俊帶走的陸壓，"娘親，我能去看陸壓嗎？"

羲和溫柔道，"陸壓嬌氣，每次都是你們去看陸壓，這次換陸壓來找你們好不好？"

小金烏們不疑有他，聽說陸壓要自己，一下子又笑鬧開來，羲和一個個點過腦袋，打算帶小金烏回東海，昊天再次開口，他連樣子都不裝了，唯唯諾諾，"道祖還說，養不教父之過，小金烏犯下大錯，要天後娘娘代小金烏受過，受，受……"

東皇太一極為不悅，念及昊天和瑤池是鴻鈞派來的，按下殺意，"受什麽？"

昊天心一橫，索性閉起眼睛高聲道，"受巫族八箭，要是受不住，餘下幾箭就歸小金烏。"

東皇太一周身燃起赤焰，混沌鐘擦過昊天，當場毀去一座宮殿。

鴻鈞，你欺人太甚！

"我答應。"

東皇太一不敢置信，"嫂子……"

羲和語氣淡淡，"巫族什麽時候來？"

**

這一戰巫族元氣大損，十二祖巫傷勢不輕，帝江獨自坐在巫殿裏，他手中是後土清點出來的殘存巫族，還活着的，死去的，每一個字數都代表一個巫族，帝江拳頭漸漸握緊，十日同天，他們巫族又做錯了什麽？

秦風的身影出現在巫殿外，他對上帝江發紅的眼睛，主動踏入巫殿，"看起來，您需要一些幫助。"

帝江冷冷道，"我認得你，三清的徒弟，和妖族關系匪淺。"

秦風并不否認，"實際上，我是羲和的好友。今日來，是想做個交易。"

帝江嗤笑一聲，不屑一顧，"看在你是三清徒弟的份上，我饒你一命，馬上給我滾。"

秦風并未離去，他摘下兜帽，對帝江說，"十日同天加之三日之戰，巫族慘敗，妖族卻大勝，此時若是妖族乘勝追擊，巫族恐将不存。現在巫族最需要的是休養生息，巫族打不了，也打不起。在下有一計，可保巫族三百年無恙。"

帝江猛地擡頭，"你想要什麽？"

秦風緩緩道，"我要羲和的命。"

**

羲和替小金烏受箭的消息傳遍了巫族，句芒和幾個祖巫跑過來找大羿，手把手交大羿如何射箭。

大羿早就箭術大成，有箭神之稱，眼下句芒幾個教大羿射箭，無非是希望羲和死在這八箭之下。

巫族很快定下日子，約定了在雲夢澤見面，出發的前一個晚上，帝江親自召見大羿，對這位大英雄道，"大羿，我素知你箭術收放自如，射蚊蟲右翼絕不傷左翼。明日會晤，你可有把握留下羲和性命？"

大羿不可置信，"族長……"

帝江拉着大羿坐下，語重心長道，"十日同天，加之和妖族大戰，族人已經不多了，巫族需要休養生息，緩口氣，我記得你還未娶妻，這樣，明日過後，我把族裏最強壯的女人送給你。并賜你大巫之名。"

大羿有點想笑，他自幼習箭，箭術大成後箭無虛發，那日從帝江手中接過射日神弓，他想到慘死的族人，追趕金烏的誇父，本以為他能替他們報仇，沒想到玩笑來得如此快，帝江要他對羲和手下留情，對仇人放水。

大羿扯了扯嘴角，"您是族人最戴愛的族長，其他祖巫皆奉您為大哥，只因為您公平無私，賞罰分明，帝江，你對得起盤古大神嗎！"

"我有什麽方法！"帝江吼回去，"再來一次，只要妖族再來一次，我們的家就守不住了。"

他指着外頭的黑暗說，"睜大你的眼睛，現在巫族還剩什麽，沒了，我們什麽都沒了。"

巫殿外的空地曾經是巫族最熱鬧的地方，夜幕降臨時常有族人圍着篝火歌舞，現在只剩死寂，以及黑暗中的啜泣聲。

大羿握緊拳頭，"只要您一句，我們願意舍棄一切，和妖族同歸于盡。"

帝江啞聲道，"我不會帶兄弟打必輸的仗，我不能看着他們白白送死。"

大羿失了聲音，射日神弓在他背上閃閃發光，倒映出巫殿的壁畫。

帝江沉默良久，開口道，"我知道你恨羲和，你可以廢了她，決不能拿走她的性命，羲和死了，帝俊會和我們不死不休。巫族經不過第二次摧殘，相反只要留下羲和性命，妖族願意休戰，他們會送來人族，法寶，數不清的好東西，只要等到新的族人誕生，我們就有機會和妖族再戰。算我這個大哥求你，大羿，低一次頭。"

巫殿內安靜了很久，火把發出爆裂聲，大羿眼中失去神采，他慢慢起身，将手按在心髒上，"遵命。"

帝江滿意笑了。

等大羿離去，帝江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他冷冰冰對石壁說，"妖師滿意了？"

鲲鵬從壁畫裏走出，他站在巫殿裏，火光扭曲了他的身影，鲲鵬的聲音在巫殿裏響起，帶着揮不去的陰森，"只要天後不死，人族雙手奉上。"

帝江仍有顧慮，"女娲會同意？"

鲲鵬嘿嘿兩聲，"有什麽不同意，妖族才是她的根，送幾個人族算得了什麽，沒了再捏幾個就是。"

确定雲夢澤一事後，鲲鵬的身影消失壁畫裏，壁畫畫的正是盤古開天辟地，斬殺三千神魔之景，帝江盯了半天，一拳砸上去。

巫妖兩族，不共戴天！

離開巫殿，鲲鵬沒有立刻回天庭，反倒去了不周山山巅，此處是天之柱，也是洪荒最高的地方，終年積雪，日照不化，此刻不周山巅立着一人，鲲鵬見了上前笑道，"秦風道友等候多時了。"

秦風披了件鬥篷，俊秀的容貌掩于兜帽下，他抄手觀夜色，鲲鵬出聲方才轉身，"談妥了？"

鲲鵬點頭，"妥了。"

秦風拂去衣襟上的積雪，說不上有多高興，"羲和是我朋友，我自然不願她死。拿妖族利益換人，實話說來，于妖族有損。"

鲲鵬自然清楚，這種養肥敵人，助他人氣勢有什麽後果，對他來說，他其實更希望借羲和之死一口氣拿下巫族。他會來不周山，只是因為帝俊情深，"我有一事不明，天後和十位太子隐居東海多年，究竟是何人騙十位太子出東海？"

秦風不答，說實話不周山山巅的夜色和別處沒什麽不同，風雪越發大，不周山下幾點星火明滅，難成氣勢。

**

約定那日到來，巫妖兩族各自現身雲夢澤，雙方都是小批人馬，各自帶了親信來，今日羲和穿了一身紅裳，和常曦說說笑笑，依舊不理睬帝俊，待大羿取下射日神弓，羲和找了地方坐下開始七想八想。

她想到前幾日破軍祭司趕來天庭，得知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氣得當場昏迷，醒來後說與其今日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讓羲和在羲和國找個男人嫁了。這話說完帝俊差點沒和破軍打起來，破軍見此更是得理不饒人，大罵帝俊無用。

臨走前帝俊命令禁止破軍踏入天庭，破軍不屑翻了個白眼，領着幾只小金烏直接走了。

羲和微微皺眉，巨痛讓她無法集中注意力。她開始放棄思考破軍的事，轉而去想自己是怎麽認識帝俊的。

好像是跟着秦風去了妖族，然後遇到小太陽。其實她很早之前就喜歡小太陽了，因為破軍說過，她的命中情人就是太陽。說起來陸壓和小太陽生的一模一樣，小小的，喜歡趴在她懷裏休息，幾個兄弟就他最會撒嬌。

第六支金箭沒入腹腔，羲和意識逐漸模糊，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下意識擡頭，看見帝俊就站在不遠處，她張了張口，想叫帝俊走開，話到了嘴邊成了無盡的委屈。

她說，"小太陽，我疼。"

帝俊差點落淚，他死死抓住東皇太一的手，逼自己咽下苦楚。不能哭，他是妖族之皇，決不能在巫族面前示弱。

懷中的陸壓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吵着要羲和，東皇太一打算帶走陸壓，被帝俊按下。

"讓他看。"帝俊眼神冰冷，"讓他知道，自己到底闖了多大禍。"

東皇太一不忍，"大哥，陸壓還是個孩子。"

帝俊冷笑一聲，直接搶過陸壓，強迫往陸壓體內灌輸本源，等陸壓化為人形，又逼着陸壓跪下，抓起陸壓頭顱，在他耳邊一字一句說道，"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你母親在為你贖罪。"

被迫化形陸壓本就痛苦難耐，待他看清眼前之景，眼淚簌簌，"娘親。"

帝俊喝道，"不準哭。"

大約是這副親者痛仇者快的畫面愉悅了帝江，第八支金箭搭上射日神弓時，帝江示意大羿停手，"帝俊，如果不想你的天後命喪此箭，就答應我一個條件。"

帝俊握緊拳頭，"什麽條件？"

帝江笑道，"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繼而臉色一變，"我要你向天道發誓，此生永不見羲和。你若發誓，第八箭輕輕放過，不發……"

不等帝江說完，帝俊便道，"我發。"

他是妖族的皇，不可在敵人面前丢臉，同時他也是羲和的夫，要護羲和一輩子。

他望着羲和向天道發誓，說他這輩子不會再和羲和見面，最後一字落下，帝俊心頭纏上一道因果誓，他捏着拳頭說，"我發完了。"

帝江放聲大笑，他身後的巫族一起嘲笑帝俊，有妖将想沖出去和帝江決一死戰，被帝俊眼神制止。

暗處的秦風實在看不下去，現身質問帝江，"帝江的意思要陛下和天後分居兩地，永不相見嗎？"

帝江不明白秦風幹嘛明知故問，"自然是這個意思。"

秦風反問，"那發短信，打電話，視頻聊天呢？"

帝江沒懂秦風的意思，他見識過秦風的本事，怕被秦風套話，咬死一句話，"我就是要分開帝俊和羲和。"

秦風了然，轉頭對帝俊說，"陛下，加個微信。"

作者有話要說：天道：嚴厲警告截教大弟子秦風，公平游戲，嚴禁開挂，發現系統漏洞需第一時間報告，和諧游戲，人人有責！

秦風：哦，羲和，加我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