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清沒成聖以前沒少幹過殺人奪寶的事, 眼下來了個菜雞太子長琴, 手裏頭的五十弦不弱于鴻鈞給的青萍劍, 通天動了心思，琢磨着抱個五十弦回家彈棉花。

正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通天想要老子和元始主動當起通天的靠山, 撿起從前的活計。要不是礙于成聖了不方便動手, 估計通天自己上手就幹了。

祝融之子好啊, 死了連投胎都沒得投。

秦風就很尴尬了, 本身太子長琴和他沒關系, 要不是紅雲一路追着他送野男人, 這太子長琴眼下是涼快哪待去，哪會倒黴到被三清看中, 來個殺人奪寶。

他礙于通天的眼神不得不開口問太子長琴, "這琴是你的？"

不周山倒之前太子長琴被共工揍了一頓，完事死了爹，又被帝江逐出巫族，身上痛心裏更痛，秦風問起來他一下子悲從中來, 二話不說把五十弦砸在地上"它害我爹自盡, 族人流離失所。我要它有何用！"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沒爹沒家的太子長琴哭得很傷心, 既是衣衫褴褛，一身污垢, 太子長琴依舊牢牢吸引住了幾人的目光。

秦風見太子長琴落淚，心裏頭也酸酸的，入洪荒數萬載，前塵往事早已如浮雲，忘得一幹二淨，眼下太子長琴痛哭，秦風也想起了前世的父母，可時間真的過去太久了，早已記不清雙親的音容，他下意識看向通天，雙眸微紅，委屈道，"師尊……"

秦風化形之初就跟了通天，沒拜入玄門以前偶爾和通天沒大沒小，做了弟子後收斂不少，後來帶起師弟師妹，越發沉穩，別說撒嬌，賣萌都不肯賣。沒想到今天忽然動情，通天被秦風這一句師尊吓到，結結巴巴道，"怎，怎麽了？"

秦風眼睛發澀，"他挺可憐的，能不能不搶。"

秦風眸子裏倒映着通天的影子，眼角泛紅，是動了真感情。通天懵懵懂懂想着，委屈的樣子挺可愛的，就是不知道哭起來是什麽樣。他發呆的時間過長，導致老子和元始看過來，"通天？"

通天猛地回過神來，耳根可疑泛紅，別去視線幹咳一聲，"準了。"

老子和元始沒懂通天套路，不過兩個一向寵弟弟寵習慣了，加之眼下補天要緊，暫時按下太子長琴一事不談，繼續煉制五彩石。

通天有些漫不經心，時不時回頭望秦風一行人，元始最見不得通天這副三心二意的模樣，冷聲呵斥，"別開小差。"

被元始罵了一句，通天不再胡鬧，老老實實煉制五彩石來，只是嘴角的笑意一直壓不下去，一個人在那裏偷樂，大約是這模樣有礙三清顏面，元始低聲道，"別笑了！"

補天呢，笑，笑個毛。

Advertisement

通天果然不再笑了，只是和元始說，"收了秦風不錯。"

這沒頭沒腦又來一句，叫元始是一頭霧水，通天卻不再說了，他最後看了秦風一眼，手中掐起法訣，專心致志煉起五彩石來。

人是他的，有時間慢慢琢磨。

**

保下太子長琴後，秦風幫忙找回五十弦，将它交還給太子長琴，又看太子長琴衣冠不整，親自解下披風披在太子長琴身上，兩人身形相仿，秦風還比太子長琴略高一頭，太子長琴穿着秦風的披風，身形越發消瘦，他重新抱起五十弦，向秦風表達了謝意，"多謝道友施以援手，長琴無以為報，只有撫琴一曲。"

說罷席地而坐，食指微壓琴弦，思及少時幸福安康，親人疼愛，族人圍繞，前半生如夢似幻，然天命難測，天柱折，家破人亡，父親祝融自盡，自己被逐出巫族，不由悲從中來，琴聲凄凄如泣血。

秦風聽得極為難受，紅雲更是抹淚，對太子長琴道，"如果你願意，五莊觀做你第二個家。"

本來跟着一起落淚的鎮元子被紅雲這話沖得半點傷感都沒有，揪着紅雲袖子，"你胡鬧什麽。"

五莊觀是婚前財産，私人的懂不懂。

秦風也動了心思，"紅雲道友在妖族不便，長琴道友來我三清宮吧，我三清宮大，另有三位聖人坐鎮，足以護長琴道友平安。"

太子長琴收起五十弦，秦風和紅雲說話那會他已經換好衣服，白衣勝雪，墨發朱顏，他望着下方渾濁的洪水，平靜道，"長琴是戴罪之身，不敢連累兩位，兩位恩情銘記在心，我将前往南方，放逐終身。我意已決，兩位勿做挽留。"

說完朝秦風幾人深深一拜，擡眼間眸中半點神采也無，看得出太子長琴早已心如死灰，餘生無戀。

紅雲最見不慣這類渾渾噩噩的人，他上前一步問太子長琴，"你不想報仇嗎？"

太子長琴腳步一頓，眸光微冷，"道友何意？"

紅雲開了頭就沒下文，他知道妖族老早就看巫族不順眼，這天柱折一事沒準就是妖族搞的鬼。可他無憑無據，又不能瞎說，加之妖族對他有恩，紅雲糾結半天，最後放棄看向秦風。

兄弟你懂我意思吧，我喜歡長琴，想和長琴做朋友。

秦風：……

太子長琴語氣不佳，他雖溫雅，骨子裏是徹頭徹尾的巫族，"有話直說，何須遮遮掩掩。"

秦風暗罵一句紅雲坑貨，擡頭看向太子長琴，"巫族聚集不周山，不周山倒一事，巫族可有解釋？"

太子長琴垂眼，"是我之過，因我受傷，家父才與水神大人相鬥，以致不周山倒。"

秦風反問，"受傷，是水神共工打了你？"

太子長琴點頭。

秦風再問，"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不合，敢問帝江可有勸阻？"

祝融，帝江，一個個名字被提及，太子長琴的手漸漸握緊，"族長命家父與水神大人各居東西，平日裏不曾往來，只有族中大事才碰面。"

秦風已經理清全部頭緒，"帝江知水火不容，令你等分居，既然不見，水神共工又為何突然發難于你，是積怨已久，還是受人挑撥。如果你覺得火神祝融罪有應得，請往南方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太子長琴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沖秦風行禮，"求道友指點。"

秦風卻不再說了，"我不知你巫族情形，不敢貿然下定論，再來眼下也不是讨論兇手的時候。"

他叫上紅雲，三人再入洪水，尋找那些掙紮求生的生靈。

太子長琴沒有猶豫太久，他追上秦風的腳步，悶頭在後面救人。

秦風救人不分種族，人族，妖族，巫族，只要有困難的他都願意伸出一只手，人族感恩秦風施以援手，妖族巫族亦是如此，偶爾救上來幾個不分是非的，見秦風是妖族大罵用心險惡，再認出跟在秦風身後是太子長琴，罵的更加難聽。

"你和你爹都是禍害，太子長琴，你怎麽還不去死。"

太子長琴臉色蒼白，他正想救同族上來，劍光一閃，劍身滑落幾滴鮮血，秦風收起青萍劍，沖依偎取暖的難民微笑，"答應我，閉嘴好嗎？"

幾個巫族頓時老實下來，不敢再跳了。

這場災難持續了很久，比起十日同天更加可怕，大批生靈死去，欲往黃泉投胎轉世，哪知六道輪回被冥河老祖以及阿修羅一族把持，少有魂魄能平安投胎，大批冤魂游蕩大地，給活着的人帶來痛苦。補天歷時彌久，幾乎耗盡女娲心血，她再沒有精力管人族的事，最後一點窟窿被填上時，女娲疲憊不堪，她随手将多餘的五彩石扔進水裏，擡頭看了一眼位移的日月星辰，嘴角泛起苦澀，"天柱折，地維絕，諸位可有方法扶正？"

盤古能被稱為大神不是說笑的，洪荒都是他一個人打拼出來，而支撐整個洪荒的不周山更是盤古脊骨所化，眼下脊骨斷了，拿膠水沾回去都成了夢，天水肆虐時夾雜的地火風水把剩餘的不周山山體啃了個七七八八。女娲說扶正……

元始掏出僅剩的不周山山體，"怎麽扶？"

女娲沉默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伏羲帶來東海的消息，說東海有一巨鳌，馱仙山浮游海內，其巨足可立四極。

人家巨鳌脾氣也好，說砍是可以砍，但是必須弄死冀州的黑龍，不然它死不瞑目。

女娲不解，"龍鳳二族退居多年，這黑龍是犯了何孽？"

伏羲一臉八卦，"還不是龍性本淫。"

女娲：……

既然巨鳌願意，女娲一口答應下來，只是她身為聖人不便出手，屠龍一事就交由妖族負責，東皇太一領妖将赴翼州屠龍，鲲鵬和伏羲前往東海斬巨鳌，留帝俊和常曦鎮守天庭。

補天一事搞得上上下下都是疲憊不堪，匆匆回紫霄宮複命後，大家各回各家，閉關的閉關，逗徒弟的逗徒弟，只想着好好休息。

洪水開始退去，大地漸漸恢複生機，在大洪水中躲起來的巫族重新聚集起來，帝江望着僅剩的族人，啞聲道，"你們想好了？"

句芒首先站了出來，"妖族害共工祝融身亡，讓巫族背上千古罵名，此仇不報難消心頭恨！"

其他祖巫紛紛點頭，族人一呼百應，唯獨後土秀眉不展，"大哥，這樣做是否太過了？"

句芒呲目欲裂，"有什麽過分的，帝俊害死我兩個兄弟，我只是毀他兩顆主星，何錯之有！"

後土貝齒輕咬，她理解句芒的想法，共工祝融之死何不是在她心頭剜下兩塊肉，可太陽太陰兩星恩澤萬物，它們不但是周天星鬥大陣的陣眼，更是洪荒生靈的保護傘。

帝江直視後土，"妹妹，共工和祝融死了，十二都天神煞大陣已廢，不毀去周天星鬥大陣，巫族必敗。難道你想看到族人一個個慘死在妖族手下嗎？"

最後一句話觸動後土內心，她閉上眼睛，同意帝江踐踏自己底線，"這是為了兩位哥哥。"

帝江和句芒對視一眼，很快地，玄冥和幾個兄弟拉着一頭巨獸出現在衆人眼前。

巨獸身上燃燒着無名黑火，渾濁的眼珠，裸露在外的尖牙，古怪的叫聲，渾身上下都令人不安。它是十祖巫用地火風水造出來的怪物，似犬非犬，性情暴怒，沒有理智可言，唯一的目标就是頭頂的明月，以及明早升起的太陽。

這一夜帝江格外沉默，族人靜坐在一起，等着東方第一縷陽光。月落日升之時，帝江舉起了手中的刀。

帝俊，這是你欠我的！